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珠一听如玉的声音,拍一把掀开窗子,便见院子里黑鸦鸦站了许多人,唯张震站在窗下。她连忙将自己方才的话过了一遍,心觉得并没什么能叫如玉抓住把柄的,遂顶上去冷冷说道:“狼子野心,他自然是想气死父亲,好谋大哥如今当家人的位置。”
    如玉笑道:“若说一府的当家人,他是太常礼仪院里备过案的永王世子,我是世子妃,这一府的当家人就是我和钦泽,他本就是世子,又有什么好争?
    至于大哥,雄材涛略胸怀四海,其心其志这永王府远远装不下,我想大哥也不好争这永王府的当家人,他想主宰的,想必是更大的疆域。兄弟二人所求殊异,又怎能有争夺?”
    张震几日来咄咄直逼皇廷,逼着赵宣禅位,于皇位已是势在必得,一府之中,却是头一回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来,而且高帽子戴的他无比舒服。他缓缓伸手,重重鼓掌,唇挑一抹笑意,站在檐廊下,两眼望天,笑的颇有些诡异。
    姜璃珠被逼的退无可退,一口银牙近乎咬烂:“父还未死,你们兄弟就咄咄相逼,张震,我实话告诉你,只要你父亲一口气不咽,你就越不过他去。”
    她扶着小芸香出门,冷冷扫过一院子与她同年龄的儿子儿媳妇们,忽而发现那个她天天嫌弃,厌恶,恨不能咒其死的张登才是自己在这府中最大的靠山。她必须得依仗着他,才能保住自己不被这如狼似虎的儿子们吃掉。
    她道:“走,小芸香,咱们去前院侍疾,等王爷身体好起来,再慢慢讨今日被他们兄弟羞辱的恨。”
    如玉一个眼色叫管家娘子将小蜀带出来跪在当庭,堵住姜璃珠去路:“母亲,略占您片刻的时间,咱们聊聊三年前的元宵节,母亲去世那夜的事情,好不好?”
    姜璃珠一见小蜀便起了警觉,往后退了两步道:“什么事情?你将我个出嫁的丫头绑来做什么?难道欺负我不够,如今连我的丫头都要欺负么?”
    管家娘子拍了拍小蜀的肩道:“好孩子,如今有几位少爷和世子妃替你做主,在扈家受的委屈,当年的事儿你原原本本说出来,世子妃一定将你救出扈家那火坑,好不好?”
    小蜀也是南宁府的家生奴婢,没心没肺热情大方,自幼儿跟着姜璃珠长大,若不为姜璃珠将她嫁给三十多岁又爱打老婆的扈本,当年的事情她是打算烂在心里也不肯说的。
    此刻就算说,也是先重重给姜璃珠磕了三个响头,才抽抽噎噎说起来:“大少爷,世子爷,世子妃,那扈本又赌又滥酒,奴婢身上从来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他是个恶人,造了不知多少杀孽,奴婢不求自己此生解脱,但求你们报到官府抓了他,杀了他好偿那些无辜人命。”
    直到她讲述起来,张震兄弟并如玉等人才知三年前那个元宵节,区氏之死背后的事情。
    却原来,姜璃珠被抱扔出府之后,恰叫扈本看见。扈本是区氏贴身婆子扈妈妈的儿子,天生的凶徒,又胖又蟒,区氏暴戾的天性助长了他那种恶性,专为区氏打骂府中不听话的丫头们。
    姜璃珠回回往来于两府之间,也是扈本接来送往。扈本见她躺在冰上,抽抽噎噎的哭着,又扶她起来,送她回静心斋,叫扈妈妈熬姜汤来给姜璃珠驱寒。
    姜璃珠满心被羞辱的愤怒,喝了几口姜汤后本想进门给姨母区氏诉诉。
    区氏当时叫张君刺了两句,果真以为张震是因她而死,一颗心痛到喘不过来,眼泪都没有,握过姜璃珠的手道:“我错了,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了。要不是如玉,钦泽仍还是个傻儿子,他是为了护她,才学着像个人样子的。如玉虽出身不好,但配钦泽却是绰绰有余。
    老三又有什么错了,他性子那么温一个孩子,自幼儿我从来没给他给过好脸色,老爷那样惯着他,纵着他,他也从来不忘早晚到这院儿里来给我请安。
    都是我的儿子,都是喊我做母亲的,这些年我是真的亏了钦泽,说起来全是我的错啊!”
