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后咬了咬牙:“你正可借此事立威,叫他们知道,你才是皇帝,你才是这天下之主!”
    皇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他第一次和两家出现分歧,说实话皇帝也感受到了那种压力,在上书房面对慷慨激昂的大臣时,他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知子莫若母,太后知道皇帝已经意动了,钱太后看一眼钱老夫人后,慢慢儿的说道:“皇帝,那护卫已经被抓到了,他招供是奉福王之命行事,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陆家和钱家的关系,让两家斗起来,他们便可浑水摸鱼。”
    皇帝登时一喜,这事闹成这样不就是因为说是有幕后黑手,可又找不到证据吗。眼下抓到了真凶,如此一来钱家能保全,他也能给皇后一个交代,正高兴着,皇帝撞进钱太后眼里,霎时心头一凉,瞠目结舌,良久才问道:“母后,那护卫真的抓到了?”
    “你说抓到了,就是抓到了!”钱太后一字一顿道。
    皇帝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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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以为当宣布罪魁祸首是福王时,必有人跳出来发难,可没有,事情比他想象中顺利的多,顺利的皇帝都有点不安了。
    不安的皇帝还是照常宣布了对承恩公府的惩罚,承恩公夫人因为失察,诰命降了二等,并且要去妙音庵为不幸流产的小皇子诵经祈福三年。至于钱广志被以扰乱公堂的罪名杖责二十大板。
    皇后流产一案就这么结束了!
    下朝前往宗人府的路上,祁王被陆承泽似笑非笑的陆承泽堵了去路。
    从轿子里出来的祁王老脸一红,抱歉的向他拱了拱手。这案子是他办的,别人不知道,他当然知道那护卫是真是假,可皇帝都求他这个皇叔了,他能怎么办。
    祁王只能硬着头皮帮皇帝圆了谎,说来钱家人这心也够黑的,这时候还要踩被关在皇陵的福王一脚。
    祁王苦笑:“再这么闹下去,伤得是陛下和你们的情分。”眼下这个结果,钱家和陆家都能下台了。
    陆承泽扯了扯嘴角:“辛苦王爷了!”
    祁王脸皮绷了绷。
    陆承泽朝他抬手一拱:“告辞。”说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一转身,陆承泽的脸就沉了下来,一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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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婉兮派去书房打探的丫鬟回来了:“夫人,客人们都走了?”
    凌渊一回来就进了书房,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陆承泽,接着又来了几位相熟的大人。
    朝上的事她也听说了,若是没有钱太后那一闹,说是福王一党做的,她还是肯信的。可钱太后闹了那么一出,审讯时也不让陆家旁听。这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哄了。
    皇帝此举着实有些寒人心了!
    洛婉兮秀眉轻蹙,皇帝尚未及冠,到底年轻犯一两次错不打紧。怕就怕他一错再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搅得一塌糊涂。
    洛婉兮揉了揉眉心,披上了湖绿色披风,然后带着宵夜前往书房。
    院里的下人见了她,忙殷勤的迎上来,又有人飞奔而去通知凌渊。
    橘黄色的灯火下,凌渊眉目瞬间舒展开来,凝在眉宇间的沉郁不翼而飞。他起身过去亲自打开了书房的门,便见洛婉兮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插了一只碧玉簪,粉黛不施,清丽无双。
    凌渊伸手拥着她入内:“风这么大怎么就过来了。”
    想过来就过来了呗。
    洛婉兮含笑道:“这个点了,我想着你可能饿了,就让人做了碗面条。”
    喜欢做面条当宵夜,这习惯还真是十几年都没变,凌渊问她:“你吃了吗?”
