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儿的身份,不用人说大家都懂,这必然是府里的小公子了。
    韩易水反应最快,他立即用惊奇赞叹的语气,大大夸奖了小胖子一番,其他人虽暗恨他抢先,但也赶紧顺势夸了一同。
    明知道诸人有夸张的成分,小胖子他父王依旧通体舒泰,心情大悦之下,薄唇不禁微扬。
    看来这职场,适当的逢迎果然必须,这活儿古今皆适用。
    闲话说罢,诸人便进入主题,就着京中的情报分析一番后,韩易水拱手道:“殿下,依在下看来,陛下年纪渐长,态度越发暧昧,这京中局势,不久后,大约就会发生变化。”
    韩易水说的,其实已经很隐晦了,实际上,皇帝除了年纪越发老迈以外,近两年身体越发不好了,每到严冬,总要生病,这不,今年入了冬到现在,已经病了两场了。
    这两次的病虽没去年凶险,但也足够给皇帝敲响警钟了,况且他年纪大身体差了,精力难免不济,这样一来,危机感自然更盛。
    皇帝这种生物,疑心病轻不了,如今他眼皮子底下,整天蹦跶着两个不论露骨与否,皆是虎视眈眈着他屁股底下那张龙椅的儿子,他如何能坐得安稳。
    最重要的是,他这俩儿子很是年富力强。
    于是,皇帝行事就越发莫测了,不过总体方向却一个,就是明里暗里打压留京的两个皇子,连越王也不例外了。
    只是这儿子已经成长起来了,不是说打压就能打压的,因为皇帝总不能废了他们。
    而这种时候,朝臣勋贵们心中清明,看当今这模样,大约变天就在这几年了,他们态度难免微妙,更有甚者,已经明目张胆压上筹码了。
    因此,韩易水大胆推测,皇帝虽然老了,但他向来不昏庸,很有可能,他会召其他皇子进京,把京城这潭水彻底搅浑。
    届时,皇帝便能高坐龙椅,看诸子折腾,他关键时平衡一下就可以了。
    老皇帝膝下皇子不多,一共生了八个,其中头两个不足一岁夭折了,便没有序齿,于是,本来行三的太子成了嫡长子。
    余下的六个,二皇子三皇子童年早夭,赵文煊排第四,越王排第五,还有一个宫女生的六皇子,亦早早被封到西南去了。
    这么一来,皇帝若要召皇子进京,赵文煊绝对是少不了的。
    韩易水此言一出,余下诸谋士纷纷附议。
    这一点,赵文煊早就考虑到了,他今日让大家来,便是商议一下进京前的准备。
    他心中早有了思路,听取了众人的意见后,再小幅度调整了计划,接着,便将其中一些差事分派到诸人手中。
    等事情妥当,众人告退后,赵文煊招来徐非,沉吟半响,吩咐道:“徐非,坤宁宫那边现如何?”
    西南奇毒一事,虽已经把下毒者破,但事情远没结束,白嬷嬷服毒自尽,临终的话语看似悔恨,但实际上,她就是对幕后种种避而不谈。
    赵文煊心中清明,对于白嬷嬷的的悔恨半点不为所动,不过,他却敏感留意到对方最后一句话,“殿下若是想知悉全部真相,当往皇后娘娘身边设法。”
    说一千道一万,白嬷嬷对自己的行径未必后悔,但心中不甘肯定有,要是当初没有被拽进这个泥潭,她就无需服毒自尽,而是能如老封君般的,舒舒坦坦地过日子。
    很明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并不适用于白嬷嬷。
    赵文煊已不会相信她分毫,但他事后仔细思索一番,若要得悉全部真相,往坤宁宫方向使劲必不可少。
    于是,他早就命京中探子动了起来。
    “回禀殿下,”徐非拱手,“这两个月坤宁宫中,皇后身边亲近之人按部就班,并未发现不妥。”
    按部就班,意思是说未有可乘之机,能够进一步打开缺口。赵文煊虽有不少探子放在皇宫,坤宁宫也有,但这些人只在外围,普通消息能打听到,事关机要的话,就暂无能为力了。
    皇后到底是皇后,即便如今有些式微,被张贵妃步步逼近,但她在皇宫足有营了二三十年,探子们要打进她身边,即便肯耗费时间心力,亦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接着,徐非话锋一转,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只不过,今早刚收到京中传信,提起一件小事,说是皇后乳母岑嬷嬷,日前写了请安信,递到宫里去了。”
    “京中探听一番,将这岑嬷嬷的最新消息,一并送了过来。”话罢,徐非将刚刚收到的传信奉上。
    这个岑嬷嬷,赵文煊不但认识,他还颇为熟悉,因为她是皇后的乳母,是皇后的第一心腹。
    赵文煊年幼时,就养在坤宁宫,长大搬到皇子居所后,也常给皇后请安,这岑嬷嬷,他很有印象。
    他接过徐非奉上的密信,垂目扫了一遍。
    岑嬷嬷年纪大了,今年春天已经出宫荣养,如今就住在京中一处三进宅子中,养上二三十个个下仆,也当起正经主子来了。
    经历类似的宫人其实不少,她们都会尽可能地延续与旧主的情谊,毕竟,京城这地头,大大小小的权贵官宦极多,光有银钱并不算稳妥。