    姜璃珠默默退了出来,苦笑一声,暗道:吵架一场,眼看明日你们一府合家欢,我被你们哄来诱张君那个傻子,最后还叫他丢出府,天下也没有姑娘受过的屈辱,此刻难道叫我一人吞咽?
    恰就是那时,她叫小蜀给扈本送了封信,信中吩咐扈本从外面买砒/霜回来,此日一早拌到区氏的粥里头,区氏喝了粥便毒发身亡。
    接着,她又吩咐扈本杀死如锦,造成她畏罪自杀的假象。她是使着扈本干的恶事,也怕张登若是下决心追查起来要牵扯到扈本,再查到自己头上,所以才会早晚的缠着张登,时时对张登哭诉自己的冤屈,对区氏的抱歉。
    张登老匹夫,叫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诱着,一心认定区氏服毒,如锦畏罪自杀,将自己两个妇人草草埋葬,熬了一年便将姜璃珠这个杀人凶手娶了回来。
    不过一扔之仇,害死府中两尸四条命。如玉将当初姜璃珠写给扈本的信交到张震手上,转身低声对张君说道:“当时你也是太乖戾,祸之福所依,福之祸所依,若说母亲之死,直接凶手是扈本,姜氏指使他,可你也有责任。”
    张君方才还在父亲身边对姜璃珠表达自己的歉意,为他年青冲动时犯的错自责不已,此时才知母亲之死,全然由自己而起,错误早已铸成,母亲灰飞烟灭,一生的恶孽,种在恶念从生之时,不知该如何悔之,拉过如玉的手握在身后,问道:“大哥,这件陈年公案,害死了我们的母亲,还有两个兄弟姐妹,你说怎么办?”
    张震甩了甩信纸负到身后,走到姜璃珠身边,盯着她说道:“母亲生了三个儿子,膝下没有女儿,疼你当比亲女。你毒死她,又占了她的位置,就只为报复钦泽?”
    姜璃珠叫满院子的人围着,火把彻亮,扈本也被押了进来,肥猪一样绑在当庭。她转身去看张君,他与赵如玉并肩站在一侧。
    她指着张君,脸上泪雨滂沱:“对,我恰就是为了报复他,我就是想叫他生不如死。凭什么,不过小时候的顽闹,他要恨我一生。他就那点心眼,就那点心胸,只为小时候一点玩闹之仇,便要将我扔出府外,他做的时候,就该想会遭受的后果。”
    若不把姜璃珠扔出门,隔日张君就是太/子党,病了三个月,也许从此活不过来,无声无息的死去。
    把姜璃珠扔出去,她忍辱回府,反手就毒死了他的母亲。
    张震捏着那纸书信,敛去那顽皮孩子似的痞态,双眸厉似鹰视,俯首盯着姜璃珠,声音仿寒冰般冷冽:“恰是如此。钦泽不过一扔之仇,你便要他生不如死。我母亲何罪之有,你要害她一尸两命?而你毒杀亲姨母,两尸四命,岂不该千刀万刮,生炸油锅?”
