第二天朝臣们的心情可谓惊涛骇浪,陛下授楮铭卫将军,领兵御敌,虽说大靖多年不设卫将军,可这都是情理之中的。
    最让人震惊的在后头,竟然提拔云舒进御台做尚书令,在楮铭出征这段时间代为摄政,尚书令不过正三品,重要的是能进御台,还是理政!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年纪轻轻的云舒要一步跨过那几大世家,跨过百官之首丞相,成为这段时间接替武安侯,总领朝纲的摄政王!
    他才刚刚弱冠,才踏入权利中心不到一年,竟然从当初的腹背受敌到一步登天,走到了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够不到的位置!
    得武安侯信任如此,还让陛下妥协了,云舒,绝不是简单人!
    昨晚楮铭惫夜进宫面圣,想必是去安排这些事去了,多少人翘首以盼,以为能接手这滔天的权柄。
    万万没想到,他会将摄政之权交给云舒,不仅朝臣们想不通,就连楮家的人都想不通,这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提拔自家人,莫非他与云王暗通曲款的事是真的?
    好在他没有收拢录尚书事,仍然让中书、门下省分割权利,众人再不满,却见皇帝都没说什么,不好发作,最重要的,云家确实有能力,就是再不爽,也发作不得。
    在这一片猜疑和眼刀子中,云舒还是大摇大摆的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
    陛下亲率众臣到阖定门送楮铭,云舒就站在皇帝身边,楮铭一身甲胄,英武非凡,平日里文士装扮,温润儒雅,如今既披劲装,俨然是叱咤沙场的大将,他接过皇帝亲授的斧钺,上授天命。
    内侍端了酒过来,司马凌敬他,到云舒这里,她搁下了酒杯,招手让姜武过来,云舒从托盘上取下红绸,是一枚护心镜。
    她眼神平静,看不出波澜:“这是父王当年抵御吐谷浑时佩戴的护心镜,今日赠你,望璟瑜平安归来。”
    楮铭接过,他看了一眼如今紫金冠带的云舒,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侧身低声说:“朝中事还望你费心,等我回来。”
    好像外出丈夫对妻子的承诺,云舒突然不自然起来。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跨上马背,声音铿锵有力
    “出发!”
    众将尾随而出。
    过御街,平都百姓都来夹道相送,秋意浓浓,铁血将军,沙场点兵,这一方繁华的守护,大靖的安宁,如今可都握在武安侯手中了。
    千里驰援,白日里都是急行军,好在这几日天放了晴,没那么阴雨难行,武安侯亲率靖西军御敌的消息传到边境,将士人心振奋,奋起反击,一时间逼得秦军寸步难行。
    这边收拾着秦国,那边楮铭派卫越之率武陵兵马开赴河阳郡,命兴宁郡驻军前去相助,武陵兵马骁勇,白兰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战事胶着。
    云舒掌着内政,方知楮铭果然是个人才,朝中冗员杂多,大多是世家子弟,裁员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他分而化之,世家本来就互相猜疑,他有时候让陛下特意亲近一些没落氏族,引起隔阂,降低贡秩,让重臣对那些只吃饭不干事的纨绔子弟不满,继而设立考核,没有真才实干的只能位居低位,以敌化敌。
    各地的大小事他都安排妥当,各部分工明确,有条不紊,以前知道他带兵打仗有一手,却没想到处理起政事来也是这般,大大改观了以前他在云舒心里的外戚形象,由衷的佩服,这孩子,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刮过几场秋风,平都开始进入阴冷的冬日了,楮铭有传信来,让她如果有空的话,去一趟乾灵寺,给里面的一位夫人送点冬衣。
    云舒想起去年秋日确实是在栖月山遇到过他,原来他当时要看的人就是这位夫人,那为何不托侯府的人送去?
    云舒想着可能这位身份敏感,楮铭也不便透露太多,就趁休沐带上一些冬衣和被子亲自去栖月山。
    寺里确实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夫人,只是她轻易是不见人的,每年都只是仲秋前后武安侯亲自来探望,云舒以前住在寺里,知道后面禅房有几位修行的,还有一些高官的外室,只是从没在意过,沙弥送她到一间禅院门口,将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桓施主托人打听的,昨日刚刚送到寺里,烦请一并带给她吧。”便走开了。
    云舒敲门却没人回应,只能越过虚掩的门走进院中。
    “有人吗?”姜武出声询问。
    这里也是普通禅房的样子,但干净整洁,云舒转到后院,见树下设有香案蒲团等物。
    她靠近香案,却见旁边抄经书的镇纸下竟然按着舆图信件等物,她移开镇纸,发现竟然是精简的大靖舆图,而且下面压的是前线的情报!
    她还想再翻看,却被一声断喝打断。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这里。”
    只见门口一个姑子打扮的人扶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夫人,刚刚出声的就是这个姑子。
    云舒上前见礼:“在下是璟瑜的朋友,受他所托为夫人送点东西。”
    “嗯,云王殿下不必拘礼。”温和的声音传来。
    云舒错愕抬头,没想到这乾灵寺中还有此等人物,不仅打听前线消息,还能对京城的事了解,竟连她都认识,一点也不像避世而居的普通妇人。
    她确实眉目不凡,看得出年轻时是位难得的美人,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头上也只是一只光亮的木质荆钗,再普通不过的装扮,不知是不是在这禅院中待的久了,浑身散发平和的气质。
    她的眉眼和楮铭很像,云舒大胆猜测:“云舒失礼,敢问可是楮夫人?”
    她缓缓走过来坐下,示意云舒也坐。
    “我已经不是什么楮夫人,不过,我确实是璟瑜的娘亲。”
    云舒心里转过几圈,眼前这位,竟然是当朝太后和武安侯的生身母亲,她没有自称妾身,想必是出妇。
    也是了,按楮铭和太后的权势地位,要提拔楮敬斟易如反掌,却关系淡淡,甚至对整个弘农楮氏都不太亲近,想来是关系不太好的缘故,可能是为了这位呢,那她为何会住在这深山禅院里?
    云舒也没有打算打听别人的家族密辛,便将话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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