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过两场雪,平都越发的冷,年关将至,光禄寺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祭祀还有封赏,云舒回到王府己经很晚。
    却见还有个小厮等在厅中,见云舒回来喜形于色,过来行礼:“小人见过郡王。”
    云舒把手放在炉子上烤,可冻死她了,待暖和些,才不紧不慢的问:“太傅大人有事吩咐?”
    “哪里,是明日冬祭,太傅大人想邀郡王和小公子一起…”
    “不用了,叶家冬祭关王府何事。”
    对于叶家,云舒半分面子也不想给的。
    “太傅本也无意叨扰郡王,实是如夫人近来身子不爽,太傅也是好心,想让如夫人多见见外孙。”小厮说着瞥瞥云舒,只见他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明天本王会去的。”
    云舒站在弟弟房门前,阿景提着灯笼在旁边欲言又止。
    “这几日腿还疼吗?”
    阿景愣了愣,只好照实回答:“连日阴雨,确实是疼的,刚刚服药躺下了。”
    云舒叹气,本想让云述待在药庄,那有地热温泉,可他死活不去,还说离了王府就没有家了,云舒也坳不过他,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才回去。
    第二天到太傅府,云舒与众人行过礼便坐在一边,她特意挑晚了去,冬祭早已结束。
    叶温如也没说什么,倒是叶家长孙叶伽和余乾实在是看不惯她的做派,奈何人家现在是一品郡王,看不惯也得忍着,待到席间,叶温如举杯共邀众人,却见云舒只是神色淡淡,依旧坐着不动。
    余乾搁了杯子忿忿道:“王爷虽位高,但太傅是你长辈,姗姗来迟也就算了,还如此拿乔,到底有没有将大人放在眼里。”
    云舒听着他义正言辞的说完,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抖抖衣袍,才道:“余大人似乎对本王很不满?”
    她环视一周,“可是余大人,此乃太傅家宴,你与本王都不过是外人,本王是做不到像余大人一般不见外,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还是说你己把太傅府当做自己家了?”
    她笑了笑又道:“太傅大人见你在槛外卖力,才准你到屋里来,莫要还这么没眼力劲。”
    明里暗里都把他骂成看门狗,偏偏还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她云舒了。
    余乾都二十七八了,还认了差不多能当他阿翁的叶温如做义父,抱上了叶家这条大腿。
    一大把年纪还混进了御学里,整日跟在叶伽后面作威作福,到了吏部,也是叶氏的应声虫。
    如今被云舒这样讽刺,脸色青白交加,云舒也没空看他调色,招手姜武过来给她披上大氅。
    “太傅大人,今日云舒来,只是想探望外祖母,烦请方便。”
    叶温如见她如此不识抬举,也不想再做什么表面功夫,让管家带她去后园探望卫氏。
    卫氏依旧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坐在窗前看外边白茫茫的落雪,云舒站在隔扇前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柔的唤她:“外祖母?”
    她缓缓转过身来,云舒又试探的说:“我是阿玹,以前和之桓来看您的。”
    卫氏依旧两眼无神,云舒上前一步,卫氏才慢慢的说:“阿玹?我不认识。河清,你认识吗?
    怎么她长得和你这么像?
    嘻,不过都没有我们阿清好看…”她笑着,云舒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捏着个那个半旧布偶。
    云舒也没再说什么,服待的婢女说卫氏最近身体是有点不好,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内火旺,应到通风的地方多走动,可惜她不肯出房门。
    云舒转向婢女:“给夫人拿氅衣来,我陪她到园里走走。”
    “是。”
    卫氏倒也平和,随云舒牵着她瘦弱的手,颤巍巍的出了她住的内院,云舒虽是外男,可这太傅府又有谁正眼瞧卫氏的,哪管她失不失礼,云舒也不想顾及,稳稳的握着卫氏。
    府内小厮将小径上的落雪扫得很干净,在两旁安了喜庆的红灯笼,覆雪的青松一蓬蓬的,很是可爱,卫氏脸上一直带着笑,紧握着云舒暖融融的手,云舒在说着自己和弟弟的事,不管她是否能听得懂,难得的天伦之乐。
    山墙那边传来笑闹声,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原来是太傅夫人和她的儿孙儿媳们,见云舒陪着卫氏游园,不情不愿的过来见礼,云舒淡淡的应了,准备牵着卫氏走。
    “啊!是你,是你杀了我的阿清,是你,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卫氏突然指着太傅夫人徐氏嘶吼着,挣开云舒,不管不顾的扑向徐氏,徐氏身边的丫鬟护着她后退,一向平和的卫氏却像突然发狂般,义无反顾的冲向她,指甲甚至抓伤了丫头的脸。
    事发突然,众人都被震摄住了,没反应过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满嘴疯言疯语的女人拉开,拉开她!”
    徐氏也没料到她会如此,吓得连连后退。
    众人就要上来碰卫氏,云舒冷冷出声:“本王看谁敢动!”
    姜武隔开众人,云舒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要杀了你们为阿清报仇…我的阿清,我可怜的女儿…啊…”
    撕心裂肺,闻者为悲。
    众人冷眼看着云舒扶起地上的卫氏,她哭得颤巍巍的,浑浊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涌出来,从颤抖的嘴唇间滴落,紧紧抱着怀里的布偶,喃喃道:“阿清莫怕,莫怕哦哦…有娘在,娘杀了那个女人给你报仇…杀了她们…呜…呜”
    云舒赶紧扶着卫氏回去,在旁边安抚好久,才喝了安神汤睡着了,手里还是紧紧的搂着那布偶,云舒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子,叹了口气。
    她知道母亲的死对卫氏打击很大,对叶温如和徐氏十分仇视,云舒以前也怀疑过是叶家对母亲下手,却苦无证据,叶温如屡屡拒绝她将卫氏接到王府,恐怕也是担心卫氏胡说什么。
    云舒傍晚才回到王府,之桓已经在等她用晚饭,云舒若府衙中无事,都会提前回来和弟弟一起用饭,听说她去了太傅府,云述也没说什么,只静静的扒饭,云舒叹气,阿桓比她还讨厌叶家,每年也是她求了好久,才能陪她去看卫氏。
    云舒接过婢女递来的热帕擦手,不经意的问:“我听程伯说,你今日领了一个女孩儿回来?”
    她这个弟弟,很少管这些闲事,突然这样领个人回来,倒让她惊奇起来。
    云述放下碗,淡淡的说:“路过长干里的时候,有个人伢子本来打算卖进阁里的,她逃到我马车里来,便买下了。”
    他今日到南巷取药材,回来路过长干里的时候,那个女孩竟然不顾云家的护卫冲到他的马车前,瘦弱的身子骨,哭声却大得出奇,梨花带雨的,想来是确实不想入那花阁,他便出手买下了。
    “嗯,王府不收来历不明的人,让程伯去查查底细,若是干净的,养一张嘴吃饭也没什么。”
    就接过碗盛了豌豆煨蹄花给他,之桓还是太瘦了。
    云述抬眼见云舒伸过来的手腕上一片很深的伤痕,便放下了碗抓住她的手,冷冷问道:“你手怎么了?”
    云舒挣脱手腕,拉下袖子掩住,微微笑道:“不小心擦伤而已,不碍事…”
    “是在太傅府弄的?
    你还要去那里干什么!别人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要去管那些事干什么!”
    他吼出来,反而让云舒怔住了,他为何如此生气,这么大反应?
    云舒试探着叫他:“之桓?”
    云述避开她,闭了闭眼:“我不想再提起那家人!”说罢转着轮车走了,留下云舒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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