    姜璃珠一声尖利的惨叫,高声叫道:“老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还未死,你的儿子们就要把我逼死,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张震皱着眉头,指脏物一样指着姜璃珠:“快把她拖出去,扔到小后院关起来。”
    他转头再去看那扈本,比他大不过两岁,母亲区氏身边得力妈妈的儿子,小时候常常背着他上学堂,背着他到后面营房中练箭,杀死府中一主一仆,最后若不是将小蜀打的太厉害叫小蜀生了反心,这辈子也许都要安然无恙的渡过。
    区氏一生严苛,最终却是死在最亲近人的手里,如今儿子们团结一气,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直到仆婢们四散,张震走到张君面前,擦肩而过时说道:“我性子爆,虎哥也不是善茬,一朝文臣,全赖你和老三两个在保,我们扔进大牢,你们在千方百计的救出来。免他们叫虎哥杀掉。
    你瞧这扈本可像不像礼部当年参你不足孝,不能为天下先那个余侍郎?”
    张君定晴一看,果真颇有几分像。张震一笑道:“明天给他穿套侍郎服,在午门外剁了他的头挂到旗杆上去,对外就说是余侍郎的脑袋,至于那余侍郎,若还不听话敢上蹦下蹿煸动文臣们不听话,就再剁他一回,挂到朱雀门外最高的那根旗杆上去。”
    *
    待到他们兄弟皆散了,如玉临睡之前再去看一回张登。
    邓姨娘握着他的手,侧偎在床沿上,也正在打瞌睡。见如玉端了热腾腾的茶点来,轻轻掰开张登的手,先捧起茶杯饮了一起,笑道:“你怎知我爱喝茉莉花茶?”
    如玉道:“老三说的,这也是老三家媳妇给你置的,你瞧那枣糕,松松软软的。她才从宫里出来,歇都不肯歇,在我后院儿里拉着许妈,非得要许妈教她如何做虚蓬蓬的枣糕,做好头一份儿,托我给你送来。”
    邓姨娘愣了片刻,拈起块方方的枣糕咬了一口,甜的腻人。她道:“是和悦?”
    如玉点头:“如今她在老三院里了,再不必蹉跎,这一回我作主叫他们成亲。”
    邓姨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身上衣衫半新不旧,不由有些自惭:“我这样子如何见公主?”
    如玉笑道:“她也是偷来的锣儿,如今还不敢见人,待明日一早你到我竹外轩打扮打扮,再去见她。”
    邓姨娘嚼着甜到腻口的枣糕,一府四个儿子,老四都成亲三四年了,她的张诚这才算有了房妻子,偏偏娶的时候门第最高,如今永王府四兄弟把皇帝都要赶下位,她的张诚又成了个前朝驸马,造化因缘,全由命运摆布。
    如玉又递了块糕来,问道:“姨娘这一年多,可是一直都住在城外那座小院里?”
    邓姨娘笑道:“那里,那是老二的院子,我不过住得一阵子,仍旧交还给他锁起来,我一直住在我娘家兄弟邓鸽府上,那小院也再未去过。整天鸡屎鸭子屎的,吃顿饭都带着股子鸡屎味儿,快别跟我提那地方。”
    自幼儿城里长大的孩子,当然闻不得鸡屎臭。如玉莫名觉得惊奇:“张君的院子?我怎的从未听他说过有那么一处院子?”
    邓姨娘道:“我也是听老三提过几句。他说当初老二怕万一赵荡登极自己断无活路,未分家这府中的钱他也动用不得,还是从老三那儿借的钱,在京外赁了那处小院儿,若是他从西京大营不能活着出来,那院子就是他给你留的,还有几千两银子,却是他拿皇上赏的东西当来的,也留给你,叫你从此有份日子过。”
    如玉猛的捂上嘴,眼眶一热,怕邓姨娘欢欢喜喜的日子瞧见自己落泪不喜,连忙别过眼擦了泪:“他从未跟我说过。”
    他确实有些呆傻,实心眼的呆子,怕自己活着不能出来,将她丢给张诚。也就难怪张诚会问她那座小院可能装下她的人生与理想,他若死在西京大营,是打算叫她从此隐姓埋名过一生的。
    *
    回到竹外轩,初一恰好睡了一觉刚刚醒来,与张君两个正在床上顽笑。
    快七个月的孩子,因为夏日衣薄,没有衣服的羁绊,翻爬学的很快,现在恰是见什么都要拉,要扯,要咬的时候。张君已经不敢再在床上写字了,佛桌上唯放着一本书,一手拖着儿子的腿,一手翻书,嘴里不停念叨:“初一,儿子,给点面子不要跑啦,坐到这儿陪爹一起看书好不好?”
