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笑道:“反正最难堪最无耻的样子都叫你看过,我就不防再无耻一点,毕竟你将来要做我的妻子,这脸面,天长地久我再慢慢拾回去。”
    如玉好容易挣脱,咬牙出了山窖,这雨摒绝了一村的人迹,否则的话,她和张君整天前后脚的钻山洞,保证得传的流言满天飞。
    那小里正容样好,家世好,性子也不差,若果真愿意娶她,光是每天看着都能心情愉悦,至于爱不爱,实在关系不大。
    *
    入夜,渭河县城。待月在楼下应付完秦州知府李槐,边走边擦着脖子,走到一半气的摔了帕子哭起来。她自言道:“简直恶心至极,还他妈做得八股进过金殿的进士,一州百姓的父母官儿。狗都比不得他的龌蹉下流!”
    待云虽住在琼楼,却甚少下楼待客。她听到外头待月的哭声遂净过手走了出来,揽过待月劝道:“这梯口儿上的,你这样大声吵嚷叫大官人听见,又要责你骂你,能不能小声些,要哭进屋哭去?”
    待月仰着脖子凑近待云道:“你可闻着什么味儿不得?”
    待云闻到一股腥气,屏息摇头道:“满身的酒气,快快儿进屋泡个澡,挥散挥散酒气去。”
    待月边走边往下摔着衣服,恨恨骂道:“那秦州知府李槐简直如条狗一样,喝醉了就往我身上吐,吐我满满一身的腌攒东西,偏还不让人洗,弄的我一身臊气酒臭气,叫我如何能忍?”
    待云两把推她进门,随后便进了自己房间。
    待月推门,见张君在窗边站着,连忙合上门,跪在门上:“属下见过大人!”
    张君示意待月过去,递给她那一沓宣纸,另附上几张银票道:“待月姑娘,今日来此,我所为却是私事。你明日去趟秦州城,照着这宣纸上的首饰样式,替我打一套头面首饰出来,费用不是问题,但你必须盯着银楼完全打好之后,要亲自带回来,三日之后,我来此取!”
    他说完便起身,翻窗而出,于下面二层的瓦脊上走了。
    待月仍还跪伏在地上。身后的屏风轻响,金满堂是自送水的隔间穿卧室进来的。他坐到那方才张君坐过的罗汉床上,细细白白一只缀满晶钻的小手轻拨着张君留下的宣纸,边看边叹道:“不愧是探花郎的手笔,首饰都能画的如此精妙。这二公子没有他哥哥的雄才韬略,一颗心都扑在女人身上,如今且叫如玉玩着他去,咱不着急撵他走。
    至于安敞这个老贼,黄头回纥早死绝了,他永远不可能翻身。
    也罢,你先应付着这小张君,我替宁王送信去,叫他派人趁安敞带玺出寺的时候,夺下来。”
    待月面无表情,僵硬的跪着,应道:“是!”
    *
    天总算放晴了。张君回到陈家村的时候已交四更,此时还是浓黑天色,他一路走的两腿皆湿,站到如玉家院外,便见如玉站在满地桃瓣中,正在低头拿牙刷细细刷着牙齿。她要喂鸡喂猪,雨停了还要干农活儿,所以起的早。
    此时四周再还无人,张君转身进了如玉家的院门,推门进了她所住那西屋,屋中亦未点油灯。张君抹着炕沿坐了,满屋子如玉身上的桂花气息,不过片刻,她默声走了进来,于黑暗中十分熟络的,到炕柜上去摸梳子,摸到之后便坐在炕沿上,解发开始梳头。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气息自然不对。如玉才觉得有些不对,张君整个儿便扑压了下来。如玉自然连踢带打,就算于黑暗中,她也一下子察觉出是张君来。安康眼看就要起身,厅屋还睡着个安康老娘,这外乡来的男子大摇大摆竟就进了她的屋子,如玉气的两手捶着,咬牙骂道:“登徒子,泼皮,你比老皮皮还不如!”
    张君被骂成了老皮皮,自尊上有些受不下来,松了手道:“你说过,在我考虑清楚之前,是可以这样的。”
    如玉不清楚这张君是真傻还是假傻,起身才准备要骂,便听窗外安康喊道:“嫂子,我早起不用吃饭,拿块馍就走,你再睡会儿!”
