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栖站定后,回头。
    人头攒动的街道,光影攒动摇曳,他背影挺拔,白净修长的脖颈,蓬松有型的黑发,人群中格外养眼,向反方向走去。
    耳畔流浪歌手正温柔缱绻的唱道:
    “就甜蜜地忍耐
    繁星润湿窗台
    光影跳动着像在
    困倦里说爱
    …”
    姜栖回身,站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报了地址便缄默不言。
    陆时云的背影,比这暮色更为撩人。
    作者有话要说:  钟衡:我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啦^
    第9章 戾气
    周三,体育课。
    姜栖坐上三阶楼梯,双腿在踝骨处交叠,拧开汽水瓶盖。
    浅灰色卫衣背面是绑带款,隐约可见纤瘦的蝴蝶骨,十足的背杀。黑色撕边小脚裤包裹住姣好而纤细的双腿。
    看似日常风,实则暗藏小心机。
    身旁的钟衡正拿着手机刷她微博最新发表的一组照片。
    背景是十七世纪的英式大教堂,墙壁玻璃皆是碎玻璃镶嵌而成的抽象画,光线昏暗略显冷沉。
    西装革履的少女眉目清艳,站在素白大理石地面,锃亮的黑色皮鞋泛着冷冽的光,晚霞细吻过她每一寸肩背肌理,她伸手握住碎金似的天光。
    评论是清一色的“栖哥求嫁”。
    以前钟衡挺好奇的,因为家族同样从商的缘故,对姜家帝国他也略知一二,谈不上轻视模特这个行业,只是姜清峥向来是冥顽不化的古董,怎么舍得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后来出了祝馥允那档子事,他才逐渐回过味来,姜栖在姜家或许过得并不顺心,甚至还不如一个拖油瓶。
    钟衡理了理复古长裙,目光不带侵略性地扫过她,口吻调笑:“你怎么还没拿下陆时云,就凭这双腿你躺赢啊。”
    收到姜栖一枚不解的眼神时,他轻挑眉,“你该不会不知道,陆时云是腿控吧。”
    一口汽水刚入喉被呛住,姜栖掩唇咳了咳。
    这种癖好,我他妈怎么知道!
    难怪陆时云视线总在她腿上多停留几秒,以前姜栖还寻思着是巧合,没想到啊没想到。
    姜栖干笑:“你真了解他。”
    小表妹钟衡的骄傲脸:“那当然,我跟他打娘胎里就认识。”
    姜栖托腮望着操场,嚼着口香糖随口问道:“他一直都这么讨人厌吗?”
    “可不是嘛。”谈起以前,他眼角噙着笑,软了口气:“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讨厌,从来不拿正眼看人,傲到欠抽的地步。不过后来…”
    他突然刹住话柄,空气凝固了片刻,姜栖忍不住侧脸看他,“后来怎么了?”
    钟衡没回,他眼神空洞,长睫轻颤,似乎沉溺追忆的泥淖。
    一段冗长的沉默。
    直到体育老师吹着哨子示意集合,姜栖起身朝前走,没听见他唇齿轻微开合,声音掺在细碎的风里,低到近乎喃喃。
    “后来啊,他被砸碎了。”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漂亮恣意恶劣鲜活的男孩浑身是血的模样,他眼里的辽阔星空随之陨落。
    从那以后,虽然他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但钟衡能隐约察觉出,他不再是原来的陆时云了。
    将所有碎片磕磕碰碰地拼凑起来,才组成了如今这个强大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
    胸口抽丝般的疼,但钟衡也无能为力。
    陆时云刚散了会议,女生自后踮脚捂上他的眼,掰开她手的同时,轻落落吐出两个字:“姜栖。”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右边腮帮子微鼓,十有八/九含着糖。
    因为她身上有独特的甜腻气息,类似于花酒或糖,包裹着淡淡的烟草味。答案呼之欲出,陆时云只是说:“没人会这么无聊。”
    姜栖切了声,“你可真不讨人喜欢。”
    他反唇相讥:“你也好不到哪去。”
    总和一个人唱反调,是会养出惯性来的。
    姜栖打起了坏主意,笑容逐渐恶劣,“你叫我声妈妈,我让你摸下腿。”
    陆时云正佩上衬衫贵金属质地的袖扣,在修长指尖雅致地转动,不经心的动作,极具挑逗意味。
    同样是白衬衫,有人穿的出风流,有人穿的出清俊,陆时云却真正担起了矜贵的绅士派头,就像幽居古堡里的小王子。
    他捞起椅背上的素黑外套,做工精良,剪裁得体,面料极佳,领口露出白衬衫立领。
    低低一笑,尾净余长,声线如西山明月:
    “我看你是辈分颠倒了。”
    刚出校门,姜栖一眼看见路边倚着黑色轿车的男人,浑身透着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
    穿着铁灰色手工西装,英式风格撞上传统的小方格花纹而不显老气,沉稳而自持。似乎在等人,时不时抬起腕表看下。
    是宋酝。
    姜栖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在等她,要等也自然是等他的亲侄女祝馥允。
    所以她经过他时,眼风都未给个。
    宋酝却没这么好打发。
    姜栖蹙着眉看着横在身前的手,环抱手臂,语气不由恶劣起来:“宋酝,我可没拿你当舅舅,识相点就让开。你的亲侄女在后头。”
    宋酝只是拧了下眉,言简意赅道:“姜清峥让你回去。”
    默了片刻,姜栖抬手推开他,径直拉开后座车门钻进去,她视线冰凉凉地掠过他,“还不走?”