    初一小嘴里正在萌两只虎牙,白米粒儿一般露着些牙胎,小儿出牙的时候痛痒难耐却说不出来,见什么都喜欢咬一口,以缓牙痒。初一要勾床帐上的流苏,够不到便转头来抓张君,抓住他的手一通狠咬。
    张君疼的眉竖眼张,叫道:“小王八蛋,你竟敢咬我!”
    小儿两只胎牙,将他咬的死紧,偏他又不敢狠手去夺,只能等儿子松手。初一最喜看老爹气急败坏的表情,不但咬,口水横流还磨起牙来。那样可爱两只小虎牙,天地良心,张君委实疼的要死,偏又还说不出口,一生气将儿子狠狠放正坐在自己对面,指着他的鼻子道:“小王八蛋,往日你娘在跟我不敢惹你,但再这样惯下去,只怕我要把你惯面隔壁老三那个怂样儿,坐正了,你爹我今天得好好教教你做儿子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幼儿园搞活动,所以这一更略晚。
    托大家的福,作者挣点小钱钱,可以带儿子去看个电影啦!
    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第128章 教子
    老爹头一天立规矩, 如玉虽护短,却也不肯叫张君在儿子面前失了威严, 毕竟父亲是儿子的榜样。像张登那样一生放羊般养儿子, 能养出四个成材的儿子来,凭借的不是他为父的威严和榜样, 全靠运气和他家祖坟里冒的青烟。
    教育孩子, 父母始终是最好的榜样和老师。
    如玉要看张君怎么教孩子,遂也不进屋, 仍还在外面站着。
    张君将儿子肘坐在小佛桌的对面,义正言辞才要教育。小初一屁股一挪, 两只小爪子连爬, 转身就爬到了床头那排置物的被子处。张君再拉, 他再跑, 爬的极其利索,就是不肯在佛桌前端坐片刻。
    两爷子较上了劲儿, 初一不知父亲是真的发了火,两只小牙齿露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笑着。
    张君唬不住儿子, 低声道:“你这个样子, 端地是个隔壁不听话的老三,再这样,我就把你送给你亲爹赵荡……”
    他话音才落,便见如玉走了进来。
    张君本是玩笑话,打心里也知道初一是自己的种儿, 只是如玉不在,拿虎作大旗要吓唬儿子,远远见她走了进来,吓的险险跳起来。
    如玉也不拉脸,仍还柔柔的笑着,抱过儿子,将他稳稳放坐在佛桌前,自己也在一侧坐了,拂着儿子一头褐绒绒的胎毛儿道:“父亲生气了,显然我们初一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咱们一起听父亲的训话,好不好?”
    她挑眉使个眼色给张君,自己也端端的坐着。张君方才还在说赵荡,心头发虚,装模作样训了儿子几句,说道:“天下任谁能打,父母打不得,任谁能咬,父母咬不得,可明白否?”
    如玉握过儿子的手,教他作着揖:“初一明白了,往后也不敢再犯,请父亲原谅了这一次,好不好?”
