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审讯的民警实在听不下去,“贼喊捉贼,你倒成受害者了!”
    陆骥懒得再听曹理明歪曲事实,拍一拍干警肩膀,“我去叫其他人进来,你们按流程办理吧。审完让他签字按手印,省得到时候翻供说我们刑讯逼供。”
    说罢走出审讯室,招另一位干警去审讯室。
    外头惟希已经录完口供,看见陆骥,不由得微笑,“最近好像总在报案录口供,大约能得年度见义勇为奖。”
    陆骥看她还能开玩笑,放下一颗吊着的心,遂将曹理明供述袭击惟希的前因后果向众人说了一遍。
    “放心,必不教歹徒逃脱法律制裁。”
    惟希点点头,曹理明自有法律会做出惩罚,她并没有将这一场暗夜袭击太当一回事。
    奈何无论是唐心邵明明,还是卫傥蒲良森,众人都不赞成她回家过夜。连陆骥都表示,最好去亲朋家暂住几天。
    惟希望向唐心,唐心挤眉弄眼,“哎呀,希姐,我家正在装修,抱歉!”
    说罢挂着一脸贼笑,先行离开派出所。
    蒲良森牵着未婚妻的手,两人齐齐朝卫傥一笑,“此间事了,我们先回去,明天请你们吃饭压惊。”
    陆骥心中苦涩,对卫傥微微颌首,“请好好照顾惟希。”
    卫傥点头,将自己的灰色大衣披在惟希肩上,一手拎着她的背包,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与陆骥告别,牵着做乖乖小白兔状的女朋友走出派出所大门,开车返回自己家中。
    惟希等到坐进车里,后怕与倦意才慢慢涌了上来。
    “幸好还没接阿娘过来住,否则万一吓到她老人家。”她有些许庆幸。
    卫傥带惟希返回住所,将她按坐在飘窗上,下厨煮一碗有压惊安神效用的桂圆莲子糖水给她喝。
    惟希以额头抵着冰凉玻璃窗,脑海中慢动作似地回放遇袭那短暂的瞬间,黑暗中压抑的沉重呼吸,身后利器刺来的破空之声,抡动背包带动空气产生的风声,后背衣服与防盗铁门之间摩擦的阻力,楼道地面冷硬的触感,皮肉与铁门碰撞声和骨头碎裂的闷响……一切都那么清晰。
    一碗温热的糖水递到惟希跟前,“先趁热喝糖水。”
    惟希乖乖接过白瓷青花描边小汤碗,一仰头就温凉不展的糖水喝个精光,两颗莲子桂圆在齿颊间用力咀嚼。
    卫傥接过空碗放在一边,拥抱惟希,头挨着她的头,陪她一起坐在飘窗上。
    “……师傅去世的时候,我第一次真切意识到,我所接受过的训练,与真正直面生死的较量,对心理是两种完全不同程度的冲击。在那样的环境下,永远都不知道死亡离自己究竟近到何种程度。”他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抚摸女朋友乌黑发顶,“你今天处理得很好,冷静沉着。”
    曾经反复练习的招式已经融入骨血,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做出正确决定。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陪你加练半小时擒拿。”卫傥吻一吻惟希头顶,不容置疑地说。
    “??”惟希愣在当场。
    画风转变太快,她有点看不懂。
    难道不应该抱着她好好安抚,花式哄女朋友开心么?
