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尧在刷着条码的时候才看到,嫌弃地看了眼口味,对着章歆冉指了下旁边红红绿绿的货架,“换一个味道,我喜欢西瓜的。”
    他正把口香糖塞回去,就看见章歆冉一脸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双眼都是诧异。
    一句怎么还没有问出口,章歆冉已经清了嗓子,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问,“那是要大号还是特大号。”
    收银员抬头看了眼他们,看见男人已经红了整张脸,而小姑娘也开始视线游移,司空见惯地低下头,继续淡定地刷条码,这种半夜三更出来的小情侣,每次都要买这么多东西打掩护,真是太年轻,面皮太薄了呀。
    最后,两个人就在收银员“说了这么多,居然也不买”的注视下,提着一袋东西走出了超市门口,而那个罪魁祸首的口香糖,也被孤零零地遗弃了。
    方振尧把整袋东西扔到了后座上,上车时的耳朵都还是红的。
    默默系好了安全带的章歆冉大量了下他的脸色,这次是真的有些无辜,“是你自己指那个货架的,我只是怕拿错了被你骂,才问一下的。”
    方振尧很想给她冷哼一声,他站的那个角度靠前,只看见那个货架上花花绿绿地摆了一盒盒的东西,又记得余光瞄见她就是在那里拿的口香糖,才是指了那个地方,谁知道上面摆着的居然会是那个。
    他冷哼了声,又羞又气,“你就不会想想,我用得着那个吗?”
    章歆冉的第一反应是,不用,难道怀了就直接生?
    她正拍着脑袋把这句话赶出脑海去,就听见了方振尧紧跟着的一句话,“还带着个女人去买安全用品,你当我是那种毛头小子吗?”
    这次实在是太震惊,章歆冉没能憋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所以,你都是在家里准备好了的?”
    方振尧这次没一脚踩下刹车,车依旧开得很平稳。
    只是他转过头来,一字一顿说得很是清晰,“我家,除了我,只有你要进去。”
    第十一章
    这话,在不能当成告白的时候,说得她没办法接。
    章歆冉回过头来,目视前方,相当正直,“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哈哈。”
    方振尧,“……”
    好在剩下的几个小时相安无事得很,两人都累了一整天,洗漱完之后,分别回到房间躺上床不久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就算是凌晨三点多才睡,方振尧也在七点多的时候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抓着睡得一头乱的头发,眼神中还带着熟睡后的迷蒙,薄薄地蒙着的一层水雾,把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浸得无辜又纯洁,像是刚学会飞奔的小梅花鹿。
    就是某个地方,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方振尧坐着三分钟,伸过去摸的手触电般收回来,掀开被子跳下床,看着床上那点点痕迹,又低头看自己的睡裤,脸上的神情有些崩坏。
    都是章歆冉那个每天都会开、黄、腔的人!
    好在他就算不记得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才引出了这个,也能确定做梦时绝对没有梦到睡在隔壁的那个人,不然这事情就尴尬得难以解释了。
    更庆幸的是,今天的身体是归他自己管的。
    方振尧放轻了声音换了床单被套,放到洗衣机里洗好,又蹑手蹑脚地将东西晾到阳台上晾干,拿着钥匙出门还小心翼翼地回身关上房门后,转头就看见了靠在隔壁的门上,正笑着看他的人。
    薛亦崡穿了身雾霾蓝的风衣,脚下却蹬了双棕红色的皮鞋,有些诡异的搭配却更诡异地贴合了他从头发丝上就透出来的骚气,尤其是那半边因看见方振尧的动作而跳起的眉,“做什么,怕吵醒昨晚的枕边人?”
