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玉河公主帮了忙,封应然哪能轻易把探子们一网打尽?
    说到底,探子们不恨封应然,毕竟立场不同。
    如果换作他们,只怕也会将错就错,把隐藏的探子都引诱过来,一一杀尽。
    现在新帝慈悲,或许是因为国师的关系,对他们网开一面。
    探子们对新帝没什么特别的恨意,却对玉河公主十分不满。
    同是元国人,怎能如此对待同胞?
    他们拿封应然没办法,难道就要被玉河公主耍玩在鼓掌之中?
    “公主此话差矣,公主再有能耐,总不能独自一人成事。而且大皇子的死,又能瞒到什么时候?新帝未必好心,会一直帮公主收拾这个烂摊子。”
    探子说的是实话,玉河公主心里也是明白的。
    但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被人提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是区区丧家之犬,若非她出手,就得死在牢里,如今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大发厥词,甚至胆敢教训她吗?
    玉河公主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所以,你们打算回元国告发我,好因此得到皇上的赏赐,高官厚禄,从此平步青云吗?”
    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几人,眼底的讽刺和轻视根本就没有任何掩饰。
    若非身份低微,又如何会做了探子?
    探子们袖中的双手捏成拳,脸上都是愤然的神色。
    玉河公主这是看不起他们,以为这几人就不敢动手吗?
    “就算你们到了皇上的跟前,父皇也未必会相信你们的话。还是你们觉得,卑微的身份能够轻易见得到皇上,又或是皇上相信你们也不相信我?”
    她冷笑一声,只觉得这几个探子简直不自量力。
    “行了,你们也别都杵在这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在我面前晃悠了。”不过探子已经知道大皇子的死,玉河公主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他们轮流在这里守着?
    不然她得独自对着大皇子的尸身,心里实在有些胆寒。
    原本是担心别人知道后会泄露秘密,如今这些人的性命拿捏在玉河公主的手里,她也就不怕了。
    同是一条船上的人,探子们真的向元国告发她,这些人也活不了。
    玉河公主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交代道:“你们轮流守着皇兄,不要让其他人靠近这里。若是泄露了消息,我活不了,你们也照样活不下去。”
    说罢,她施施然离开了。
    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要守在屋里,玉河公主也是累得慌。
    探子们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分成两组,一组进了去,一组转身就回院子。
    进屋的两人皱着眉头,不忿道:“真要听从玉河公主的话,这可是死罪!”
    玉河公主害死大皇子,如今还要拖他们下水!
    她死就算了,还得拽几个垫底的。
    “那是公主,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奴才又能如何?”其中一个探子叹了口气,看向榻上的大皇子:“比起我们,大殿下才是冤。全须全尾地来,却是莫名其妙就死在玉河公主的手里。估计他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那么早,还是死在毫无威胁的妹妹手里。”
    听罢,几人唏嘘了一把。
    一人去外头打了一盆水,两人轻手轻脚地撩起帐子,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三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个胆大的把帕子沾湿给大皇子擦拭了脸和手,啧啧称奇:“玉河公主到底怎么办到的,人死了好几天,居然完全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看看这脸色,就跟睡着了一样。”
    后面两人听得毛骨悚然,低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死者为大,被打量了,惊扰了大殿下的安眠!”
    他们瞧着大皇子还真像是睡着了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诈尸坐起身,顿时更加心里发毛。
    几人呆在屋子里小半天,就浑身都不自在,难为玉河公主在这里呆了至少半个月。
    一个金枝玉叶能有这个胆色,只怕是个狠人。
    “看玉河公主的样子,杀了大殿下也毫无惧色和悔意,以后难免也会这么对我们。要是东窗事发,全部推到我们身上。别说是死,恐怕皇上会让我们生不如死,亲族也别想能逃得死罪。”
    光是想想,探子就忍不住忧心忡忡。
    “怕什么,我们偷偷把消息传回去,把自己摘出来就行。”
    这人一提,旁边两人连忙瞪圆了眼:“胡说什么,真要传回消息去,你我都活不成了。”
    “起码戴罪立功,亲族无碍。不然被诛九族,等九泉之下,我们还有脸面去见长辈吗?”
    他说得有理,其余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夜里几人一起商量,务必找到周全的法子。”
    要从守卫森严的行宫把消息传回元国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暂时得取信于玉河公主,又跟御林军打好关系,让他们放松警惕,才能有机会。
    有人犹豫,有人沉默,有人反对。
    毕竟太冒险了,一个不留神被御林军发现,消息还没传回元国去,他们也活不了。
    而且玉河公主杀掉大皇子此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元国皇帝未必会相信。
    好歹要有物证才是,不然口说无凭,元国皇帝如何能相信他们?
