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蓦面容冷峻,望着谢桥的眸子越来越复杂。
    “救我?”秦蓦似轻笑一声,眸子微凝,盯着棋盘沉思。
    谢桥顾自端着另一杯茶水饮一口,润着嗓子道:“你别多想,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师傅救治过的人,我不会医治。”
    秦蓦深深的睨她一眼,微抿的唇角化作一抹冷笑。双手交叠,身子朝后一倒靠在石柱上,不以为意的说道:“治好玉儿本郡王许诺你一件事,治不好……”
    秦蓦缓缓的阖上眼,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叩响石桌。
    蓝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凉亭。
    谢桥琢磨出他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嘭’的一声,将茶杯搁在石桌上:“生死有命!”转身朝亭外走去。
    “容阙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也算做过好事。”
    谢桥心直口快道:“彼此彼此,令尊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定是造孽不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谢桥脖子一缩,快步走出桃园。
    捂着跳动的心口,谢桥长长吁一口气,幸好跑得快。
    他稍微多说两句话,自个便忘了他是谁。不由得对蓝星感叹道:“和你们郡王说话,大家是不是都把脖子挂在裤腰带上?”不禁同情起今后秦蓦的妻子:“谁嫁给他,肯定是上辈子坏事做绝,倒八辈子血霉。”
    若是睡姿不好,惹他不顺眼,伸手给掐死了。那得多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蓝星见她一会皱眉,一会撇嘴,回头望一眼桃园,冷声道:“郡王,他很好。”
    谢桥点点头:“嗯,很好。”
    只是一言不合要人命罢了!
    蓝星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并没有解释,把人送到辅国公府,把一块玉牌递给谢桥:“你拿着可以随时进出郡王府。”
    谢桥收起来,走下马车,就瞧见玉隐站在石狮边上。
    “小姐。”玉隐迎上来,把盒子递给明秀:“这是主子给您的礼物。主子说他眼下没有时间来看您,过些时日来见您。”
    谢桥没有想到玉倾阑会是荣亲王的长子,身份尊贵。
    他不说,她不问。
    在她心中,他只是大师兄,随她一同长大的玉倾阑。
    与他这些身份无关。
    并不会因此更亲近或是疏淡。
    “嗯,代我向师兄问好。”谢桥吩咐明秀去将她炒好的茶叶拿出来给玉隐:“师兄爱这一口,我采药的时候发现的,让他省着点,只有那么多!”
    玉隐咧嘴一笑,见谢桥并没有因为玉倾阑的隐瞒而生间隙,提着的心落了下来,捧着茶罐高兴的走了。
    明秀撇了撇嘴:“大师兄不敢自己来见您吧?”所以先派个小卒子来探探路?
    谢桥笑而不语。
    回到院子里,春雨坐在门口吃瓜子,春竹倒是忙里忙外的收拾。
    见到谢桥,春雨屁股不挪一下,当没看见。
    春竹打一盆水,伺候谢桥净手。
    “我自己来。”谢桥不习惯旁人伺候:“有吃的吗?”
    “有,奴婢去拿。”春竹去了厨房。
    明秀嘿了一声:“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早晨的时候,春竹还不把小姐放眼里,眼下倒是殷勤得很。
    谢桥见怪不怪,下人都是看菜下碟。态度转变,许是她们不在的这段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春竹将饭菜端来,样样精细,与昨夜里大不相同。
    谢桥用完膳,春竹收拾好碗碟:“谢姑娘,老夫人请你去一趟福寿堂。”
    ……
    谢桥来到福寿堂的时候,屋子里坐着大夫人、二夫人与容嫣。三夫人带着子女回娘家,便没有来。
    朱氏正笑容满面的听着容嫣讲女学里的事儿。
    容嫣脸上的笑容一敛,叹一声,打算提卫如雪的事儿。
    朱氏瞧见了谢桥,难得的露出好脸色来:“来了。”却又因为着实不喜的很,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谢桥从容的行礼,不疾不徐的说道:“老夫人唤我来有何事?”
    “坐。”朱氏指着身旁的绣墩。
    谢桥倒也不客气,顺势坐下来。丫鬟红藻捧上一杯茶,谢桥浅抿一口,苦中带涩,随手搁在一旁。
    朱氏脸上堆着的笑维持不下去,若非不得已,她根本不想见谢桥,更遑论还是有求于她,主动找话茬子。看着她这张脸,笑容淡了:“你会医术?”
    谢桥道:“略懂皮毛。”
    “我这心疾能治吗?”朱氏拨弄手里的佛珠,极为的不自在。
    谢桥眉眼不动,淡声道:“我的医术还未能治好你的心疾。”
    朱氏满眼失望,心里又松一口气。心情极为矛盾复杂,即希望谢桥能治好她的病,又怕她如此能耐,今后难以对付。
    虽然如此,可还是留有一丝希望,再次问道:“那今晨……”
    “以前凑巧见人用了这法子,情急下试一试。”谢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作为一名医者不能看着病人发病在眼前死去。可并不表示她可以不计前嫌的治好朱氏的病!
    她不是圣人,救好一个仇人,口口声声怒骂她野种的人!
    大夫人见朱氏脸色不好看,笑道:“雪儿说你的医术高明,连……一个快死的孩子都治好了,老夫人的病怎么就治不好?”
