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堪比烟花还要震撼的声音。她的车撞上了铺着红毯鲜花簇拥的婚礼高台。那水晶拼错的香槟塔应声而落,一场奢豪盛宴一地晶莹。
    她眼里带着惊慌失措的愣懂,却很想大声问:我亲爱的父亲你还满意我这个礼物吗?
    看何坤的样子,看不出满意,呵,那银丝交错的额发下凸起的青筋可以看出这个叱咤风云几十年男人难以控制的暴怒即将喷发。
    何凌宵刹那的快意掠过后,心里被狠狠拉扯了一下,涩然无比,这正中下怀不是吗?
    那个人曾经是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几个月的时间的变化,让她相信人心不古。对着她哪里还有半点慈爱的父亲形象。
    他执意跟妈妈提出离婚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找他闹过,他态度强硬,好像她成了他的绊脚石。后来干脆避而不见,到他公司去好几次都被他身边的保镖隔开。
    曾经只要她撒撒娇,他就会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好几次在爷爷和温立涛的面前故作抱怨的说是这个女儿被宠得无法无天。将来肯定要辛苦温立涛。
    有一点作为父亲的骄傲,又有一点无可奈何的滋味。
    作为丈夫,这些年他从来不外宿,就算是忙到睡在公司,也要抽空给家里来个电话。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作为集团掌舵者的爷爷去世他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许玲显然委屈十足的,吓坏了。一副苍白的脸蛋,带着洁白长袖手套的手指扒拉何坤的手臂,楚楚然的看着何坤的眼睛泫然欲泣,这个时候何坤仍旧没忘安慰新婚妻子。他体贴的在许玲脸上亲了一口,低语一番。然后长腿一跃敏捷跳下高台。
    然而何凌宵并没有按照接下来和何坤正面相对的戏码演下去,因为事情总有意外嘛。——一个轻细而优雅的嗓子在何凌宵的右侧响起来:“何凌宵你都干了什么?”
    她眼神凛冽的一扫,不愧是许韵,现在她该叫她一声何韵了。
    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她就认识她,何韵跟自己不在一个学校却经常遇见。她何凌宵是一个仗着父辈主荫庇佑花钱如流水的白富美,小时候可以开自己的party,穿漂亮的鞋子和衣服,身旁有大批簇拥者,心安理得享受着特权的。
    而何韵恰恰相反的是一个靠着拿奖学金还要四处打工支撑高昂学费的穷学生,穿廉价的地摊货,手上是常年被水泡过皮质粗糙的痕迹,住在贫穷逼仄的学生公寓。
    本来两人没有任何交集,然而华人留学生圈住就那么窄,她们数次狭路相逢。
    而她何韵一副清高傲慢的藐视她肆意挥霍,好像难以容忍她的所作所为,曾经在华人留学生举行的晚宴上因为何凌宵一个无意的举动正好踩到何韵的脚,而何韵当场就夸张的把手中的托盘摔倒地上,然后指责她害丢了这次工作的机会……
    直到爷爷去世的葬礼上她见到被何坤引进来许玲和许韵,刹那间就明白了原来那么多的狭路相逢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有人觊觎她优渥的生活良久。
    何韵这朵大多数眼里的白莲花,在这样的场景下还能以一副娇娇弱弱的姿态说着苛责的话来。让大家看看她是多么识大体,而何凌宵是怎样的大逆不道是吧?
    好,她不仅仅是要大逆不道,还要为所欲为。
    她猛地调转车头直直的对着何韵而去,还得多亏了这辆车的性能优越,车头凹进去一部分还未熄火还能照常驾驶。
    穿着白色无袖小礼服梳着干净整洁马尾的何韵愣愣的看着车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好像是吓坏了不知道闪躲。僵硬的像是一副张大嘴巴的美人雕塑,仿佛再夸张一点就瞬间皲裂掉落一地碎屑。
    凌霄心底冷笑一声,脚下一动,方向一转车头擦过何韵那白纱堆叠的裙角,快速撞向她身后的一排冷餐桌,餐桌上的珍稀的鱼子酱,鹅肝等菜肴和糕点洒了一地,一个个如同包装精致美人似的酒瓶摔落一地,陈年酒香又浓郁了些。好在那些宾客在看到何凌宵调转车头时候就已经迅速奔开。
    现场一片惊呼声和吸气声。菲林咔嚓声不绝于耳。
    画面被放慢了,何坤已经从高台下来再一次担当了一个好父亲角色,一把揽过吓得浑身发抖的何韵。上下检查打量有没有受伤。
    继而是眼红嗜血的盯着何凌宵一边迈着大步冲到驾驶室这边,咆哮道,“何凌宵,你给我滚下来!”
