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脉脉被那个女人热情地挽到厅,局促不安地坐到了沙发上。
    这个女人自称姓赵,脉脉看她年龄约摸三十几岁,便自作主张称呼对方为“赵姐。”
    不料,赵姐一听,却是抿嘴笑道:“这可是乱了辈分。”然后便起身亲自去给脉脉泡茶。
    脉脉一人坐在沙发上,只见沙发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相框不大,照片虽然是彩色的,却有点旧,上面是一家四口。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凳子上,虽然满头银发,却亦能看出是老当益壮。站在后面的女性便是刚刚去泡茶的那位“赵姐”,旁边有一位男性,一看就是老人的儿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着有几分帅气。眉毛还挺粗,不知为何,脉脉只觉此人眉宇之间,有几分熟悉。
    却是想不起究竟在何人身上看到过,脉脉站起身来,凑近去看,却还是想不起来。干脆不去想,接着去看在爸爸妈妈中间站立的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条纹海军服,脸上全是稚嫩。
    脉脉又感到奇怪了,似乎,这个小男生,自己也觉得有几分面熟。奇怪的是,这小孩与那中年男人,看起来也不是长得很像。
    脉脉一时心底自嘲道:“看来自己竟不知,自己是个脸盲,看谁都眼熟那种。”
    就在这时,刚刚那个中年妇女已经端着茶具出来了。
    脉脉赶忙上前帮忙想要接下茶具,中年妇女却是推脱道:“你坐你的,不用劳烦你动手的。”心底却是暗暗赞叹脉脉家教不错。
    脉脉只觉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热络,但自己之前与她素未蒙面,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中年妇女刚刚放下茶具,便自己拍了拍额头道:“是我糊涂了,你们年轻人怎么会喜欢喝茶。我去给你拿些果汁饮料去。”说着便又要起身。
    脉脉赶忙拦住她道:“没有关系的。我平日里也是喝茶的,饮料反而不多喝。”
    中年妇女是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脉脉这话,却并不是假话。她之前一年多都与花奶奶住在一起,花奶奶是个视茶如命的人,她自然也没有少喝。
    况且,她那时候穷的吃穿都成问题,又怎么会有闲钱去买饮料喝。
    那中年妇女将泡好的茶递到了脉脉面前,便开始用慈爱的目光盯着脉脉微笑,看得脉脉感觉有几分渗人,只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大概是觉察到了脉脉的拘束,她终于是切入了正题。
    “脉脉,你母亲可曾提到过她的娘家人?”中年妇女终于是缓缓开口,道明了用意。
    脉脉一愣,似乎自己从小已经习惯了与母亲相依为命,因着以前询问过父亲的下落惹母亲生气后,早慧的她便将其他有关自己家庭的问题,都全部咽在了肚中。
    母亲,似乎也从来没有跟她谈论过有关自己外公外婆的问题。
    脉脉摇摇头,同时心底也涌出了疑惑,母亲,为什么从来都不谈自己的父母亲呢?
    “唉,可怜我那大姑子。”那个中年妇女说道这里,眼眶已经红了。“你还不知道吧,我是你的舅母,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照片上那个老人,就是你的外公,而我,也就是你的舅母。”
    脉脉听了这话,是大吃一惊。端在手中的茶杯不由得一晃。她只能颤抖地将茶杯又放回到了茶几上。
    脉脉孤苦伶仃了二十几年,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剩母亲与小语两个亲人,不料竟是突然冒出了一个舅母,还有外公与舅舅。不由得脉脉心神不稳。
    不过,脉脉的慌张只是短暂的。在思索了几秒后,脉脉心中的疑窦丛生,何以母亲竟是会一人拉扯自己长大,不理父亲,不与自家人联系呢?
    这其中的事情,怕是小不了。
    她不知当年自己出生前,母亲与家里人究竟发生过什么,母亲现在尚在昏迷之中,故而,她只能询问眼前的舅妈。
    在听了舅妈详细地讲述了一番当年母亲的事件后,脉脉心中的悔意剧增。“我的母亲,如此单纯而又天真。半生坎坷,却是又生了我这个不孝女,被我连累的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脉脉想到这里,眼泪是止不住地往外流。脉脉的舅妈提起家中的这番往事,也是十分伤感,两人是抱头痛哭。
    “脉脉,不知你母亲,现在去了何处?”舅妈想到了正事,赶忙擦干眼泪问道。
    脉脉便说了前几日刚刚将母亲送去国外治疗的事情。只是隐瞒了自己与莫子璟结婚又离婚这件事,小语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提。
    赵芸一听,心中这才放下心来。要知道,自己的丈夫最挂念的就是他这个唯一的姐姐。
    两人正红着鼻子抽泣着,只见莫子璟与何帆前后脚走了出来。
    脉脉现在自然是知道后面那个中年男人便是自己的舅舅,立马站起身来。有些不安地喊了声:“舅舅。”
    这声称呼却是让莫子璟心中一紧,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着何脉脉,猛地想起,似乎,何帆也正是姓何。
    想到刚刚自己的决定,莫子璟却是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心中一阵后怕。
    “哈哈哈哈,我的脉脉。”何帆不苟言笑,看到脉脉却是倍加疼爱。起身上前抱住脉脉,心中闪过了脉脉过去的不幸经历。
    据他所知,脉脉跟着姐姐,日子清贫,自幼没有父亲疼爱。后面在家姐变成植物人后,便休了学,去做清洁工,赚钱来赡养母亲和一个陌生的孩子。
    况且,根据医院的记录,她似乎还流掉过一个孩子。
    何帆想到自己的外甥女竟是在外受了这么多苦,一时悲从中来。饶是堂堂八尺男儿,也是忍不住红了眼。“你受苦了。”何帆摸着外甥女的头道。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赵芸出来打圆场。
    “你母亲呢?”何帆最在意的果然是这件事。
    脉脉将刚刚的一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何帆回头看了看莫子璟,道了声:“都是一家人。”
    莫子璟只觉自己后背全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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