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昏昏沉沉如坠云头,还以为自己入了地府。是了,王兄薨逝国不将国,她压力太大,一下没想开就跳了城墙自尽,想来如今也该魂归大地。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嗡嗡”声,断断续续,夹杂着男子的咒骂,吵得她不能安眠。
    自从王兄出征之后,她就没几次睡得安稳,总是预见什么不详之事,进而在梦中惊醒。而事实证明,她可能真的有做梦的天赋,至少,梦中好的坏的不论何事皆成真了。天可怜见,如果能控制梦境,她一定做个王兄健在,东玄强盛的美梦,如此,也不至于自责如斯。
    如今她已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终于能编织一个美妙的梦境。然而每当在梦中回忆王兄昔日在时,却总有一声以“格老子的”或者是“我日”的男子声音开头,紧跟着一串叽里咕噜听不太清的话猛然炸在耳边,将她从安然的梦境中抽离,再次回到破碎不堪的现实。
    反复几次后明玉终于怒了!为什么都死了也不能安生一点,让她安息好么?请尊重死者,多谢!
    “格老子的!你就不能挑个好车偷么?发动机有问题还漏油……”
    又开始了!明玉本来马上就要睡过去了,结果却再一次被吵醒。
    明玉怒,她决定睁开眼睛让他别闭嘴,然后再美滋滋地睡一觉。
    于是明玉努力了一下,她就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芒十分刺眼,伴随着脑后剧烈的疼痛。
    明玉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声。没想到人死了还有知觉!早知如此她就换个死法,何必非要跳城墙这么壮烈。现在倒好,不说手脚有没有断,头就不一定还在了。
    气氛十分凝重,明玉颤巍巍抬起手臂,从下到上,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地把脑袋整个摸索一通,惊喜的发现形状完好!
    心中大石坠地,明玉松了口气,这才缓解了刚刚睁眼的不适,四处打量一番。眼下,她正身处一个非常狭小的“房子”中,令人惊奇的是,这“房子”竟然还在动!前面有两个皮质类似座椅之物,上面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一黄一红发色十分清奇!脑海中朦胧出现一个“车”字,脑后剧痛,再多却想不出来,明玉坐在原地呆住了,心中十分懵逼,她、她这到底是在哪里?
    她这一下震惊,直把要醒来的原因抛到了九霄云外。与此同时,黄毛不负众望,又以“我日”开头脱口大骂,被骂的红毛并不退让,用与黄毛所说一字也不相同的词语愤然回击。
    明玉再一次震惊了,天下骂人之词竟有如此繁多,在下不才,受教了!
    骂声你来我往,终于,两人发现了后面的女孩儿醒来的事情,不由面面相觑。
    他俩下的药分量不少,按理说应该明天才醒,怎么现在就醒了?
    黄毛回头看了明玉一眼,明玉不明情况,出声问道,“你们是谁?”话落就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居然变得如此……如此细软,竟然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声音!天可怜见,她可是确确实实三十多岁的大龄剩女啊!
    想到此处,明玉忍不住惊悚,“大龄剩女”何意?她怎么又会想到莫名其妙的词语!
    与此同时,右边那个红毛震惊道,说话的语气简直要拐十八道弯,“你不是说到明天才能醒么?”
    黄毛抓着方向盘,离不开手:“你去后边把她弄晕。”
    红毛委屈地抓着安全带不松手,“我不要,我怕血。”
    黄毛闻言震惊道:“还想见血啊你这个禽兽!包里有药,给她吃了。”
    红毛坚定不移,“我不,我对药有心理阴影,要去你去。”
    黄毛怒道:“我日!我特么开车呢!你要会开车还用你么!”
    前面的两人互相推托,吵个没完,吵得明玉的后脑又开始痛了。她缓缓挪到前面,在那俩货还在扯皮的时候,迅速出手,一掌一个,全部拍晕!
    明玉深深的呼出一口,世界终于安静了……
    可是她完全清醒了,一点睡意都没有,造孽啊。
    明玉冷静下来,终于注意到她的双手。仔细看看,这绝对是一双精心保养的手。柔软细腻,纤细白皙,令人欲哭无泪的是,这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手啊!
    她身为国女,平日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双手也是保养得极好,但是她总归是个三十来岁的成年女人,而眼前的这双手却是十分瘦小,不仅是手,整个身体都好像缩了水一般。刚才她出手打晕那两人时,力气都小了不少,虽然效果一样,但绝对是大失以往的水准。再对着好像叫“后视镜”的东西一望,得,返老还童的想法也破灭了,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瞧瞧这张脸,虽然沾着血迹,也不难看出是个小美人胚子。但是小美人终究是小美人,她真正的脸——那是绝顶的大美人啊!跳城墙自尽了,没想到还没死绝,竟然换了个身体,从头再来么?
    在明玉胡思乱想之际,因为开车的人脱力,车已经慢慢停下了。透过玻璃,窗外的风景尽好,高大的树木和青草郁郁葱葱,笔直的道路横贯其中,青翠的颜色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明明不知道怎么弄,身体却很熟悉的伸出手,在某个地方摆弄了两下,只听啪嗒一声,车门开了。她没理前排那俩绑匪,独自下了车。
    原来车上面的那两个男子是“绑匪”么?明玉被脑海中冒出来的词语惊了一下,她这是被绑架了?谁干的?或者说这个身体被绑架了?
    四周的风景虽然和记忆中的东玄不尽相同,但这也好像不是鬼气森森的地府,难道她真的……尚在人间?