    chapter 63 可可热牛奶
    夜深人静, 惟希已沉沉睡去,卫傥仍了无睡意。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些微光线, 他侧身深深凝视惟希的睡颜。
    他伸出手, 想拨开散落在惟希脸颊上的发丝,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抖, 最终还是缓缓收回手。
    窗外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仅有的微光。
    卫傥起身,替惟希将被角掖好, 这才走出卧室, 进入隔音良好的书房,致电老友蒲良森。
    富商黄忍之的赘婿, 其嫂用药致其妻早产几乎丧命, 在本城掀起轩然大波, 一时所有媒体, 各种版面, 都充斥着相关新闻。有讨论麻雀飞上枝头也未必成得了凤凰,门当户对的必要性的;亦有八卦已然成为豪门婿, 却还贪心不足, 在国外养情妇的;更有专家从周汶下药动机, 到曹理光试图为妻子顶罪的心理,逐一进行分析的。
    一切都如同一场热闹的荒诞剧。
    随着时间流逝,甚嚣尘上的事件也终将平息, 被更劲爆的新闻取代。
    卫傥原以为后续的纷扰, 已与惟希无关, 但今晚失去理智的曹理明的疯狂行为,令他意识到,事情远远未曾结束。
    彼端蒲良森几乎立刻接听电话。
    “你女朋友没事罢?”蒲良森关心。
    “情绪还算稳定,已经睡了。”卫傥无意多讨论惟希的状态,“要麻烦你关照一下曹先生全家了。”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教姓曹的日子好过。”蒲良森语气里带着一丝少有的凉冷,“明明不断自责,说是她的莽撞决定,令惟希陷入危险。我劝了一路,回家不得不给她服用一粒安眠药,才能帮助她入睡。”
    两个男人在电话两端各自静默片刻,卫傥轻叹,“恨不得代她承受。”
    蒲良森压下一声轻笑,“姓曹的大嫂心狠手辣,他也不遑多让,这两个人怎么没凑成一对?也免得祸害旁人。”
    卫傥只要一想到惟希差一点就可能受到伤害,便肝胆欲裂。
    “这一家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一个比一个可恨。”
    周汶毒害弟媳事实清晰,证据确凿,加之她当场承认更换药物的录音,已被警方拘留,并提请批准逮捕。其供词、证据等材料亦已同时移送审批,现已获准批捕。因其犯罪情节恶劣,被害人方面无意与其达成民事赔偿,故而不得保释,被关押在看守所内,等待审判。
    “姓曹的,比照姓周的,尽快进入司法程序罢。”卫傥声音冷凝。
    “令女友可见过你这副样子?”蒲良森好奇心骤起。
    “你会把你这一面给未婚妻看?”卫傥反问。
    那头蒲良森讪笑,“……过年带你女朋友一起回家吃饭,家父家母,令尊令堂,都很期待同她见面。”
    “又是你多嘴。”卫傥无奈。
    蒲良森嘿嘿笑,赶紧挂断电话。
    卫傥盯住电话听筒数秒,轻轻摇头。
    惟希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走进浴室,看见洗脸池上方架子上,卫傥替她准备的全新玻璃漱口杯和牙刷,还有一旁置物篮里干净的成套运动内衣,眼光为之柔软。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恰看见卫傥将早点端上桌。
    “醒了?来吃早饭。”他转身去微波炉取出热好的牛奶,用打泡器搅打出绵密细腻的奶泡,隔着筛网撒上一个可可粉笑脸,端给惟希。
    “一天好心情,从早餐开始。”
    惟希望着用士多炉烘得金黄松脆的面包,煮得恰恰好对切开来的溏心蛋,大颗新鲜草莓和充满可爱童趣的笑脸牛奶,微笑,朝他招手。
    “嗯?”卫傥趋近女友。
    惟希伸手勾住他脖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早安,男朋友。”
    卫傥摸一摸自己嘴角,眼里闪过微笑,“早安,女朋友。”
    吃早餐时,卫傥告诉惟希,“老白早晨来过电话,你还在睡,我替你接了。他让你这两天不用进公司,在家好好休息。”
    惟希点点头,“嗯,我正好回去整理一下。”
    卫傥轻笑,“忘记告诉你,警方说你家为案发现场,暂时还是不要回去比较好。”
    惟希喝一口牛奶以掩饰自己脸上想笑不能笑的表情,“总要让我去取几件替换衣物吧?”
    “稍后商场开门,我陪你去买。”卫傥假装没看到女朋友忍得很辛苦的笑意。
    “让你担心了。”惟希放下牛奶杯。
    “以后不会再令这种事发生。”卫傥倾身吻女朋友额角,吻完笑着伸手抹去上头的奶泡,“总在报纸新闻社会版、法制版看见女朋友的英勇事迹,让我这个男朋友情何以堪?”
