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转头,那个挠她手心的男人正侧着头,就着她刚刚的阐述,与他们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进行对话。
    另一边的阎正奇察觉到她的举动,不由侧目问道:“怎么了?”
    第175章 三年之痒(九)
    阎正奇的询问令闻樱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 一拽之下没拽动,手被男人扣住, 她又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
    “怎么了?”阎正奇又问了一次, 头更往这边倾,似乎发觉她左手边不太对劲。
    她斜侧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 刚想回他一句“没什么”, 那边的顾元洲已经结束了和项目负责人的对话,同时,他也终于松开了手, 任她从手中“逃走”。
    闻樱将手拿回来,就势扶住膝盖上倾斜的资料页, 摇了摇头。
    “没事了, 认真听。”
    等投标会结束, 他们刚一起身,就听身旁的顾元洲大方地称赞她道:“讲的不错。”
    阎正奇扬了扬下巴,就像遇到危险展开自然防御的刺猬, 挑衅地说:“顾总现在想要认输还来得及,我们闻总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压宿敌, 他突然变成了老婆吹, 挑了几个阎氏优于顾氏的案例来说,侧面烘托闻樱的能力。
    营造己方的气势, 打压震慑对方,从商业谋略上来说不算有错。不过对顾元洲说这些话,就相当有趣了。
    虽然商业场上没有朋友, 但他和闻樱彼此有交集,总会在交流询问的过程中透露出一点信息,双方皆有。她不擅长的方向还向他请教过,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她是在为这次的投标会做准备。
    “我知道。”顾元洲面色如常,分毫未变,听到后来倒是微微一笑,“闻总能力出色,这样的人才,我们顾氏也有招揽之心,就是不知道闻总有没有这个意愿了。”
    阎正奇目的达到,表情得意的同时,又不免嘲讽道:“顾总可真会做白日梦,想让我的妻子给你打工?”
    “我想,就职于哪家公司应该是取决于公司的理念、模式与她是否投契,而不是凭关系而论。”顾元洲的视线落在闻樱的脸上,“闻总以为呢?”
    阎正奇抢在她面前回答:“要这么论起来,她也是与阎氏最为合拍,否则也不会短短三年时间就凭借能力获得了公司上下的认可,阎氏是最适合她的公司。”
    “那可未必。”
    “顾总真心想挖人,也不是不可以。”阎正奇轻声一哼,显然不当一回事,“只是价码太高,我怕你接受不了。”
    顾元洲笑了笑,不与他继续争辩下去,只是道:“拭目以待。”
    投标结果最终是顾氏获胜,消息传来,阎氏的项目组成员垂头丧气,但闻樱的激励使他们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准备迎接下一个任务。
    现实就是,它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闻樱非常出色,也发挥出了100%的能力,但在这个项目上,客观条件他们比不上顾氏,她的努力只能使阎氏有一拼之力,而非锁定成功,输赢皆有可能,因此虽然输了,她倒也坦然。
    在餐饮行业,还没有哪家能够将一整个蛋糕吃下去,垄断市场,无论是阎氏还是顾氏都是如此,他们都是龙头企业,却不是唯一一家龙头企业。顾氏赢得了这个项目,将人员精力投入其中,相对的就会减弱在其他方面的控制,闻樱便趁机指挥人马侵吞他们的市场。
    顾元洲前一秒刚提议请客来补偿她失败的心情,后一秒就被她杀了个回马枪措手不及,通话时不免道:“真是不能对你掉以轻心。”
    “既然顾总想挖走我,我就要体现值得顾总青睐的价值,对吗?”她双腿交叠陷坐在沙发上,随性道。
    “生气了?”