    “我刚刚吃了一大碗!”好像怀孕以后,她的胃口越来越好了,洛婉兮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果然胖了。
    见她小动作,凌渊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脸,温软柔腻如丝绸:“不胖,再长些肉就更好了。”丰腴些抱起来也舒服。
    洛婉兮嗔他:“我才不要再长肉了,去年做的衣服,今年都穿不上了。”发现自己穿不上那一瞬,简直是晴天霹雳,洛婉兮都想哭了,她决定生完孩子就开始修身。
    听她语气悲愤,凌渊眼底笑意更浓:“你还在长身体,去年的衣服自然穿不上了。”
    洛婉兮嘴角一扬,不觉笑起来。
    两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一碗面就吃完了。凌渊便给洛婉兮披上披风,拥着她回漪澜院。
    走在回去的路上,凌渊说了李四舅后天出狱之事。
    二月里皇帝就大赦天下,因为各种程序和公文的缘故,李四舅要后天才能被赦免。比起旁人已经是加快之后的结果。
    就着路旁的灯火洛婉兮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想了想道:“在里头关了四个月,希望四舅能汲取教训。眼下四房家产充公,我想着给四舅他们送一些钱银过去,再安排人送他们回山东。”
    如此全了亲戚的情分,也省了麻烦。那一家子,她瞧着就不是省心的,留在京城指不定又要闹幺蛾子。
    凌渊颔首:“我让人安排。”
    洛婉兮弯了弯眉眼:“好!”
    第148章
    出狱的李四舅被外头的阳光一晒, 忍不住眯了眼, 在阴暗的大牢里待久了,乍然被放出来,不禁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
    “爹!”
    “老爷!”
    等候在外头的万氏和李娥英一见李四舅登时扑了过去, 哭的哭, 笑的笑, 一团混乱。
    好不容易, 李四舅才安抚好了妻儿,上了马车回到位于葵花巷的临时落脚处。李家四房的别院早就被抄了, 这座府邸还是洛婉兮给他们安排的。
    跨过火盆, 洗过袖子叶澡,李四舅便要去卫国公府拜访凌渊和洛婉兮, 名为感谢实为探一探口风。
    李四舅望一圈儿女, 突然就觉得肩头上的压力千斤重。身为罪臣之后,儿女们前途坎坷。
    万氏和李娥英连忙表示要和李四舅一块去。
    李四舅瞪着万氏, 忍着怒气道:“你还嫌得罪外甥女不够。”小儿子害得洛婉兮动胎气之事, 他在牢里都知道了。他还知道,自从出了这件事后,家人再去卫国公府都被拒之门外,外甥女显然是恼了他们,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李四舅都想把小儿子吊起来打一顿,这小混蛋知不知道他那一推的后果。
    李四舅觉得要不是因为这事,自己说不得就能洗脱罪名。凌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少帝又对他恭敬有加。
    一句话说的万氏臊红了脸。
    李四舅甩了甩衣袖, 糟心的丢下一句:“你们都在家给我安生待着,我一个人去。”
    李娥英张了张嘴,有些不甘,可李四舅已经抬脚走了。她忍不住咬住了下唇,握紧了拳头。
    这一天正好是休沐日,凌渊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洛婉兮就坐在窗户旁的罗汉床上吃凤梨,这东西是琉球送来的贡品,中原罕见。运到京城只剩下六筐了,皇帝十分大方的赏了卫国公府一箩筐。听说宁国大长公主也有一箩筐,洛婉兮觉得皇帝这是在补偿呢!他自个儿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不厚道了。
    这水果酸酸的,凌渊不喜欢吃,洛婉兮吃的倒是合乎胃口。
    眼见她已经吃了半盘子,桃枝看不下去了,再好吃也不能把水果当主食吃啊,正要开口劝一劝。桃枝就见一个小丫鬟弓着身进来:“国公爷,夫人,李家舅老爷前来拜访。”
    书桌后的凌渊停了笔,抬头看向洛婉兮。
    洛婉兮擦着手指,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翠绿色的锦帕间说不出的好看:“去见一见吧!”到底是嫡亲的舅舅,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了。
    凌渊便陪着她去前厅见李四舅,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哪怕因为凌渊这个位高权重的外甥女婿,李四舅得到了不少优待,可也不能把牢房改造成豪宅。
    李四舅不可避免的吃了不少苦,人都瘦脱了相。洛婉兮上次见他还是在他刚入狱那会儿,虽有些颓废但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看起来比实际岁数年轻不少。眼下再看倒是比实际岁数还老了了,鬓角都有华发了。
    看得人还怪不落忍的。
    李四舅先是郑重感谢了凌渊的救命之恩,再是关心了洛婉兮几句,接着神情便犹犹豫豫起来,一幅难以启齿的模样。
    洛婉兮看着他,突然皱紧了眉头。
    桃枝登时慌了:“夫人您怎么了?”