    “怎么办,爸爸,你给我买的车撞坏了。”何凌宵像是也被吓坏了,像是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未料到自己闯了祸,俩手垂下身侧,样子很无辜。
    这车是何凌宵二十岁生日礼物,那个时候何坤和孟婼亲自去美国接她回来,然后给她办party,价值百万的豪车眼睛都不眨说送就送。那个时候何坤已经是知道许韵的存在的吧,他却还能装的那么像。大概都是因为爷爷在世吧。
    何凌宵也不期望何坤能应承她这一声爸爸。何坤也没有当她还是她的女儿。他眼底的厌恶和不耐烦,那种被打扰了美好,恨不得撕碎肇事者的凌厉根本没办法掩饰。
    何坤几乎是一气呵成打开车门,逮着她纤弱的手臂蛮横的把她一把拉下车。狠狠地掼在车引擎盖上。“混账东西,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不冲着我来。往我身上撞。”
    何凌宵只觉得手肘和侧腰撞在车身上木木的疼。脚上的高跟鞋歪倒,脚踝处好像扭到了。她忍着痛意直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却是委屈十足的语气“您说的什么?爸爸,您是不是误会我了,我是来祝贺您的,谁知道这车抛锚了。”
    果然是新婚燕尔彰显不同,剪裁合体的西装套在他中年发福的身体上居然看不出半点臃肿。甚至有种伟岸如斯的样子。只是那怒气如何也忍不住,双目通红嗜血,脸部松弛的肌肉抖动。“混账东西!董秘书报警,我管不了让你进去好好想一想。”
    杀伐决断,纵横驰聘商场多年的男人惩治人的手段用起来也不分站在面前的是谁谁谁。
    ------题外话------
    大家中秋节快乐!大bobo,杠杠的!
    ☆、第三章 神秘礼物
    进警局,她不怕,反正她不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次。以她骄纵的个性,看谁谁不顺眼的性子,之前在国外已经好几次了。
    总得按照套路演下去,想哭哭不出来,用带着防狼水的手使劲抹一把脸,也不管会不会把精致妆容给弄花,只要有哭的效果才好,装出泫然欲泣,“爸,别……我真的不是故意……”
    还别说防狼水一次都没有用过,被派上用场居然是给自己下。那辛辣粘在脸上眼睛就疼,刺激得眼泪往外涌。眼泪配合她精美的五官,不说梨花带雨,也有海棠含露之姿。
    看看,她的演技也不算差,楚楚可怜谁不会装,只不过她失了人心,这个样子赢得的也不过是右脸上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火辣辣的疼,打的眼泪狂飙耳朵轰鸣。
    倔强的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何坤,扬起完好的左脸,一副你真下的手,你再来一巴掌。嘴里却讨饶道:“爸爸我真的是无心的,你要不解气,这边脸你照着来一巴掌。不要把我送进警局去。我真的是来送礼物的,您瞧礼物还在车上呢。”
    众人随着去瞧,副驾驶位置真有一个紫色包装的大盒子。而且何凌宵的一身银色鱼尾裙礼服宴会打扮。
    现场,可比想象中热闹,于是周围窃窃私语换了方向。那一声声戏谑唏嘘像是终于偷窥到豪门密辛般兴奋。喟叹怎么不来的更劲爆一点,何家千金也不够传闻中那样肆无忌惮那样火辣。
    何坤看着她眼睛里暗讽的笑意,一副你果然欠揍的表情,绷着嘴唇,高高的扬起手掌。眼看着就要拍下来,却迟迟未动。小妮子心眼多,从小他看到大岂会不了解。只是这个时候如果他再拍下去估计媒体会用大标题写:瑞通实业董事长另结新欢,婚礼上对前妻所生子女大打出手。
    盛怒无处可发的,他需要找一个台阶下。
    许玲冲进人群来,拉住何坤的手。惊慌失措的说,“老何你干什么,跟一个孩子较劲。凌霄还小不懂事,你也不能不顾大体。大家都看着嗯。”
    要台阶,台阶就来了。心里感慨,还是许玲最懂人心。
    何坤不甘不愿的放下手臂,“你总是想到她,她何时为人想过,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忍得下。她为所欲为惯了,迟早要出大事。”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家丑不外扬。让人看了笑话。”许玲声音细细的,却让几米内的人都听个明白。
    何坤有所动容。伸手拉过许玲的手,恨不得与之携拥几世轮回。
    大家都看着呢,可以说是等着呢。居然被许玲几句话就给抹平了。何凌宵可是丝毫没有放过何韵脸上那由窃喜转为黯然的表情,估计是事情的结尾没有达到让她何韵高兴的地步。
    “等等!”何凌宵怎么能这样就偃旗息鼓呢,“爸爸,礼物你还没有看呢!”