    岑嬷嬷作为皇后乳母,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然而,这也不影响她写信进宫请安。
    这本属寻常,只不过,坤宁宫的探子如今正密切关注皇后身边,大小事情都不放过,这事儿禀上去后,探子头目立即决定,调查清楚岑嬷嬷近况,连同这事一同上报。
    赵文煊看过密信后,眸光微闪,这岑嬷嬷伺候皇后几十年,是头一个心腹,若说皇后有什么隐秘事要办,估计必要经她的手。
    “徐非,”赵文煊略略思忖,道:“你传信庆国公府的探子,详细打听这岑嬷嬷相关的一应事宜,不管大小,统统报上来。
    岑嬷嬷既然知道无数隐私,但皇后还是让她出宫荣养了,可见必要的防备不会少,贸然动手誓必打草惊蛇不说,真相亦未必能知。
    既如此,就先细细寻找一下,看能否找到个突破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赵文煊是要与顾云锦共度白头,好好养育孩儿们的,现在与皇后太子对上,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至于从前的血债,总有加倍讨回来的一天。
    赵文煊抬眸,目光沉沉。
    徐非听了主子吩咐,立即应了一声,推下去传信了。
    至于接下来的时间,赵文煊就没空操心公事了,因为小胖子安静待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撅撅嘴就哭了起来。
    他抱着儿子站起来,一边耐心哄着,一边瞥一眼滴漏,见已是午膳时辰,干脆便直接会明玉堂去了。
    小胖子嗓门大,肺活量又不小,一路哭得震天响,直到回了明玉堂也不减半分。
    无须赵文煊催促,外面的廖荣已经慌了手脚,连声急急吩咐抬暖轿的大力太监快些,好赶回去让这小祖宗能歇口气。
    大力太监抬着软轿,走得飞快,比平常用时少了几乎一半时间,就到地方了,追得廖荣气喘吁吁,好在这些太监训练有素,虽走得快,但轿子依旧十分平稳。
    轿子一停下,赵文煊立即急步而出,抱着儿子匆匆往内屋行去。
    小胖子直到回到母亲怀里,才肯消停,他张开眼睛,看了一眼顾云锦,才抽抽噎噎撅撅嘴。
    “你怎地这般不听话,”顾云锦心疼,坐下来接过热帕子,细细给儿子擦拭的小脸蛋,“与父王出门玩耍不好么?有什么可哭的。”
    她声音较平日有些哑,身子骨也懒懒的,这是昨天累狠了,顾云锦睡足了一早上,刚刚才起,梳洗更衣完毕后,就听见儿子的哭声由远而近,忙迎出外屋。
    赵文煊额际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大冷天的,都是急出来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给儿子说两句。
    “钰儿今早听话得很,我与人商议事情,他乖乖的不哭不闹,大约是知道事情说完,他就要回来了。”赵文煊想了想,居然觉得自己说得很对,正是这个理儿,话罢他还点了点头。
    顾云锦啼笑皆非,睨了眼一脸认真的男人,她低头看着如今正乖巧微笑的小胖子,轻掐了掐他的脸蛋儿,笑道:“你今儿可厉害了,与父王一同议事去了。”
    她腾出一只手,执帕给男人抹汗,人家就爱宠儿子,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希望等小胖子大些后,他真能严厉起来才好。
    “快去换了里衣,再把汗给抹干净了。”她嗔了他一眼,即便身体强健,该注意的也得注意起来,大冬天太容易得风寒了。
    赵文煊微笑,俯身亲亲她,又摸了摸小胖子的腮帮子,才肯转身往屏风后行去。
    小胖子黝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顾云锦笑道:“就你最机灵了。”
    第79章
    自从再次开荤后, 赵文煊少不了经常与顾云锦沟通交流一番, 这样下来, 以前还能偶尔与父母同睡的小胖子,这回彻底捞不上机会了。
    只是他还小, 有意见也说不出来, 只好被迫同意了,每晚回到右次间的小床里歇着。
    不过,小孩子是会长大的,冬去春来, 钰哥儿渐渐长大,他能坐得稳稳的了,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 一旦发现不妥当, 立即就能祭出自己的杀手锏,嚎啕大哭。
    他嗓门一如既往洪亮,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威力愈见强悍,他还很聪明,顾云锦心疼他, 一见他哭得可怜兮兮的,就禁不住心软, 搂着儿子不撒手, 要把他留下来了。
    “今儿就让钰儿在屋里睡罢。”顾云锦轻拍儿子的背,温声哄着, 又抬头对赵文煊说:“他还小,舍不得爹娘呢?”