    凌渊已经跨到她面前,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歧黄之术他也略懂一二。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洛婉兮拧着眉,虚弱道。
    凌渊低头看着她,突然一把抱起了她,洛婉兮霎时一惊,撞进他漆黑无边的眼眸里,心虚的低了头。
    “恕不能招待四舅了。”凌渊对懵了一脸的李四舅微微颔首,随后抱着洛婉兮离开。
    知道人走了,李四舅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这么巧就肚子疼了,回想外甥女的模样,李四舅哪还不明白这是拒绝。
    外甥女猜到他想求什么,她不想答应,他是不是还该感谢,外甥女给他留了最后一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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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洛婉兮小小声道。
    凌渊置若罔闻,继续抱着她往漪澜院走。
    洛婉兮轻轻一咬唇,望着他淡淡的面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语气乖得不得了:“我错了,我不该拿孩子当借口的。”说着她还轻轻的摸了摸小腹,一本正经道:“宝贝儿,对不起!”
    洛婉兮悄悄抬头看他,恰好凌渊也低头看着她,神色比方才柔和了一些。
    洛婉兮再接再励:“四舅是个官迷,他大概想让你帮他翻案。他不害臊,我都觉没脸听。”一旦李四舅开口,最后那个做坏人的肯定还是凌渊。李四舅一事已经麻烦他这么多了,洛婉兮真不想还让这件事继续让他费心,他已够忙了。
    “这会儿四舅应该也知道我的态度了,若是知趣,他便不会再开口。万一他还是不死心,你也不用顾忌我的面子,直接回绝他即可。”
    凌渊看着她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扩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许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洛婉兮点头如捣蒜,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那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青天白日的被抱着,洛婉兮都看见沿途好几个丫鬟脸红心跳了。
    凌渊淡淡扫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明白过来的洛婉兮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撒谎的惩罚吧!她脸红了红,埋脸在他胸口,眼不见为净。
    三月中旬,李四舅便带着妻儿返乡,洛婉兮没有去送,早几日她就派人送了些银两并一座位于山东的田庄过去。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却没了家产,生计都是难题,有李家在吃饱穿暖自然不难,但是想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怕是难了。凌渊又安排了护卫相送,确保他们一路的平安。
    转眼就到了清明节,朝廷放了三日假。凌渊带着洛婉兮和洛邺出了城,他先是带着洛婉兮去祖坟扫墓,然后带着洛婉兮和洛邺去白马寺为凌家和洛家长辈做了一场法事。
    见洛婉兮眉间染上轻愁,凌渊握了握她的手道:“等孩子大一些,我找机会带你们回临安一趟。”亲自在洛老夫人洛家三房夫妇坟前上一炷香。
    虽然不知道这个机会何时才到,不过他有这个心就好了。洛婉兮眉眼舒展开,朝他点了点头。
    便是洛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喜色。
    法事毕,他们并没有在白马寺久留,而是去了附近的清泉山庄小住。
    自从怀孕以来洛婉兮就没好好出门散过心,且凌渊早前答应过洛邺让他在郊外跑马,遂有此安排。
    到了外头,素来内向的洛邺像是出了笼子的鸟儿,快活的不行。
    在河边钓鱼的洛婉兮望着马背上兴高采烈的洛邺,觉得自己这一阵是真的忽略这个弟弟了,盘算着日后起码每个月让他出城玩一次。
    正想着,忽觉手上的鱼竿动了动,洛婉兮登时大喜,飞快提起鱼竿。一条肥美的大鱼挂在鱼钩上,正千不甘万不愿的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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