    这小子一路溜出门,连院门都替如玉关上了。
    如玉索性拆散了头发,坐起来道:“里正大人,你如今竟连些微的廉耻都不存了么?我是想依仗你出这陈家村,可还没有到任你鱼肉,随便就会放你入我卧房门的地步,你即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吵嚷出来,大家一起丢脸。”
    张君不像这些乡村人能适应黑暗,他自掏火绒出来点着了如玉置于炕柜上的灯盏,从怀中掏出当日柳生来时所带的银票,悉数压到了那炕柜上,用铜镜替如玉压好了,手指摩梭过她新勾的那株桃花,笑道:“我知你总不肯深信我,但我是真心实意要娶你做妻子的。你若写好了婚书,就给我看一眼,我仓惶不及备聘礼,只有这些银票,你到渭河县城金满堂的钱庄就可以兑换成银子,供你使用。”
    第34章
    说着, 他又另压上一沓纸并一本书:“这里有一份东西,是朝廷向各州县府传达每年夏税秋粮份例的制书,我另将这本会典留下,往后若县中再私摊杂税, 你们即可往秦州府告知县陈全,从而拒纳税款。
    另一份是我昨夜替你从县衙开出来的路引, 虽衙中再无人知,但衙门底档上有这一份东西,你果真要出门, 就等到出了渭河县再用它,普天之下, 无人再会拦着你的去向。”
    如玉翻起那银票数了数,值七百两之数。当年她哥哥赵如诲豪赌输尽家财,也总计不过两三千两, 这张君一下子就放下七百两的银票,如玉惊问道:“你那里来的这许多银子?”
    张君道:“柳生带来的,我身边无甚花头, 留着给你做聘礼。”
    既如玉拿了聘礼, 张君便觉得自己越发有了一份主人之气, 遂又四处检视, 见他送来的那份婚书与族谱也在炕柜上置着, 自己亲自起身,从如玉常用的砚台中沾了清水和墨,递笔到她手中:“把你的生辰八字写在一旁, 这就是正经婚书,你得把它给我,我好收着。否则,若是每每我夜里来,都叫你当个登徒子打一顿,那聘礼不是白给了?”
    如玉凑灯读过那张路引,上头果真写着:渭河县陈家村赵氏,因事离家奔京,各处官府见此引皆得放行无误!
    她一下子接了这许多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犹如在梦中,犹还在犹豫,张君已经握着她的手,洋洋洒洒写了起来。如玉挣着手道:“错了错了,我是八月间的生日,你让我自己写。”
    笔起笔落,转眼之间,如玉就把自己给买了。她拿着七百两的银票,不知该怎么办,眼瞧着张君叠起那份婚书转身出了门,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也连忙追了出去。
    安康老娘也才起身,柱着根棍子一路自台阶上往下摸着,如玉看了一眼,揣着银票夺门而出,随即被门外的安康一把抱住,这家伙没去上学,抱着块饼子蹲在门外听墙角。
    这时候一村子的人才起,家家户户屋顶上冒着白烟。如玉奔到沈归家,推门直接进了东厢。她才打起帘子,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把尺长的钢刀,明亮而又锋利,张君反手捏着直接送到了她脖子上。
    如玉扬起双手,磕磕巴巴道:“是我!”
    张君收了那锋刃,问道:“为何今日无饭?”