    “做要死,不做也得死,还得把九族都拖着一起赔命,你们自己斟酌就好了。我是孤家寡人,一出生就不知道亲族在哪里的人,倒是无所谓的。”
    几人被他说得有些意动,嘀嘀咕咕了一个时辰,终于下定了决心。
    雪春熙看着绣娘送来的嫁衣,不由目瞪口呆。
    柔顺华贵的衣裳,上面的刺绣层层叠叠,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一对龙凤腾云而起,栩栩如生,仿佛就要冲破云端到达天顶一样。
    她轻轻滑过嫁衣,真实的触感才让自己实实在在感觉到,真的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封应然。
    朝堂上清洗了一遍,再没有蛀虫会妨碍封应然。
    立后的事再次提起,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忤逆新帝的意思。
    新帝登基后,手段雷厉风行。以前那个沉默寡言又听话顺从好拿捏的三皇子不复存在,这时候朝臣才发现,如今的封应然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想必先帝和其他三个兄弟都被他温和无害的样子迷惑了,这才会一一失败,最终让三皇子成为赢家。
    国师成为皇后,这还是历代以来的第一遭。
    两人强强联合,大臣倒没反对的意思,只是雪家代代生下的都是姑娘。
    新帝的子嗣只有公主,这到底谁来继承?
    封应然也痛快,直接道:“朕的公主是皇家血脉,自然能够继承皇位。”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从来没有公主为帝的,这简直是胡闹。
    有老臣实在看不过眼,就算想要独善其身,这时候也不得不出头,颤巍巍出列道:“皇上三思,女子为帝,这不是要坏了祖宗的规矩?”
    “什么是规矩?每一代帝王都有他们的规矩,这就是我的规矩。身为朕的臣子,何必提及先帝和祖宗们的规矩?”封应然的意思很明确,做他的臣子,就得听从他的意思。
    以前那些皇帝究竟怎么想的,跟他毫无关系。
    这话说得实在狂妄,却又在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先帝和祖宗都到黄泉地府去了,还能跳出来指责封应然大逆不道吗?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更加没资格指责皇帝,要么辞官走人,要么乖乖听话,仅此而已。
    于是朝堂上一片安静,显然没人愿意当出头鸟,被封应然继续杀鸡儆猴。
    封应然环顾一周,心里颇为满意,这才下朝回去了。
    看到雪春熙抚摸着手里的嫁衣,脸上噙着浅笑,就知道她十分满意,封应然也笑道:“宫里绣娘的手艺不错,赏了。”
    太监总管连忙应下,派人去告知绣娘。
    见封应然心情不错,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上,宫外来了一批行商,领头的人说是要见国师大人。”
    封应然皱起眉头,冷了脸道:“什么时候国师是谁都能见的,还是一介行商,居然胆敢闹到宫门前?”
    这般说着,他的声音里已是有了怒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行商
    “皇上息怒,”太监总管连忙跪在地上,冷汗连连:“来人带着雪家家主的一封亲笔信,说是要亲自交到国师手里。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就让御林军把人带进来,好生安置。”
    封应然挑眉,雪家家主的亲笔信?
    “是四姐姐的亲笔信?”雪春熙颇为好奇,毕竟雪家有信鸽,怎么特地让一个商人来送信?
    或许有别的事,她没能卜卦,也不得而知。
    “不过二姐姐临走前,并没有提及此事。”
    封应然不以为然道:“或许是不重要的事,二姑娘就没提起了。国师想要见一见,还是直接让人把亲笔信送来?”
    雪春熙笑道:“来人不是说得亲自把信笺交给我,只怕是不愿意让别人代为送信。正好没事,我去见一见这些人?”
    她倒是觉得有趣,毕竟行商能有这个胆色,也是难得一见。
    封应然轻飘飘瞥了太监总管一眼,后者双腿都软了,连忙答道:“皇上放心,行商的队伍被拦在宫门外,只有领头的两人才带进来了,身上有御林军搜了两遍,并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物件。”
    既然是搜过的,他还是相信御林军办事妥当,这才勉强点头了:“不管如何,用屏风隔开,御林军守在门外,朕陪着国师一起过去。”
    雪春熙听了,笑吟吟地道:“自然要让皇上陪着,一起瞧瞧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也好。”
    她没有避开封应然的意思,两人就要成亲,雪家的事,封应然也应该听一听的。
    这话叫封应然听得心里烫贴,脸上也有了笑容,牵起雪春熙的小手道:“那就去看看,许久没出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他心里暗暗掂量,不着痕迹看了太监总管一眼。
    后者会意,很快恭送两人出去后,转身就去找顾青。
    商人能避开耳目到宫门前求见国师,也不知道意图为何,不得不防。
    毕竟国师是新帝的心头肉,又即将成为皇后,起码不能轻易再起波折。
    若是没能让新帝如愿,底下人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雪春熙心里也琢磨着这些商人是谁,在屏风后与封应然坐下,就有御林军把他们请了来。
    屏风是被工匠做了个简单的机关,薄薄的一层,里面能清晰看见外头,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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