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与父亲、二位叔叔若能早参透皇上的心思,自动降爵,怕是不至于还是如此的处境。
    而谢桥一回府,便突然提出降爵,只怕他也会从自个的那番话,明白是谢桥的暗示。
    太子需要辅国公府的兵权,便是要娶一个能够左右辅国公的人。
    眼下谢桥比她更合适,何况谢桥还有一个筹码……
    “也是,姑母替李氏打点那么久的嫁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劳心劳神,半点好处没捞着,反而还要在五日内归还你这个大姐十几万两银子!谁娶着她,不都是吃穿不愁的好福气?”卫子谦讥诮嘲讽的语气透着一丝酸味。
    即便搬空尚书府,所有家底恐怕也只有这么多银子。
    容嫣笑容透着一丝苦涩,没有再说话。
    “子谦。”太子嗓音低沉醇厚,勾唇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有才华胆识,女子出身亦当如是。容大小姐在宫宴救太后于危急,只凭那一手医术,便不该在意她的出身。况且,她出身不低,命运多舛罢了,更该多些怜惜。”
    卫子谦愕然,似乎没有想到太子会替容华说话。
    容嫣却是心里松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谢桥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眼底闪过冷意,隐隐琢磨透容嫣打得什么主意。
    太子探究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舒服,谢桥正要寻借口离开。
    这时,玉倾阑悠悠‘转醒’。
    “这不是小桥?”玉倾阑挑高眉头,嗓音慵懒暗哑。
    谢桥一怔,方才他还一副不认识的模样,眼下怎得突然转变了?心念如电,看着一旁的太子,谢桥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方才只觉着眼熟,倒是没有细看。”玉倾阑双眸微眯,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即一叹道:“果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险些认不出来。”
    “倾阑,你认识她?”太子狐疑道。
    玉倾阑轻笑一声:“可不是?我和她之间的牵扯……深着呢!”上挑的眼稍流露出潋滟光华,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拉起身:“我与她有话不便在此说,先告辞。”
    一出雅间,谢桥松一口气,抬头间,触及到隔壁同时走出来的秦蓦,到嘴的话哽在喉间。
    玉倾阑朝秦蓦点头,拉着谢桥走出墨馆楼。
    第五十章 远着他点
    二人上马车,玉倾阑松开她的手。倒两杯茶,一杯递给她:“以后避着太子。”
    谢桥点头,捧着一杯茶,垂眼盯着金黄的茶汤:“你去靖州做什么?”
    玉倾阑微微一怔,脸上柔和的笑意敛去,凝眸看向谢桥。高雅散漫地气息自他身上褪得干干净净,潋滟生辉的眸子里此刻波澜不兴。神色清淡:“我母亲忌日。”
    谢桥心中讶异,她从未刻意刺探过他的身份与消息,所以并不知道他不是如今荣亲王妃所出。
    见她神色愧疚,玉倾阑笑了笑,神情从容温和,清雅淡然,似冬日里第一场初雪令人心中舒畅。又仿若高山之巅的霜白之花,难以触及。
    “他当年游历求学时在靖州认识我母亲,算是情投意合。他隐瞒身份只说是一介商人,家中无父无母。外祖父并不介意他的身世,不久与我母亲拜堂成亲。后来他离开靖州只说回京城发展,时机成熟将她接回京城。他回京不久重新娶妻生子,时隔两年遣人去靖州接她回京,以侧妃之位相待。”玉倾阑漫不经心地阐述着他的身世,淡然无谓的语气,仿佛说的并不是他自己:“她虽是出身商贾,却是极有傲骨之人,放下一纸和离书将我带回靖州。”
    谢桥听得入神,望着他平静无波的眸子,隐约捕捉到一闪而逝的黯然伤怀。
    他说得轻描淡写,其中的心酸与纠葛怕是旁人难以体会。
    恐怕当年之事不止他说的如此简单,否则为何太后病发他冷眼旁观?荣亲王府先世子病重,他亦没有出手相救……
    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让他对亲人如此冷情?
    谢桥想起她在辅国公府的处境,竟能有些感同身受,只怕他比她更深沉罢?
    他神色清淡,谢桥倒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安慰,多余。
    旁的也没有心思再问。
    马车里一片沉静,耳畔只闻车轱辘声与嘈杂的吆喝声。
    “赏荷宴……”
    “赏荷宴……”
    马车气氛沉闷,二人异口同声,打破凝滞的气息,顿时相视而笑。
    “你先说……”
    谢桥话未说完,平缓行驶的马车晃动,身子失衡的朝前跌去。
    玉倾阑眼疾手快,抓着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嘭——
    一声巨响,马匹嘶鸣,车厢剧烈的晃动,谢桥倒在玉倾阑的怀中。
    片刻,受惊乱踏的马匹被驯服停下来。
    谢桥从玉倾阑怀中起身,掀开帘子,便瞧见前面横着一辆奢华沉香木打造的马车。捏着车帘的手收紧,脸色冷沉。
    秦蓦!
    “给他们让道。”浑厚而低沉的嗓音自华丽的车帘传出。
    “燮郡王未免太过分?”怒意在谢桥胸腔里滋长,她就不信秦蓦不是故意为之。若有让道的心思,何必撞上之后再故作大度?