    他显然在收拾什么东西,此时也不望如玉。如玉本以为张君就此要走,虽有了份婚书但毕竟还不是夫妻,此时也不好问他,遂转身又出了沈归家,回自家去做饭了。
    *
    连绵七八日的雨浇透了田地,麦苗眼看抽到了齐膝的位置,这时候就该要给麦田蓐草了。魏氏因为前些日子帮着陈贡而亏了如玉,此时便要在农活儿上帮她找补回来,所以早早儿的就挎着篮子拿着铲子,要帮如玉先蓐她家麦田里的草。
    如玉将自家的鸡与猪,并沈归老娘和张君的饭都委托给了圆姐儿,自己与魏氏、二妮儿三个草草吃了几口,连忙要往田里去。出村子才走到大麦场上,迎头便撞上陈宝儿,他手里依旧拿着面锣,见了如玉远远弯腰深深一揖,拦住了她们几个道:“族里来了告示,大家都听几句儿,听完了再去干活儿。”
    如玉与魏氏,二妮儿几个停在麦场上,陈宝儿犹还不停的敲着锣,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村民们几乎全聚集到了麦场上。陈宝儿这回不再贴告示,直接跳到处高台上,高声喊道:“乡民们,咱们族长大老爷开恩,往后陈氏一族的媳妇们,邻村之间串户,或者到镇上赶集,只要两三人结伴而行,就不必往族中报备,但若是孤身一人,仍不可以一人走村串户,或到镇上赶集。要往渭河县城中,则仍须到族中报备。
    另就是,知县老爷也带了口谕来,因咱们陈家村的里正大人体恤乡民,要推辞掉一年的俸银,所以咱们村那每亩八文钱的青苗税,也就取消了。”
    他这话音才一落,除了村西头陈贡一家的亲眷们,牵涉到青苗税的人家皆欢喜的笑起了来。魏氏觉得有些不对,扯了扯如玉衣袖道:“如玉,另还有一样儿,就是咱们每年往族中交的份例,这陈宝儿不提的话,是不是陈贡不打算减了?”
    陈宝儿先说要黜免限制妇人们出行的族规,再说要替村民们免了青苗税,村民们大喜之下,自然就忘了另还有一条是每年往族中交的份例钱,这些也皆是陈贡与陈全商议过的愚民策略。魏氏不停摇着如玉手臂道:“如玉,你那夜当面顶过陈贡,我们都不敢开口,你替咱们开这个口,帮村民们争一争每年的份例,可好?”
    如玉轻轻挣开魏氏的手,已经转身往大路上走了。张君虽给了她婚书,给了她路引和聘银,但话说的云山雾罩,如玉未从他那里得到准信,就不敢轻易放下陈家村这一摊子,也就不可能为了村民们而把陈贡得罪的太过。
    上一次出头是迫不得已,这一次再出头,就成了穷追猛打,如玉也得防着逼急了陈贡要狗急跳墙,索性于此事连搀和都不想搀和。
    她一整天都挂念着张君,总觉得他的说话做事都有不对的地方,中午借故赶回家给猪剁草时,远远见他自垭口那边的皮梁上下来,再晌午又借故回他家,也见他在垭口那里逛着。这一天替如玉家锄完了一整亩的地,魏氏二妮并如玉又锄了魏氏家的一亩,天擦麻黑时三个人才回家。
    这一晚,她也不再肯央安康与圆姐儿两个,亲自端了盘子去替沈归老娘与张君两个送饭。沈归老娘与安康老娘一样也是半昏半瞎,拉着如玉说了两句话儿,才放她往东屋。
    虽也进来过几回,今天如玉却如同做贼一般,她端了盘子递给张君,张君见是一碗带浇头的面,另有一碟绿蔬,闻着一股醋蒜之味。张君本不爱吃腥辣之物,因见如玉抿唇笑着等赞,遂夸道:“真香,那里来的荠菜?”
    如玉道:“今儿麦田里锄来的。”
    写了婚书,下了聘礼,他倒真成了个君子,埋头细嚼慢咽着那碗饭,就仿如身边没有如玉这个人一样。如玉坐坏了两把椅子,再不敢坐这屋子里的椅子,她转身走到那张薄板床边,伸手缓缓摇了摇试着不响,才稳稳坐了下去,仍是默声等着张君吃饭。
    她手摸到这床铺,仍还是她当初的那床褥子与被子,褥子太薄,铺在这干床板上硬硬梆梆。顺手摸到遮着的锦被里头,手被铁物划过一阵刺痛,抽出来时食指尖儿已是一粒黄豆大的血包。
    白天不叠被子本就有些奇怪,如玉吮着手指掀开被子,床上一排排锋利而又刺眼的兵器,有他早晨所拿那把尺长的钢刀,又还有几把带红缨的锥型梭子,亦是打磨的蹭亮,再还有一条缠缠绕绕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钢练,另还有一柄长刀,一把长剑。
    如玉重又缓缓盖上那床锦被,回身问张君:“你今夜,是想要夜探红陈寺吧?”