    她后脑有伤,在车上时还没感觉出来,下了车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扶着树呕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对现在的情况犯了难。这个身体明显不是自己的,更不用说返老还童——不用说脸了,她一向身子骨健壮,豆蔻之时身子抽长,已经初显身材,绝不是这么个单薄偏瘦的弱鸡样。此时这里也无人烟,只能寻找行人,问清情况再作打算。
    明玉沿着这条路开始走,时快时慢,累得不行。原本就是饿了一天,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不过她依然在走,可能是因为脑海中一直觉得,这是郊区,郊区一般没什么人烟,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去。虽然她有点不明白郊区的含义,只是觉得这里就叫这个名字。
    自她醒转以来,脑海中总是冒出这样那样的词汇,隐隐约约好像能够明白这些词汇的意义,更明确的却又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天色由明转暗,明玉走了整整一天,夜晚却也不敢停下脚步。白日酷暑难当,夜晚却是风凉,她这个身体穿的很少,露胳膊露腿的,虽然她下意识觉得现在就是应该这么穿,但是架不住风冷,一旦停下来就忍不住发抖,只好缓缓前进,好歹能暖和身体。
    就在此刻,星明月暗之际,无尽的黑暗当中出现一抹光亮,由远及近越发刺眼。明玉喘着粗气,努力想把沉重的手臂举起来挡一挡,结果还没举起来就失去了意识……
    林天寂今天去了隔壁市取个材料,回家的时间有点晚,好在爸妈结伴出去旅游了不在家,只有司机王叔尽职尽责,开车送他回家。
    一路上风平浪静,走到半路却猛地一停。
    林天寂本来在后座睡得正香,这下不醒也得醒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听驾驶座上的王叔感慨道,“这么晚还有碰瓷儿的,幸亏我反应快,不然就变真车祸了。”天这么黑,一下没注意刹不住车可不就出人命了!现在的人想讹钱想疯了吧。
    “怎么回事?有碰瓷的?”林天寂迷茫地问,还没清醒过来。
    “是啊,刚才还走得好好的,一看有车上来立马躺倒了。”王叔指着前面,一遍解安全带一遍道,“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
    林天寂和王叔两头下车,转到前面去。
    夜风瑟瑟,四面漆黑中只有车灯照着一束光,前面趴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孩,白色的衬衫脏兮兮地,一头黑色长发散下来遮着脸,看不清楚面容。
    “姑娘,赶紧起来,我们车有行车记录议的,根本就没碰上。”王叔大嗓门,对着女孩谆谆劝诱。
    林天寂皱眉,蹲下来扶起女孩,撩开发丝,露出巴掌大的脸。女孩紧闭着双眼,唇色苍白,脸上沾着血迹,对比着白皙的肤色,被车灯一照,很有一份恐怖的气息。
    深夜的郊区,神出鬼没的女性……
    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在静谧的黑夜中十分明显。
    林天寂刚想说要不要打个120什么的,就听见旁边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顿时打了个激灵。他没被这女孩脸上的血吓着,倒是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
    林天寂缓缓抬头,就看见王叔壮硕的身子此时正战战兢兢躲在后视镜后面,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发抖。
    林天寂:……至于么?
    “她昏迷了。”
    “啊?真的是人么?”王叔弱弱的问,平时大大咧咧中气十足的声音现在消散在夜风中,小的如同苍蝇扇动翅膀,林天寂差点没听清。
    “当然是人!还有体温呢好么。她脸上有血,可能受伤了,王叔,打电话叫李医生先去家里。”
    林天寂将女孩抱起来,身体瘦弱很是轻盈,轻轻放到后座,自己也坐进去,等了一会儿却没见王叔动静,不由纳闷道:“王叔?你干嘛呢?”
    只见王叔悄悄摸摸地龟速上车,小心翼翼地踩动油门,因为林天寂的催促车速倒是不慢,就是总是偷偷从后视镜观察女孩。
    林天寂想到爸妈说他还没成年总是不放心,凡是出门一定要王叔跟着保护他,顿时就觉得十分无语。
    王叔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胆子还没他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大。
    半个小时后,早就等待在林家的李医生接到了他的病患。
    李医生身穿白大褂,斯斯文文,不紧不慢,笑眯眯地对林天寂抱进来的女孩做检查。
    “没什么大事,就是头上破了个小口子,轻微脑震荡,轻微脱水,饿了两天还有过度疲劳而已。”李医生诊断道,给病患挂上吊瓶,一边还笑嘻嘻地调侃,“天寂,这么紧张,小女朋友啊?”
    李医生跟林天寂爸妈关系不错,知道他今天出远门,并且对小辈们的情感问题十分关心。
    林天寂无语地看了李医生一眼,“路上碰到的,在郊区那边。”
    李医生“哦”了一声不知道听没听清,手速飞快,将注意的事项写下来递给林天寂。
    “这还没什么大事?造孽哦……”王叔站在一边感情充沛,先前还吓得半死,现在又愁上了。
    李医生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林天寂面无表情的建议道:“这么晚了,没事儿李叔就先回去休息吧。”
    李医生:“我不累啊。”
    林天寂:“李叔你不是一向提倡健康生活么,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两分钟后,李医生站在大门外唏嘘,“都这么大人了还害羞,女朋友嘛有什么丢人的,对吧老王?”李医生好像并没有听到林天寂解释的话。
    王叔眉毛皱成了八字,憨厚的脸上写满不忍:“造孽啊,她还是个孩子……”
    李医生翻了个白眼,对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司机先生十分无语,提着急救箱大步离开。
    王叔也开车回家,路过红绿灯的时候,不由深深叹气,“造孽啊,谁下手那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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