    她没回应。
    “‘开价’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他猜到了她是被哪一句话惹到,力证自己无辜。
    “经商如下棋,顾总博弈的时候还请正眼看一看坐在你对面的棋手是谁,认不准人吃了亏,也只能怪自己。”她表明自己是下棋人,而不是被他们争夺的棋子,紧跟着一语如箭矢直中红心,道是,“你做出那样的提议,本身就是不怀好意。”
    显然不管是不是他说的,都要算在他头上。
    顾元洲哑然失笑,“我是诚心想邀请你来顾氏,好,是我在不适当的场合提出了令我们闻总为难的要求,我道歉。”
    她没有跟着他插科打诨,用轻松的态度揭过这一篇,只道:“以后别这么做了。”
    “……好。”
    他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其他的含义,不由与她一同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提那个私底下的小动作,回避这件会令人陷入尴尬处境的事情。
    投标会之后没多久就到了过年,阎氏有专门的家庭聚会,让亲戚之间在年底相互联络感情,探听周围人在这一年中所做出的成绩,互相攀比,勾心斗角。
    闻樱正在房间里挑选衣服,叫张姨来给她出主意。
    张姨在他们家做的时间长,和他们关系不错,他们偶尔会在日常琐碎的事情上让她当参谋,做做参考。她见闻樱左右挑不中,显然很在意这样的场合,不由笑道:“大场合我不会选,不如叫先生来选吧。”
    这话让闻樱的思绪一飘。
    她和阎正奇结婚第一年,因为是新媳妇,能力还不错,阎正奇的父母虽然对她的出身不满意,但明面上对她还算客气,加上有他站在她身前维护,旁人也不敢太过分。第二年恰好爆发了他决策失误的事情,险些将子公司弄垮,一向是天之骄子的男人被人奚落挖苦,自然就顾不上她了。
    她虽然有能力,对于阎氏来说却不算什么,阎家家大业大,于他们而言人才到处都有,他们不缺出色的领导层,也不缺每年能给他们带来丰厚利润的人。他们更想要的还是阎家的继承人。阎正奇是独子,父母长辈对闻樱的要求就是孩子,第一年没有尚可,到了第二年她都不见有动静,他们的态度就已经有了变化,至于今年这个第三年,原本那边偶然还会叫她去吃饭,以示亲热,在阎正奇闹的太过分的时候,她的公公也会训斥对方——多半还是为了阎氏集团和他们儿子的个人名声——但这些在第三年下半年之后,她的处境每况愈下,变得步履维艰。
    她不吭声,张姨便又道:“我看先生近来表现的挺好,您也应该都看在眼里了,过日子啊,就是这样,大大小小的磕碰不断,堵着这口气也不能叫日子好过起来。眼下他有悔改的意思,您递一个台阶,这个槛就算是迈过去了,以后日子会过越越好,越过越顺的。”
    闻樱沉默地将看不中的礼服挂了回去。
    “太太您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她叹气道,“但您听我一句劝,您心里放不下,嘴上别扭有什么意思呢?”
    “张姨……”她欲言又止。
    张姨似从她的神态中发觉到什么,立刻说道:“我看这些衣服都旧了,重要的聚会合该打扮的再鲜亮一些,不若干脆叫先生陪您去逛逛街,挑件新的,您说呢?”
    闻樱去找阎正奇的时候,难得竟发现他在书房,书桌上摊着薄厚不一的账目,皱着眉满脸心烦的模样。
    她叩了叩门,往他桌边放了一杯热饮,“咖啡。”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很给面子的端起来喝了。是按照他的口味煮的,阎正奇一喝便知,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我看你这两天好像在为什么事心烦。”她说。
    他没注意到她对自己用心的观察,只是听到问题的刹那,“这个项目没拿到,我担心我爸那边有说法,他挺重视这个项目,还特地问过需不需要总公司的人帮忙,我告诉他你没问题,他才没管。现在输给了顾氏,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交代。”
    她顿了顿,问:“你是怪我搞砸了项目?”
