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轩的院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小厮懒懒的守在门口,云舒来了也不招呼。
    他坐在窗边看书,烛火都没人进来点上,听到动静,才看到云舒,笑着过来点蜡烛。
    云舒把盒子递给他:“贺你升官的。”
    “不过是过场而己,有什么好贺的。”
    云舒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在收拾飘落的纸张。
    “这些事你不必做的,你是侯府公子,他们还敢如此怠慢你。”
    他将纸张在书案上放好,才转过身来看云舒,眼里还是那样温润的笑,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惹他发怒。
    不甚在意的道:“小事罢了,既然你过来了,也一起用晚饭吧…”
    云舒快步走到书案前,一伸手将案上的纸笔,笔洗等拂落在地。
    “来人,这院里的人都是死了吗!”
    小厮立马跑进来,看见云舒满脸愠色。
    “去把院子里当差的,跟前伺候的人,都给我叫来。”
    他也不敢耽搁,去唤了众人进来。
    等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云舒冷冷道:“跪下。”
    一个中年男子笑道:“云世子有什么话自说便是,何必动火气。”
    他是这院里的主事,现在宋府侯夫人江氏的陪嫁奴才,他是不太瞧得上云舒这等闲云世子的。
    有他出头,其余人面上也嚣张起来,觉得云舒也不会有什么事,最多训话而已。
    云舒笑着看看他们,很好,以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对宋鹤轩的各种苛待,只是那时寄人篱下,不好替他出头。
    她缓缓走至窗,拿起茶碗。
    “啪!”茶碗被甩落那主事的脚边,瓷片飞溅,众人唬了一跳,才觉得云舒是真生气了,几个丫头立马就跪下了,瓷片刺了膝盖也不敢吭声。
    “姜武!”云舒唤了一声。
    姜武立马闪进来,压住了那中年男人,朝脚弯就是一踢,他登时便跪下了。
    云舒坐到椅子上,目光扫过众人:“黑灯瞎火,凉茶冷水,积灰散乱…很好,这就是你们伺候主子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大公子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她手指抹过桌面,果然一层黑灰:“服侍大郎君不尽心,还敢和主子顶嘴,此等刁奴也不能要了,男的重责五十,遣到别处去,女的发卖出府。”
    她笑了笑侧头对宋鹤轩说:“大哥你觉得如何?”
    宋鹤轩面色无波,平静的道:“就这样办吧。”
    众人才慌了,重责五十,不残也得休养个半年,若能留在府里,也只能做些下等的苦活儿,女婢若被主人家发卖出府,以着这个年纪,那更是不敢想的,如今她们伺候着大郎君,在侯府里都是高人一等的丫鬟,月俸也能供家里过好日子的。
    众人才赶紧磕头求饶,刚刚那主事也松了脸色,他虽是夫人的陪嫁,可如今这位世子和侯府交好,夫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奴才和云王府脸僵的。
    “你们平日里消极怠工也就罢了,竟然敢克扣大公子的用度,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嗯…”云舒一字一句鞭打在众人心头。
    “给郎君写字用的是穷书生都不用的黄麻纸,郎君只喝的款冬茶,用性苦寒老君眉来敷衍,还有,这蜡烛黑烟这么浓,想必也是香烛铺子里的普通货色。”她偏头看看案上的蜡烛。
    “真是好算计!想必这么多年,赚了不少吧。”
    主事腿微颤,他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小世子会有如此毒辣的眼光,如今是真的要收拾他们了,只能求求大公子,他向来性子善的。
    “大公子,大公子饶过奴才一回,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公子看在夫人的面上,饶了我这一回…”
    云舒冷笑,还想搬出江夫人来,无耻。
    宋鹤轩避过身去:“没听到世子的话吗?押下去。”
    旁边听着训话的赶紧来押了他下去,宋鹤轩平日里是不想撕破脸皮,如今,也没什么必要了。
    丫头们赶紧进来麻利的收拾了,她们庆幸自己没被发卖,再不敢怠慢。
    “你何必和他们置气,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而己。”
    云舒倒了酒,这是孙衍配的屠苏酒,少饮养身。
    “大哥就是性子太好了,你在侯府不立威,多年来受了多少苦。”
    “母亲去后,我身体也不好,以前住在梅庐尚且清静些,这里许多腌臜事。”
    他把近前的蜜糖酥肉移到云舒面前。
    梅庐修在宋氏族地边。宋鹤轩的母亲在他四岁的时候便没了,宋渊后来娶了继室,江氏很快为正德侯生了儿子宋鹤亭,又生了两个女儿,十分得老夫人的欢心。
    宋鹤轩身体不好,他早年一直住在梅庐,在母亲身旁守孝,可他终归是正德侯府的嫡长子,一次宫中饮宴,先帝突然策问,席中众学士答非所问,吞吞吐吐,只有他从容不迫,引经据典,对民生理政见解透彻,先帝也十分惊叹。
    他可是没进御学的,先帝虽不喜正德侯府,却也赐了他秘书令史,在翰林观政,自那起他的处境才好点,搬回了正德侯府来。
    云舒来到正德侯府时,江氏也是想让她和宋鹤亭交好的,只是云舒虽然自己不咋地,却还是有点挑的,不喜欢那种一无是处的纨绔,慢慢的便生疏了。
    “大哥淡泊,只是,这正德侯的爵位,终究是不能让的,有时候…”她止住了,宋鹤亭的品性,若是继任了正德侯,在如今的情势下,没有强硬的手腕,恐怕衰败得更快。
    “你可明白吗?”
    “我知道,是我的,谁也夺不去。”他淡淡的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杯中酒一饮而尽。
    姜武突然进来禀报:“郎君,光禄寺出事了。”
    云舒顿了顿:“什么事?”
    “太府寺卿查问了内宝库司库,得知灵鼓先前一直是存在光禄寺里的,只是十几日前为了赐给公主,才从光禄寺移回来,而司库一口咬定,直到公主寿辰,都没有人进过内宝库,更严重的是,之前一直存在光禄寺的其它物件,也有被调包的,现在,太府寺正在请鉴宝司鉴别。”
    宋鹤轩问:“确定有问题的都是之前存在光禄寺库房的吗?”
    “是,我们的人看了名单,都是以前光禄寺从内宝库借去完成祭祀的。”
    “这件事就棘手了,云舒你刚刚升任右卿,管的,刚好就有光禄寺祭祀的宝库。”
    姜武也是一脸凝重:“太府寺卿己经去请左巡使的人来查问了,想必是想在明天朝堂上说。”
    云舒转着酒杯。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吧,大哥,今天这贺酒,喝得真是不安宁。”
    她站起来,惋惜的摇摇头。
    “你去吧,小心点,哪怕真是你手下人所为,你才刚上任,想必也不会受罚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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