    张君放下碗,掏帕子来擦过嘴,正色问如玉:“沈归与红陈寺的牵扯,以及他在外做何营生,这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如玉如实答道:“我知道他在秦岭中为匪,也知道红陈寺那大和尚是个土匪,他们之间有勾扯,除此之外,再无所知。”
    “那你怎么知道我今夜要夜探红陈寺?”张君反问道。
    如玉仍是实言:“你既与太子有牵扯,自然是来找沈归的。而沈归与那大和尚安敞,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他寺里养着几十个武僧,你在此伺机的久了,不是想探他又是探谁。”
    张君听完随即笑起来:“我不期你竟这样聪明!”
    金满堂当他是个无韬略无雄材的国公府二公子,成日只知道围着个小寡妇转。而安敞,从未将他这个整日闲游散晃的小里正放在眼里。京里来的强龙宁王一系就在秦岭那边,而金满堂这条地头蛇亦是随时窥饲,张君自嘲一笑,暗道自己这无用之材装的倒也挺像。
    他起身走到如玉身边,拉如玉站起来,对着眼儿巴巴望着自己的如玉吹了口气,看了许久,拍了拍如玉的肩膀道:“回去睡觉吧,明日也不必起得太早,多睡会儿再起来做早饭,因为我实在不惯太早起来吃早饭。”
    如玉掀开被子,将那一床寒光闪闪的兵器陈露出来:“不对,明天早上起来,要么你跑了,要么你死了,你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红陈寺有常住僧人三十多个,而安敞那个大和尚更是能徒手拎起一个鼎来,那样的一群人,单凭你一个人,是打不过的。
    既有了婚书,我又收了你的聘礼,说句不害臊的,虽未成事实,咱们也是夫妻,你必须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走。”
    张君低头笑着,笑了片刻才道:“若想听,就过来亲我一口!”
    这小妇人缓缓凑了过来,张君揽她在怀中,覆唇狠咂了几口她舌间的甘意,双手才要乱摸,如玉膝盖已经顶了过来:“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不准你再乱动。”
    张君松了松衣领道:“今年二月初一,皇上御驾北征,留太子监国。二月初三那天夜里,沈归在有内应接应的情况下,入宫盗走了玉玺。玺乃国之重器,若声张出去,不说沈归只怕从此连匪都没得做,肯定还要惊得御驾回銮,太子的东宫之位必丢无疑。
    我借贬谪之名到此,正是想悄悄把玉玺拿回去。本来,我打算在尽量不动声色的将玉玺仍盗回去,悄悄带走,尽量不张扬此事。但如今看来,此事牵涉广博形势复杂,我必须得硬抢,抢完之后即刻赶往京城。”
    如玉离张君远远儿的坐了,默了许久问道:“沈归为何要盗玉玺?那东西是皇帝用的,他一个土匪,盗来也没什么用处。”
    张君道:“若要给你解释明白,这件事却还得要从头说起。”
    他问道:“你可知沈归原本曾是朝中的归德将军,号称西北狼?”
    如玉道:“我知道。”
    张君道:“五年前,沈归与兵部以及枢密院之间因为粮草以及兵备问题发生争执,而后以粮食不够将士们吃为由杀了西夏几千降兵,而后天子震怒,要拿他下大狱。他从此揭竿而起,落草为冦。他为归德将军期间,原就与瑞王相交好,就算落草为冦之后,与瑞王也未曾断了往来。
    他做了五年匪寇,秦岭一带的匪徒皆由太子负责发派围剿,如今也是处境为艰。所以在今年正月里,瑞王就与沈归相谋划,要在太子监国期间盗出御玺。瑞王自然是想以此毁太子的声誉及治国的能力。而沈归,则是想以此在瑞王面前立功,让瑞王说动朝中重新启查当年他与兵部,以及枢密院之间的旧事,以期能翻当年的冤案。”
    如玉鼻息一声叹:“所以,沈归是想重新被朝廷招安才盗的玺?”
    “这只是他明面上的理由。”张君道:“他盗玺之后,带到红陈寺,给安敞保管着,自己却重回秦岭深山中,引开追杀人马,红陈寺反而无人注意到,所以玉玺便一直藏在红陈寺中,没有挪过地方。”
    “难道他不想平自己当年的冤案,还想干点别的?”