    “发一枚奖章给我?”惟希笑问。
    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惟希还是担心父亲和祖母从新闻中知道此事后为她担心,因而乖乖打电话给父亲和祖母报平安,又将头晚惊险的一幕尽量云淡风轻地向二老做了汇报。
    饶是如此,祖母还是在那头连连咒骂曹理明黑心肝,自己做错事不思悔改,还要怪罪在别人头上。
    徐爱国也不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珮珮那么能干会持家,正树不晓得珍惜,好好的一对模范夫妻,因为珮珮不肯生二胎,他就能不顾夫妻情分,在公司和小姑娘勾三搭四……”
    “这样说来,珮珮还算幸运,她老公至少没想着要她的命。”祖母叹气,“囡囡你找男朋友要擦亮眼睛,人品一定要好。阿娘想想新闻报道里那些女孩子嫁错人吃的苦头,倒宁可你单身算了。”
    惟希笑起来,“等有空就带他来看您,您帮我把把关。”
    在一旁洗碗兼偷听惟希讲电话的卫傥几乎打跌。
    他要留给老祖母一个好印象才行啊!
    将厨房清理干净,卫傥洗手换衣服,见惟希穿着他的衬衫与运动裤,裤脚挽起,露出一截纤细脚踝,套一双运动船袜,正略略苦恼地望着昨夜换下来的脏外裤,“没法穿了。”
    楼道地面不算干净,她背靠防盗门滑坐地面,门上的网状格栅将衣服与外裤统统划得勾了丝,她还在地面上连滑带滚……昨晚就那么去派出所录口供,也不觉得如何,这时候才发现当时的情形有多狼狈。
    卫傥找一件收腰款大衣替惟希披上,“先去买衣服。”
    两人在一早顾客寥寥的商场里并没逗留多久,惟希买东西目标明确,绝不挑三拣四,直奔惯常穿的品牌,同款式衬衫裤子不同色号各买一件,又转去运动品牌旗舰店,购买运动内衣若干套,便已将购物清单上的所有物品买齐。
    卫傥并没有在女朋友自掏腰包时抢着为她买单,只在走出运动品旗舰店后,笑问惟希,“我空手去见祖母,不太礼貌,你帮我参详参详,送什么给她老人家做见面礼比较好?”
    惟希侧头想一想,“阿娘最希望我开心快乐幸福,你真心待我,其实就是最好的礼物。”
    “是这样没错,但也要给我聊表心意的机会嘛。”卫傥向惟希眨眼睛。
    惟希笑起来,“她老人家最爱搓麻将,我要接她回浦江过年,她一直嫌回来没麻将搭子搓麻将。到时候我们凑一桌麻将,陪她消磨消磨时间,她会非常高兴。”
    卫傥摸摸惟希头顶,“找到一个如此替我省钱的女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惟希哈哈笑,“我只是还没想到应该怎么花男朋友的钱而已。”
    卫傥将惟希送回自己公寓,转而进公司开会。
    老板女朋友遇袭的消息已在公司内部不胫而走,每个人见他进门,都一副满腹八卦却又极力克制的样子。
    卫傥摆手,“有什么想问的……”
    众人纷纷举手。
    “会后再说。”卫傥淡定坐进靠椅内。
    一干人等齐叹老板狡猾,随后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跟进名表展安保情况,总结上月所有合同内安保业务得失,最新安保签约意向等等。
    “有位罗斯辰罗先生,几次打电话希望能约你吃饭,说是向您赔罪。”秘书在公事处理完毕后,汇报私人事务。
    罗?卫傥稍加思索,想起夏朝芳被关在夜店塔利亚的洗手间一事,当时现场有嚣张的小年轻姓罗。此事因非由他所起,他事后便没有继续关注此人。
    “不用管他,下一项。”
    “某港交所上市公司独董致电,希望能与你共进午餐。”秘书约略知道一些老板冲冠一怒为故人之女的事情,深深向这位独董致以最诚挚的哀悼。
    老板卫傥待人一向客气,然而一但被惹怒,虽不至伏尸千里,流血漂橹,其雷霆手段,也很够对方好瞧。
    “若对方再打电话来,直接告诉他,共进午餐就不必了,请他好好管教夫人与公子,不要动辄乱吠。”
    秘书感觉老板今日气场全开,大概与女朋友遇袭有关,内心提醒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得罪未来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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