    说完便垂眸不再看他,她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蜷缩着放在膝盖上的指骨过于用力而逐渐泛白。
    这次让她回去,多半是因为祝馥允的事。
    宋酝透过中央后视镜看她,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姑娘,觉得捂不暖。所以两人除了必要的相处,从没过多交涉。
    祝馥允的性子他略知一二,两人多年的明争暗斗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姜栖打的可不止祝馥允一个人的脸。
    进了姜家,只见一楼大厅里,祝馥允的生母蒋颜穿着复古盘扣青蓝水纹旗袍,提着青瓷小茶盅将沸热的茶水倾倒入盏中。
    空气里缭绕着袅袅茶香,将茶盅给拿开,盏中的茶堪堪在盏面的七分线。
    茶七酒八。厦门民间的俗语。
    姜清峥嗜茶如命,蒋颜也投其所好,学泡一手好茶。
    姜栖张了张嘴,一声爸还未吐出口,只听姜清峥嗓音铿锵交鸣,不含一星半点情感,“跪下!”
    她愣了下,被蒋颜略带嘲讽的眼神刺激到,同样回他两个冰冷的字:“我不。”
    话音刚落,耳边一阵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姜栖条件反射地侧身躲过,只听瓷器碰撞墙壁发出的哐当脆响。
    如果不是她躲得快,碎掉的就该是她的脸了,姜清峥准头很好,丝毫不带手软的。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窖。
    没料到她能躲过,姜清峥更加怒不可遏,随手操起桌上的摆设砸她,“翅膀硬了?我还教训不得你了?今天你要是不跪那就给我滚!”
    姜栖没躲开,被陶瓷烟灰缸砸中额骨,短暂眩晕时她稳住身影,有腥热液体顺着淌落,在大理石地面溅开,像一朵朵开到极致的花。
    “身子骨要紧,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姜栖从小失母,也怪我没能担起母亲的责任,她不喜欢我和允允很正常。”蒋颜虚情假意地安抚,心里巴不得两人闹得更绝。
    痛意细细地蔓延开,心里戾气翻滚云涌,姜栖眼里跟着寸寸结冰,她咬字清晰字字如珠:
    “你只配替别人养孩子。”
    她掏出信用卡扔在地上,抽身朝外走去,对身后姜清峥的怒喝充耳不闻。
    她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姜家。
    她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锁文修改剧情
    今天起恢复日更o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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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拥抱
    别墅区人烟稀少,姜栖好不容易招到辆计程车,等下车时身上仅剩的零钱全付了车费。
    雨滴砸在青石板面绽开花来,路人行色匆匆忙着避雨,姜栖坐在三阶石梯上,凉气自脊骨柱逐渐往外扩散。
    她不停地擦燃zippo火机,接着被雨水浇灭。
    耳边回旋女人尖锐的声音,如锋利刀片割裂她滚烫的脉。
    许多刻意忽略的过去,掺着凛风翩跹着撕裂布帘,冰凉凉的叫嚣着。
    本该轻抚温柔的童年里,姜栖过早褪掉稚嫩青葱。
    记忆里的女人缄默而疏冷,穿着考究,指甲均匀的涂着朱丹色,谈吐多使用命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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