    他走过去,一把勾住了方振尧的脖子,视线往他下三路走了走,“放心,你要是真行的话,就算现在进去唱歌,人家也不会从床上下来的。
    这种每天都有人在他面前撩骚的感觉真是够了。
    方振尧一把甩开他的胳膊,伸手一下就拍塌了他半竖着的发型,“再多事,我就告诉姑姑,你一星期最多才回来睡一晚上。”
    被扔在原地的薛亦崡抓了抓头发,朝他背影喊,“下次一定要给人家留点体力,让我见见这位让你恼羞成怒的嫂子。”
    方振尧头都没回,下楼吃了早饭就去了医院,刚换好衣服去查了房,回到办公室时就看见了坐在他椅子上等着他的周治延。
    周治延正拿着他的手机,向他晃了晃,小声地低头凑过来,“什么情况?”
    方振尧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只低头找自己需要的病历,“什么什么情况?”
    “别装了,刚才有女的给你放短信,我正好瞥见了,”周治延压低了声音,掐着太监声似模似样地复述那条短信,“方振尧,我回学校了。”
    这短信有什么不正常吗?方振尧点开看了眼,发过来的时间是十点多,八成是坐在床上,刚醒就发过来的,所以语气才这么一本正经。
    他正要丢开,就看见新进的一条短信。
    ——开微信,收昨晚的过路费。
    方振尧点开红包看金额,又瞄了眼被他随手放在桌子角的收费账单,猜是章歆冉昨天就看到了,加上昨晚被她抢走的那张小票,才会还得这么分毫不差。
    他笑了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看见周治延脸上的神情更加古怪了。
    周治延完全是用一种“我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目光看他,还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环顾了周围才压低了声音,“方振尧,你说你好歹也是个救死扶伤的人吧,你怎么能泡了人家还在读书的小妹妹,还能让人家付过夜费呢?”
    方振尧正在凝神看病历,和他说话完全是一心二用,但也听出了他话里不妥当的地方,“那是过路费。”
    “这不都一样吗?”周治延恨铁不成钢,“你今天居然还能准时来上班?这种时候,就该请假把人家小妹妹送回去,人家跟着你辛苦了一晚上……”
    方振尧莫名地就有一种感觉,感觉好像遇见章歆冉之后,他周围的话题,总是能在三句话左右就往某个颜色上飘,还把他带进其中。
    他转头看周治延,突然朝他笑了下,“上次是你带我去酒吧的对吧?那我被人扑倒后检查的钱,是不是该算在你账上?而且还有上次,你说请客,却又忘了带钱包,让我给你付钱的那顿饭,我记得是多少钱来着?”
    周治延是个酷爱逛淘宝的月光族,平生最恨别人和他提钱,最最讨厌别人叫他还钱,听见这种话题,果断就转身走人。
    只留下了一句,“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方振尧没理他,整理完手头的病历档案之后,坐着思索了会,拿了纸笔出来,低头在上面写这两次变化出现和延续的时间。
    第一次,他醒来的时候是11月21号早上七点左右,被控制的是上半身,而到了晚上六点,他们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间只持续了11个小时。
    第二次,是在11月23号的早上九点左右,被控制的是下半身,时间却是到了24号凌晨一点左右,才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中间持续了16个小时。
    两次只隔了一天,但中间相差了5个小时。
    是因为控制的那部**体不同吗?
    那按照这个规律,25号的时候,他的身体又会失去控制?
    方振尧在纸上画了几处,但两次的转变,虽然在过程中麻烦不断,可真要从中找到什么规律,次数又太少了。
    他松了笔,去翻自己的排班表,好在25号的时候没有手术安排,但就是怕到时候有紧急的伤员送过来。
    方振尧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一开始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上半身的知觉,而且那部分还在他眼皮底下做某些动作,害他出丑却又阻止不了的时候,他的怒气真的是差点掀了屋顶。只想找出事情的原因,然后把这些糟糕的记忆从脑海里清空。
    但第二次的时候,他就能忍着身体被旁人控制的不适,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尤其是在感觉到失去知觉的那部分在不知不觉间在配合着他的工作的时候,烦闷感的确是消散了不少。
    而且,章歆冉。
    他念着这三个字,记起来的却还是当年还有些婴儿肥的章歆冉站在他家门口,看见开门出来的他,瞪大了眼睛,一副被捞上岸的小鱼放弃了挣扎的模样。
    还有今天凌晨那通电话,吹牛皮装样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了。
    方振尧想着想着,忍不住就觉得有些好笑。
    嘴角的弧度还没放下去,桌上的电话就疯狂地震了起来,来电显示上赫然就是刚才惹他发笑的那人的大名。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振尧有些脸热。
    他接通电话,张嘴却连个“喂”都说不出来,很是有些心虚。
    好在章歆冉也不需要他那声招呼,冲口而出的话里还带着些哭音,“方振尧,刚才倪三心给我打电话了。”
    倪三心就是倪筱蕊,那个很可能导致了他们眼下情景却又神秘消失了的人。
    第十二章
    方振尧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张纸,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高兴期待多一点,还是如释重负的感觉更多一点,或者说,他现在还不太相信,不相信事情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
    果然,章歆冉紧接着的下句话就是,“但是我那个时候还在睡觉,没接到她的电话,现在再打过去,又是不在服务区了!”