    “不是,跟你没关系。”
    “在我手上搞砸的项目,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说清楚,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你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行了,你别管了。”他不耐烦,“我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是,闻总您是很厉害,但有些事也不是你不明白,也解决不了。”
    争辩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却被她强压下去,闻樱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问他:“聚会的衣服我还没有买,想买件新的,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吗?”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仔细看就能发觉掩藏在平淡态度后的紧张。
    阎正奇却看也没看她,只专注于书桌上的报表,“你拿我的卡去刷吧,我没有时间。”
    顾元洲刚出社会那一年,喜欢用飙车缓解压力和情绪,同样都是有钱人家的年轻公子哥,身边也聚了一帮喜欢干这个的人。到后来他心态越来越沉稳,飙车这样浮夸又没有安全保障的项目就被替代了。
    但偶尔却不过邀请,还是会和他们开车出来兜两圈,权作放松。
    平平稳稳地跑了一圈,空旷的郊外路面,停着五六辆形态不一的跑车,俱是线条流畅,颜色抢眼,极具观赏效果。几个男人或站或倚,就在最前头的那辆车旁边吞云吐雾,聊起了天。
    “哎,你真的不玩了?”其中一个人顶了顶,“生活就要找点乐子,不飙两圈没有激情啊。”
    顾元洲背抵车门,挪开手指里夹着的细长烟梗,笑着摇了摇头。
    “开玩笑,人家顾总现在是什么身份?要是飙车出了事,你负责?”其中一个开玩笑道,“顾总现在出来玩不带女伴,改带秘书了,爱岗敬业啊!”
    他指了指对面的沈叶,神色暧昧地冲顾元洲眨眼,“女秘书。”
    “别胡说,人家只是公司的普通员工,。”
    “哟,看把你宝贝的,辩解什么啊,我早就听人说了,顾总最近和这位普通员工走的很近……”
    这人话刚说完,另一个人就注意到顾元洲的表情,只当他不爱人调侃这些私事,岔开了话题,“别说,顾总刚拿下的那个项目,真不是一般人能吃进去的。你看阎家那位,夫妻合作也没成功,还当有多大本事呢,啧啧。”
    虽然都是同一个圈子,但跟着顾元洲玩的,自然和阎正奇不对付。
    “阎正奇的老婆出身一般吧?人倒是挺厉害的。他也是搞笑,当年死活要娶这女人,现在好了,玩不过三年,我听阎氏那边的人说,他们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
    “就他老婆那厉害样,换了是我也要萎,女强人撒,你想跟她浪漫良宵,她跟你谈工作,你想跟她风花雪月,她和你谈报表,哇,阎正奇对着这样的女人真能硬的起来?”
    他的话引来一阵爆笑,但笑不过三秒钟,他膝盖上就被人狠踹了一脚。
    “怎么了?!”
    “少说两句。”顾元洲狠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积点口德。”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几分莫名,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的人道:“说起来,他娶的那个女人是姓闻吧,叫闻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车疾驰而过,在前方不远的路口却陡然急刹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女人狼狈地从车上下来,弯腰在草丛边呕吐。
    “闻樱?”有人低喃。
    “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人拍了下手,却发现顾元洲的神色不对。他的视线一直往旁边看去,停留在了那女醉鬼的身上。
    小剧场:
    顾元洲:酒后驾驶?
    闻樱:请小朋友们不要模仿,这是错误的行为哦,是对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不负责任的表现。
    阎正奇:(插嘴)也可能是怀孕了。
    闻樱:???
    第176章 三年之痒(十)
    “元洲, 认识?”
    女人只露出侧影,他们左右看看也没认出是谁, 不禁问他道。
    “嗯, 我去看看。”
    顾元洲的视线一直留在她身上没动,打了声招呼之后, 又向他们要了水和纸巾, 撇下一干人往前去了。
    闻樱没吃东西,喝醉了也多是干呕,直到胃里泛酸, 才有酸水跟着呕了出来。正难受,已经有人给她递了水, “漱漱口。”
    男人的嗓音在旷野树叶的沙沙中, 显得格外磁性低沉。
    她默默地接了过来。瓶盖已经被拧开了, 她漱了口,旁边又有一张纸巾递来,顺着纸巾往上看, 是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直向上看, 是他无言询问的眼神, 稍带着一丝探究和关切。
    她同样没有拒绝,直到她将自己打理干净, 才听他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樱拿出手机,亮着光的屏幕朝向他。
    页面是他不久前发的一条信息,因为郊外的风景不错, 顺手就拍了照发到了朋友之间的信息平台,而下面就有他所在地方的定位。
    顾元洲确实对这个“巧合”有所猜想,市内偶遇是偶遇,偏远的地方还能发生这样的偶遇,着实少见。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哑然失笑,“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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