    谢桥讥诮的看着大夫人,她之前恐怕是险些将太后的事儿抖出来,反应及时提起得痢疾的孩子。
    二夫人讽刺的说道:“老夫人的病是顽疾,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小容华这年纪治不好也不足为奇。毕竟人人不是卫小姐……对了,卫小姐连太后娘娘的病都治好了,何不唤她来给老夫人治病?”手里捻着一块糕点,轻轻咬一口,神色愉悦。
    大夫人脸色骤变。
    朱氏冷眼瞥向二夫人,对谢桥失去耐心:“行了,没事你回去。”
    谢桥也不想面对这一屋子的人,起身离开。
    容嫣心里想着今早的事儿,见谢桥出去,寻了借口一同离开。疾步追上谢桥:“谢姐姐,你等等。”
    谢桥站定,容嫣走到她身旁说道:“谢姐姐是如何认识燮郡王?他为人是与传言一般可怕吗?”生怕谢桥会误会一般,解释道:“祖母替我与燮郡王议亲,我心里不安,怕他不好相与。”仿佛是因为说到亲事,容嫣白皙的面容染上两抹红霞,露出羞态。
    第二十章 夜会
    容嫣这番话,看似寻常,细细一品,却又耐人寻味。
    谢桥虽然没有与容嫣过多接触,可从她举止与眼神瞧出是个极有优越感、高傲之人,并不如她表现的如此亲易近人。
    今早特地赶到府外,只为给她道歉,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目标是燮郡王罢?
    谢桥眼睑一垂,拂落手臂上一片残花,仿佛没有听出容嫣话中的试探与警告:“我与燮郡王只有几面之缘罢了,并不曾深交了解他的为人,不便妄下评断。”抬眼看向容嫣娇艳绝丽的面庞,含笑道:“你不放心,可以向老夫人提议不与燮郡王议亲,正好也没有定下来。老夫人这么疼爱你,也不舍得你受委屈。”
    容嫣没有打探出谢桥与燮郡王之间的关系,反而被她添堵得心口闷得慌。笑容牵强,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自古以来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里能左右祖母的决定?”
    谢桥一摊手,表示她爱莫能助。
    “谢姐姐也到说亲的年纪,还有半月太后寿辰,你与我们一同进宫。”容嫣示好道。
    谢桥兴致缺缺:“到时再说罢。”走到岔路口,见容嫣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转过身来,容嫣险些撞在她身上。后退一步避开,不耐烦的说道:“你表姐摊上事儿,你们不打算去尚书府慰问一番?”
    跟着她作甚?
    容嫣脸上的笑容一僵,难以启齿的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下回你去郡王府可以捎带我一起吗?我……我想亲自相看……”
    谢桥探究的望着她。
    容嫣一双杏眼里布满哀求之色。
    谢桥点头,转身回院子。
    容嫣望着她的背景消失在转角处,敛去眼底的神色,一派冷然。
    她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够抢走!
    ……
    如意斋
    玉倾阑泛着冷光的修长指尖拨弄开雅间珠帘,对已经来了多时的卫韫道:“尚书大人久候了。”
    卫韫心中恼怒,可卫如雪的事情还需玉倾阑从中周旋,压下心头之怒道:“玉大少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玉倾阑清冷的目光从杯盏移开,微微掀开眼皮看向卫韫:“尚书大人只让在下保她性命。”
    “你——”卫韫双目圆瞪,却又无话可说。
    玉倾阑并未动怒,神色温和,嗓音温润的说道:“以母妃的脾性,卫小姐只是在墓前结草庐而居,抄写经文算作轻罚。尚书大人以为,还有旁的法子能让卫小姐全身而退?”
    卫韫怒气顿消,不甘的说道:“小女的清誉……”
    他答应玉倾阑写下庚贴,原以为能够顺势让卫如雪嫁进荣亲王府。即便是守寡,对尚书府也是助力。
    可眼下的结果……
    并不如人意。
    相比他与玉倾阑做的交易,到底是吃了闷亏。
    “命都没了,要清誉做什么?若尚书大人在意清誉,又何必求我?”玉倾阑笑吟吟的端着茶杯浅饮一口,眉头一皱,尽数将茶缓缓倒进铜盆中。
    卫韫在玉倾阑的注视下,心底最隐秘的想法仿似被洞穿。颇不自在的说道:“小女要留多久?”
    “至少等母妃气消。不然,后面之事便不是我所能够控制。”玉倾阑颇为无奈,翩然起身道:“尚书大人该兑现你允诺之事。”
    卫韫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玉倾阑不作停留,离开雅间。
    候在马车旁的玉隐见他出来,朝如意斋卫韫所在的雅间努力努嘴,忿忿不平道:“他们父女俩如此对待小姐,这样死了着实便宜他们。分明是欺负小姐没有人撑腰,就该好好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
    玉倾阑手一顿,幽邃的眸子里似有波澜涌动,遥遥望向辅国公府的方向。
    玉隐咧嘴笑道:“主子,小姐她没有动气,还特地给您采摘爱喝的茶呢!”斜眼打量玉倾阑的神色,絮絮叨叨的说道:“看小姐的模样,见到只有奴才一个人,好像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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