    方振尧,“……”
    他深吸了口气,问电话那边的人,“所以,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什么?”
    “没什么,”章歆冉用手一下下地抠着桌子的边角,“就是想和你分享一下那种希望来了,我却睡着了的感觉。”她停了一秒钟,也不知那句话是怎么从嘴角溜出去的,“而且感觉这种事情,不和你说就没人可以说了。”
    双方在突然间都有些沉默。
    方振尧抬头看到护士站在门口朝他招手,就打算挂了电话,“行了,先挂了。”
    他起身出门,走出两步之后,又拐了回来,难得地把手机装进了衣兜里,不是很重的重量却扯着白大褂往下坠,存在感再明显不过。
    但就像是知道他们在等待着一样,之后的两天,平静得一如清朗的天气。
    方振尧在走出手术室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腿一软,瞬间好像失去了那部分的知觉,他扶着墙壁上的扶手,在脑海里找人,“章歆冉?”
    没人应声。
    却是迎面而来的周治延快步过来扶住了他,担忧地看了眼他动都不动一下的腿,“怎么了?站太久站麻了?”
    说着话的时候,方振尧果然感觉到了腿部传来的一根根细针在胡乱地扎着的感觉。他推开周治延的手,自己站起,动了动腿,“没事。”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周治延显然不信,“昨天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不动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手突然间怎么了。”
    “只是突然有些麻木,没事。”方振尧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别的事,“你负责的病房怎么了?听说昨天下午家属还过来闹了一场?”
    说起这个,周治延的头就大,他刚才也是在办公室被主任问到烦,才跑出来透口气的,“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不过就是去查了趟房,她说什么肺有些不舒服,我就拿听诊器给她听了下,结果就抓着说我非礼。”
    “还说什么,我半夜就喜欢到病房去看她,每次也在她的病床前停留得最久,每天都拐着弯想知道她有什么喜好,吃饭的时候还非要给她带一份……”
    周治延历数着上午被扣到头上的那些个帽子,想着那小姑娘当时有凭有据的架势,居然还能觉出几分好笑来。
    那些罪状,他想破了脑袋,能想起来的也就是之前过去病房的时候看见人小姑娘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喝猪肝粥,就问了一句喜不喜欢吃猪肝,还和她推荐了下医院食堂的炒猪肝做得也不错。
    那句话只是句寒暄啊,谁知道能被联想出这么多东西来。
    “更可怕的是,她妈居然还信了,我真是……”
    他记着自己是个要下诊断书的人,没在公共场合发泄怒火,压低了音量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真是两个精神病。”
    方振尧看了眼周治延,这也是个会在夜店留恋的主,身边走马观花一样没停过,但好在向来也有分寸,不对身边的有工作关系牵扯着的同事和病患下手,但在外的形象也形成多年,导致人家女孩子非要这般说时,他连辩解都有些苍白。
    他同情地拍了拍周治延的肩膀。
    周治延抬头看他一眼,突然就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阿尧,你说咱俩还是不是兄弟?要是兄弟的话,这种时候你还忍心让我去给她查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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