    分明是找茬!
    对面没有动静。
    良久,就在谢桥以为不会回答的时候。骨节修长的手挑开帘子一角,一双幽邃而深沉地双眸直望而来。视线从谢桥愤怒的脸上,落在掉了一个车轱辘的马车上。忽而唇一扬,大发慈悲道:“也是。车破成这样,本郡王送你回府。”
    玉倾阑整理好月白锦袍,站在谢桥身侧,温文尔雅的说道:“不必劳烦郡王,眼下正值晌午,我们用膳后再回府。”拉着谢桥的手一同下马车。
    秦蓦眉头一皱,笔直修长的腿一动,站起身来。他身材挺拔,站在马车上,犹如峭壁之上苍劲修长地苍松,双手拢在身后,颇有居高临下睥睨万物的气势。
    优雅从容的踏下马车,走到二人身旁,一双锐利的黑眸扫向谢桥,朝前迈一步:“走吧。”
    谢桥看一眼玉倾阑,似在询问秦蓦在发什么疯病?
    玉倾阑亦是罕见的怔愣,随即缓缓地笑开了:“她不喜欢与生人一同用膳,郡王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我不喜欠人情,撞坏你们的马车,请一顿饭理所应当。”秦蓦看着谢桥,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你喜欢我欠着?”
    谢桥面不改色,微微浅笑道:“郡王这话该对师兄说才对,马车并不是我的。”停顿片刻,婉拒道:“今日与姐妹相邀,不便失约,郡王请随意。”
    秦蓦面色一沉,显然对她三番两次的拒绝感到不悦。
    玉倾阑清雅温润地说道:“阿蓦,小桥说得在理,你若过意不去,今夜请我去你府中饮一杯。”说罢,领着谢桥朝墨馆楼而去,让她与姐妹们汇合。
    谢桥只觉得秦蓦扫兴,走出一段距离,正要开口说话。一辆马车从身旁疾驰而去,卷起一地尘土飞扬。
    “咳咳……”
    谢桥呛得掩嘴咳嗽。
    玉倾阑清隽秀雅的面容上的淡然荡然无存,蹙紧眉头,看着转眼消失在街头的马车,将雪白的手巾递给谢桥。沉吟半晌,方才说道:“若无要紧之事,你今后要避着他。”
    谢桥疑惑的看着玉倾阑,他叮嘱避开太子情有可原,毕竟太子目的不纯。
    秦蓦是他好友,理不该说此话。
    虽然她心里一直想着尽量避开秦蓦,少与此人接触。
    玉倾阑别开脸,看向前方道:“你不了解他的为人,心思诡谲深沉,喜怒无常,并非良善之人。”顿了顿,总结道:“总之,少与他往来。”
    谢桥深感认同玉倾阑对秦蓦的点评,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待郡主的病治好再说。”
    玉倾阑脚步一顿,声音渐冷:“你治不好她。”
    谢桥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玉倾阑却没有再多说的意思,淡然的说道:“你的药对症,为何她反复不见起色,不曾想过缘由?”
    谢桥如何不知,不禁苦笑。
    “你若担心秦蓦,不要太在意,我替你回绝。”玉倾阑见辅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从墨馆楼出来,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几人走到谢桥的身旁,望着渐行渐远的玉倾阑,眼底带着探究。
    容凝沉不住气的问道:“大姐姐,你与他是何关系?”
    墨馆楼里,玉倾阑对她的态度颇为暧昧,便想探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题外话------
    咳咳~老秦又作死了,给师兄上眼药了吧,哈哈~
    第五十一章 心狠手辣
    “债主。”谢桥淡然道。
    容凝一愣,这个关系在意料之外,随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身份高贵,如何能瞧得上当初是野丫头片子的谢桥?当时定是没有想到谢桥会是辅国公府大小姐,所以荣亲王世子并未认出来?将她带出去有话说,怕也是顾及谢桥的脸面。
    玉倾阑的体贴虽不是为着她,可仍旧止不住心口砰然跳动。
    容嫣眸光一闪,觉得没有谢桥说得如此简单。倒是没有料到谢桥本事大着,连玉倾阑这高枝儿都攀附上了。
    “大姐姐如此身份不同,又不比以往,还是早早与荣亲王世子将账算清得好。”容凝信了谢桥的话,心里却是不安,不希望她与玉倾阑有更多的牵扯:“若是有难处,我也能帮你。”
    谢桥颔首。
    容凝失去兴致,心不在焉:“天色不早,随意挑拣几件首饰回府罢?”
    容嫣已达到目地,并没有反对。
    容姝满怀心事,认同容凝的提议。
    谢桥对物件儿不感兴趣,一拍即合。几人草草挑选好,便回府去了。
    马车缓缓停下,谢桥率先下马车。等在角门的紫心眼眶通红,神色激动的迎上来:“大小姐,二少爷他醒了!”
    “二弟醒了?”容姝不等紫心回答,步履匆匆的去往听风阁。
    谢桥想知道容生眼下的情况,也紧跟着过去。
    容凝心里挺高兴,拉着一动不动的容嫣道:“二姐姐,咱们也去看看。”
    容嫣不动声色的拂落她的手:“二弟方才醒来,身子正虚弱,我们此时过去恐怕会惊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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