    “我原来也一直困惑这个问题,直到我发现红陈寺的主持方丈,竟是西北夷蛮黄头回纥部曾经的首领安敞时,才解了此惑。”张君解释道:“黄头回纥原本夹于土蕃和西夏之间,与契丹世代交好。你祖父在时,那还是一支强盛的游牧部落,后来金灭契丹之后,它也被西夏所灭,族人四散。安敞国破之后,便投到了沈归麾下,后来沈归落匪,他亦落匪,最后在这陈家村安家做起了和尚。
    安敞那座庙,易入难出。沈归明面上对瑞王说自己是想重新启查冤案,但实际上,他是想安敞招集当年黄头回纥的残部,于甘凉二州起兵谋反!”
    如玉心中一声叹,不期沈归与安敞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如玉听见厅屋里沈归老娘的清咳声,连忙关起了窗子。她道:“你在此停留了一个月,为何必得今夜去盗那玺出来?”
    张君道:“因为东宫太子那里出了问题,此事知道的人太多,已经有几路人马杀来,我不得不提前一步。”
    他周遭有这么个小寡妇时时绕着,夜里想要睡个好觉也难。所以白天在陈家村老老实实呆着当里正,每到夜里,却仍是潜到琼楼去,也早发现那待月已叫金满堂降伏,跟着金满堂这个地头蛇,做了他的眼线。
    也正是因此,张君才要舍一千多两银子的血本,让待月代其打首饰。金满堂联合张君到陈家村后的种种表现,自然也知这首饰是要打给如玉。也知道张君整日跟在如玉身后,便是想从如玉那里讨点儿甜头,京里来的花花公子们,叫小如玉迷的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他自然会撤回人手,全心盯着红陈寺。
    如玉眼看着张君披上一件质地半软,闪着金光的软甲,将锥形梭子安插到了软甲里头,又将那软鞭系于腰上,再附剑于背,挎长刀于腰,另将那柄尺长的短刀插入绑腿,一床的武器,十分稳妥的安放到了他这件软甲上。
    这样武装起来,他精腰长腿,瘦而修挺,利落干散,完全不是当日一件飘飘荡荡白衣进村时那无所适从的样子,也就难怪不但从金满堂到沈归,再到安敞,都未将他放在眼里了。
    张君背对着如玉默了片刻,忽而转身,狠狠在如玉面颊上亲了一口,在她耳畔厮磨了片刻道:“待我走了,想办法把沈归那老娘藏起来,瑞王不会放过她的。”
    他不得不走,可又舍不下这小妇人,顺势便将她压到了那吱咯乱摇的床上。如玉一声惊呼吞到肚子里,闭上眼睛忍着张君在自己颊边蹭来蹭去,他以手箍着她的脸,屈膝跪在她身侧,忽而一声轻叹,问道:“为何不睁开眼看看我?”
    他恰就在她头顶上方的位置,见她睁眼,轻嘘一口气:“把衣服解开,让我再看一眼。”
    如玉下意识两只手就护在了胸前:“这是别人家,咱们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在别人家干这种事儿。”
    张君贴面在她肩头,看得许久,贴唇吻她面颊上,长久的吻着。
    他这种样子,似乎无关□□,恰似孩子寻母一般,是对母体的依赖与贪恋,也没有格外的动作。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如玉猜着大约是沈归老娘,怕要惊老太太进来瞧见。女子生来的怜惜之心叫她脑子一热,低声道:“里正大人,若你果真想要,我带你去垭口小屋。这是别人家,咱们不能在别人家干这种事情,主家会倒血霉的。”
    张君隔衣轻攥着如玉的肩膀,那绵而滑嫩的触感,诱着他心里的恶魔往外突着。他想撕咬,想扯碎她身上所有的衣服,去寻那处神秘的所在,在她身上留下一处处印痕,那怕今夜身死,长埋于红陈寺那大殿之中,此生无缺无憾。
    “如玉,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宝贝。”张君终于收回手,轻自替如玉掩好衣襟,伸那纤长的手指在如玉颊畔轻抚,喃声道:“无论你将来要跟谁,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是爱,还是不爱。一定记着,要三媒六聘,要有婚书为证,才能做夫妻之事。垭口小屋那种地方,以后一定不能去。”
    如玉脑中嗡的一声,脸色惨白翻坐起来,打落张君的手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何曾跟人到垭口小屋那地方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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