    要说赵文煊也是很疼爱儿子的,当初小胖子哭了,他立即便同意了下来,只不过这般几次过后,他难免躁动,且重要的是,他发现小胖子贼精,光打雷不下雨,嚎得大声,泪水却一点没有。
    他此刻瞅着儿子的小脸,见小胖子还一边嚎着,一边张开眼缝儿瞟他有没有同意。
    赵文煊一时气结,一个七个月大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心眼儿。
    小胖子见父王脸色沉沉,正盯着他,他忙闭上眼睛,哭嚎声又大了几分。
    赵文煊被气得脑仁儿疼,偏顾云锦正睁大一双美眸,眼巴巴等着他答应。
    他最受不得她这一脸期盼的模样,要是其他时候,早就点头了,只是如今他却不想再被小胖子得逞。
    赵文煊扬起一抹笑意,安抚道:“锦儿别担心。”他没正面回应,而是伸手接过小胖子,微笑道:“你先歇着,我哄哄他。”
    接着,他迈开大步,直接出了内屋,往右次间去了。
    顾云锦目送父子二人出门,虽面上带了忧心,但到底没有追上去,而是吩咐丫鬟伺候她宽衣,先上床歇着。
    男人的心思她其实很清楚,自家小胖子贼精,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母亲的面对孩子哭嚎,总会忍不住心软。
    只不过,即便有了孩子,也不能太过忽略男人,感情需要好好经营,才能继续美好下去,赵文煊心疼她,她亦然。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父子二人好好沟通吧。
    再说钰哥儿,刚从母亲怀里出来,他就察觉到了,张开眼睛一看,居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嚎哭声立即顿了顿。
    他父王挑眉看着他,道:“钰儿,天色已晚,父王抱你回房歇着了。”
    赵文煊说罢,便见怀里的胖儿子放在小床上。
    虽这小子刚才很气人,但赵文煊还是很疼爱的,他动作十分轻柔,将小胖子放在床上躺好后,又接过乳母绞好的热帕子,给儿子擦脸。
    虽然没掉眼泪,但还是擦一擦吧。
    “你乖乖睡觉,可不许调皮了,可知道?”赵文煊道。
    小胖子机灵,他眼珠子转了两圈,见不到母亲身影,瘪了瘪小嘴,便住了声,没有再嚎。
    赵文煊又爱又恨,笑骂道:“这小子。”
    钰哥儿待在娘胎里时那气人劲儿,很明显已再度萌芽,只是他父王一如既往骄傲,瞧瞧自家儿子就是不一般,多聪明。
    小胖子与父王斗智斗勇的第某晚,再度宣告落败,他折腾一场也累了,闭上眼眸片刻,便睡了过去。
    赵文煊嘱咐乳母几句,方折返内屋。
    赵文煊也无需人伺候,自己悄声进了屋,宽了衣裳撩起锦帐,上了床将顾云锦从背后拥住。
    “可想我了。”他说着,绵绵密密的亲吻已然印下。
    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薄唇微启,将那小小一片玉白膏腴含住,用舌尖轻轻逗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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