    她从车里拿出硕大的礼物盒子站定双手捧上,态度诚恳。
    何坤显然是不耐烦,站定了并没有转身,“董秘书。”连许玲也用一副惊惶的眼神看她。谁都知道这何凌宵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被叫到的戴着黑框眼镜五十出头的人挥一挥手。
    几个穿着整齐划一黑色西装的保镖之前本来在外围徘徊现在得到指令迅速围了上去,把何凌宵隔离起来。董秘书把何凌宵手上的东西接过去。
    “爸爸还是先看看为好。刚刚徐姨也说到点子上。免得被他人看了去就不好咯。”她用不咸不淡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态度谦恭,顶顶厌烦做一个乖巧的人。
    她的话却让人很好奇那里面的东西是否存在隐秘。
    何坤想何凌宵又不知道在出什么幺蛾子,他面色不虞,许玲又在低声恳求他跟自己回到台上。但是在场的那么多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在看呢。
    何坤犹豫了一下果真从董秘书手里接过,他只看了一眼很快盖上盒子,整个脸就黑了下来。一旁许玲显然是看到了的,惊惶惴惴的看了一眼何韵又急急地挪开视线。
    何韵本来是翘首好奇那里面的东西,这个时候父母的样子让她心里一慌,手指下意识的绞在一起,低垂着头像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我当是什么东西,值得凌霄你这样颇费周章。”何坤很快恢复平静嘴角木木的,挤出的声音还算平稳。东西递回到董秘书手里,低声道,“看好了。”
    凌霄也笑,“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您入得了眼就好。”
    这些语带机关的话,恐怕只有几个知情人知道。
    何坤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冷冷的哼一声,拂袖而去,临了抛出,“董秘书,警察来了,让她进警局去好好交代。让她待几天想好了再出来。”
    许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何坤伸手拽住直接往台上走,她知道何坤的怒气定是一只火药桶,只是赖于今天的场合不宜发作。
    在外人看来何坤浑不在意携着娇妻重新回到台上。音乐重新响起来,大家各就各位。
    真正的是些演戏的高手,仿佛刚刚这个小插曲也不过是婚礼助兴的节目。
    何凌宵冷冷的撅起嘴角,脚尖擦地。她的妆已经花了大半,脸上狼狈不堪也不妨碍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气度。眼睛死死地盯着把自己围个水泄不通的一圈人。抱臂冷哼,“你得了她什么好处。我爷爷没把你们给喂熟了?”
    董秘书额头上浮着薄薄汗水,眼睛不敢和何凌宵对视。这个小祖宗他之前可是不敢得罪的,虽然现在是拿着皇帝御剑,却好比拿着鸡毛令箭一样颤悠悠的菲薄。只求她乖乖带着原地扮木偶等着警车呼啸而来把她带走。
    幸好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也得了何坤的令立在旁边,给他壮士气。
    他一定如同送瘟神一样把她欢呼雀跃的送走。
    刚刚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台上的两个人继续把剩下的做完。
    人群的一端,李芳菲之前还冷眼看着那边的事故,这个时候那几个人隔绝了视线。她挽着温博然的手臂,低声道,“真是匹烈性的马,撒疯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也不知道孟婼是怎么管教的。”
    ☆、第四章 此凌霄非彼凌霄
    温博然瞪了李芳菲一眼,没说话回转头看向台上像是没事人的新婚夫妇。
    李芳菲讪讪的,很不舒服。
    温博然手里捏着香槟,杯壁细小的气泡还未来得及散去。刚刚从侍者的托盘里取出这杯酒的时候正好看到何凌宵驾着她的红色跑车像是一匹悍马似的冲进场。他的手指一紧,就知道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以何凌宵的性格不做出点什么事情才不正常。
    他一直站在事件外围观看,儿子怕何凌宵闹事情出差前叮咛过,早上还打电话过来嘱咐过。
    “我说温夫人啊,你们家立涛跟何凌霄好像一直在交往,两人出国也好几年。好像上次听我家汉明那小子说立涛和凌霄年底就要订婚?”相熟的富家太太凑过来一副寒暄的语气怎么也掩不住那深层次的好奇。
    李芳菲转过脸笑了笑,端庄大雅,“郭太太,你看我们都差不多的岁数,你们家汉明和我们家立涛也是一般大小。这后辈的事情,你我都清楚看起来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没个定性,要真论到终身大事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咯。”
    温博然站在旁边不语,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李芳菲这话是对着郭太太的说的,其实也是对着周围这些个忍不住伸长耳朵的人说的。
    郭太太的不置可否,却只是打着哈哈,“那是,我们都老了。儿女的婚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
    周围的几个人就着家里后辈的事情纷纷附和,又显得风淡云轻。只是私底下谁都清楚,利益至上,墙倒众人推的道理。
    ……
    瘦高个的警员跟做笔录的矮胖警员交代一句,“这边你先录口供,通化路又有一个案子。”又凑过去耳语一番匆匆离开。
    何凌宵是这里的常客,也不怎么当回事,反正她坚持自己是合法公民。
    “姓名?”
    “你不是在知道吗?明知故问!”她之前进来这一路已经听到他们几多调侃的语气。不就是上了新闻,然后该死的让人知道她何凌宵吗?现在的何大小姐现在很不耐烦,刚刚电话没有打通,上洗手间想去卸掉脸上的妆,偏偏还遇上停水。
    现在她知道自己此刻不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而且样子还很难看,还要中规中矩的坐在塑料凳上听面前这个眼镜啰嗦。
    “我再重复一遍,姓名?”做笔录矮胖警察虽然以前也见过,但是人家就是要摆出一张公事公办的脸。
    何凌宵放弃跟自己眼帘下糊着的睫毛膏作斗争,懒懒的回答,“何凌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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