    夫妻俩装模作样,小初一试着要去咬如玉的手,张君一拍桌子,怒眼盯着儿子。初一这一回总算没敢往如玉的手上落牙齿,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第一回 竖立父亲的威严,夫妻俩俱是一身的汗。如玉亲自哄着喂奶,陪着初一睡着了,才拖着沉躯进门。
    张君心里有亏,作贼一样溜进浴室,替如玉按着肩膀,谄媚之声又起:“可觉得这里酸否,为夫替你揉揉……”
    如玉腾的转过身,劈手一把掌要打过来,便见张君蹭一下已是两腿跪到了地上,歪着脑袋撇着嘴,闭上眼睛等着挨揍。如玉手掌止在半空,轻轻抚了把他的脸道:“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你瞧着他今天傻,以为他不懂便在他面前胡噙,且不说孩子懂不懂事,外面丫头们听见了算是几说?”
    张君道:“我错了!”
    如玉轻轻往身上撩着水花,又道:“再者,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老三,他不过是小时候得了你爹更多的爱护,又不关他的事。你在孩子面前骂叔叔,往后他长大了,见了三叔不肯尊,不将他当个长辈,你自己不能以身作则小孝治家,还讲什么大孝治国?”
    张君替如玉拿了帕子过来,细细替她擦着身体,从肩到背一路擦下去,擦得片刻牙咬了上去。等那张榆木大床咯吱咯吱半夜响完了,张君埋头在如玉肩上,轻声道:“如玉,谢谢你!”
    “为何?”如玉笑问道。
    张君两道眉弓在烛影下显得略浓,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着,方才出过一身汗,脸上还透着一抹潮红,他低声道:“无论母亲的事,还是与大哥的事,教孩子的事,我都要谢谢你。”
    如玉仰面看他,见他脸上神色颇显赧歉,笑道:“如今知道悔了?”
    张君道:“姜璃珠的事情,我做的太过分了。若不为我当时故意要扔她出府,母亲就不会死,也许如今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母亲也还在。她经过大哥一事,再硬的心也会软下来,如今我们兄弟仍还是有娘的孩子。”
    如玉揽过他肩膀拍着,仰着脖子任他折腾,劝道:“直到自已成了父母,才知道为人父母的难处。咱们如今已是父母了,无论你私底下如何,孩子面前,一定得是个君子。”
    张君又道:“对不起!”
    她比他还小两岁,可远比他更成熟,眼界也比他的更远,更开阔。一路走来他欠她的太多,却不知该如何尝还,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
    之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赵宣禅位于张震,旧朝废之,重立新朝,新帝赐封赵宣洛阳侯,赐侯府在西京,南宁伯府诸人并未受到太大波及,唯独独杀了个宰相姜顺与皇后姜映玺。
    前朝公主和悦从此过上了此生都没有过的幸福日子,早上任凭睡到日上三杆也没有嬷嬷来催,起床也不梳洗,溜到隔壁逗逗小初一,蹭顿早饭,回来再睡一觉,不必作针线,不必上早课,在张诚屋子里乱翻一翻,随便翻两页书,息养好身子晚上等张诚回来,俩人没天没地又是一夜。
    张登依旧在沉沉昏迷之中,间或醒来片刻,握握邓姨娘的手,仍旧沉沉睡去。回府眼看二十天,这二十天中,汤药都灌不进去,更遑论吃饭。每天不过一杯生水。
    邓姨娘伺候的尽心尽力,无论任何事都不肯假她人之手。几个儿媳妇自然也拿婆婆之礼尊她,每日都要到慎德堂与邓姨娘闲话。
    这天几人正说着话,忽见外面跑进来个婆子,接着一群妇人纷沓而至,为首的圆容容的大脸,嘴角深拉向两侧,高挺挺的个头儿,穿着一袭牡丹紫的大堆花大袖,进得门来一目扫过去,便向如玉拜礼:“见过世子妃娘娘!”
    这圆容容大脸,身量极高的妇人如玉曾经见过几回,恰是周昭娘家伯母。当初囡囡满月时她来过,张君提议要给周昭作媒再嫁时,亦是她带着媒婆入府,周昭当初闹着要绞头发作姑子,与娘家伯母闹翻,从那之后这周夫人便再未登过永王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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