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有女眷在宁国寺中丢失,这可不是小事。
    宁国寺方丈接到贺青云的名帖后,深深地意识到这事若处理不好,要遭受贺家的责难不说,恐怕也会影响宁国寺的声誉,当即行动起来,召集人手四处寻人。
    他也意识到,韩月影的失踪不是偶然,因而派了武僧去几条主要的山路上守着,以防歹人偷偷将韩月影带下山。
    这动静闹得不小,很快就在排队下山的香客和信徒中宣扬开来。不多时便有几个香客跟着哭哭啼啼地去找方丈,因为他们的孩子也丢失了。他们原来也以为是人多走丢了,便想着派个人先下山候着,其余的在山上寻找。
    谁料因为宁国寺的一牵头,竟让他们发现,丢孩子的不止一家两家,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忙跑来找方丈。
    听说还有人丢失了,方丈心骇不已,忙让人统计数目。最后发现,今日山上一共丢了六名女童,最小的只有六岁,大的就是韩月影,十三岁,其余的四人皆是八、九岁的孩子。
    贺青云听了顿觉不好,绷着脸,郁结地说:“小月很瘦小,看起来也只有十来岁。”
    “莫非这是一伙拐子?专门对七八岁的小姑娘下手?”有人惊呼出声。
    闻言,丢了孩子的妇人顿时掩面痛哭。
    贺青云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些拐子神出鬼没,居无定所,若是小月落入他们手中,被带到了远方,再想找回来就困难了。
    事到如今只能由官府介入了,贺青云沉着脸说:“速速派人下山报官。”
    一旦报官此事就闹大了,方丈有些不情愿,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这就安排人抄近路去报官。”
    ***
    寺里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在寮房小憩的褚孟然。
    他睁开眼,按住额头冉刚:“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听说是有六名女童被拐走了,方丈正安排僧人在寺内寻找。”冉刚顿了片刻,加了一句,“其中还有韩姑娘,另外,那个叫了元的小沙弥也不见了踪迹。”
    “什么,韩月影也不见了?”褚孟然惊得坐了起来,有些懊恼地说,“是我大意了,这个了元果然有问题。早知如此,便应向她道明,她也有个防备。罢了,事到如今懊悔亦无用,你派些人去帮忙寻人,今日源济大师讲经,山路拥堵,他们应该没走远。”
    冉刚拱手应是,忙派人下去安排。
    几方人马寻了半日,到日暮西垂时,仍旧没见到找到六个小姑娘的踪影。
    贺青云越发焦急不安,贺婉婉更是急得哭了出来。秦笙笙也没下山,站在一旁,扶着贺婉婉,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临近傍晚,一人一马踏着夕阳的余晖上山。
    来人飞快地翻身下马,疾步走到贺青云面前。
    闻声,贺青云抬头,惊讶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谢宁琛:“你怎么来了?”
    谢宁琛把马缰丢给丰荣,往前几步,环视了四周一眼,不答反问:“听说那丫头丢了?怎么回事?”
    谢宁琛前几日去了老奉国公颐养天年的茂竹林,今日回城,正好从宁国寺山脚下的官道处路过,无意中听人说起丢了五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是贺府上的,他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忙骑马跑上了山。
    贺青云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然后愁眉苦脸地说:“方圆十里内的官道上都有官府的人把守,但天快黑了,万一他们连夜走小路,那就麻烦了。”
    谢宁琛听了点点头,没理会他,走过去从官府派来寻人的捕头手里夺过仓瑞山的地形图,大致扫了一眼,弄清楚了附近的地形和主要干道,又问那捕头人手的安排布置。
    捕头认得他,如实把自己的部署向他解释了一遍。
    谢宁琛听后,把地形图按到了捕头手里,扭头阔步走到马前,接过喘着气刚跑上山的丰荣手里的缰绳,翻身跃上了马。
    贺青云见他要走,蹙眉问道:“宁琛,你要去哪里?”
    谢宁琛一扬马鞭,头也不回地说:“寻人!”
    “天黑了,下山的路崎岖不平,太危险了。”贺青云高声挽留他。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谢宁琛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贺青云叹了口气,又担心谢宁琛出事,忙让捕头派了两人追上去。
    谢宁琛一路风驰电掣,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就跑到了山下。他原是打算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追,但跑了几步,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扭头望着背后这座在薄暮中巍峨挺立的高山。
    据贺青云与那捕头所说,因为今日山上源济大师讲经来了许多信徒的缘故,下山的路非常堵。今天下午,这条路上应该一直都有很多下山的信徒。
    拐子做得见不得人的勾当,抓住了重则丢掉小命,轻则流放千里,他们又不是脑子有坑,明知这条路很拥堵还往中间挤。万一被人发现,抑或是在山上被堵了几个时辰,那不是等着人来抓吗?
    几番思量,谢宁琛觉得那些拐子绝不可能走这条大道。但是下山只有这一条宽阔的大路,其余的都是羊场小道,仅容一两人通行,马车无法通行。这些拐子又带了五个小姑娘,目标太大,极不方便,他们不大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背着小姑娘下山,因为这样目标太大,极易被人发现。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他,带着人躲进山里,藏他个三五天,找不到人,官府的人马自然就散了,到时候再走,这风险就小得多了。
    谢宁琛越想越觉得这伙贼子应该还藏在山上的某个角落里。
    他把缰绳挽起来,挂到乘风的背上,然后伸手拍了拍它的头:“去吧。”
    安置好了乘风后,谢宁琛折身朝旁边一侧的小道上走去。
    暮□□临,林中一片漆黑,晚归的鸟儿在山间鸣唱,嘹亮的鸟鸣在空寂的山间回荡,越发寂寥。
    谢宁琛摸黑一路爬上去,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等他爬上山,山顶上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宁国寺的灯塔上有豆点大的灯火在飘荡。
    谢宁琛没进寺中,他沿着寺外的红墙,默默地一路绕行,沿着宁国寺转了一周,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沉吟片刻,他站在两条山路的交叉口,目光从上而下,俯瞰山林,目光如隼,扫过山林间的每一寸地方。忽地,一阵冷风刮来,树枝摇曳,晃荡间,一抹指头大的灯火在山腰处一闪而逝。虽然只有短短一息,但他绝不会看错。
    荒山野岭中出现火苗意味着那里有人。谢宁琛眼前一亮,脚下一动,单枪匹马匆匆往那亮光闪过的地方掠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夹子,改为晚上十点更新,大肥章
    ☆、第二十七章
    幽暗的森林里, 肉香阵阵, 油滋滋声四溅, 伴随着一道豪迈的声音传得老远:“香,真tm香, 可惜了, 没有酒。”
    “鄢老三,办正事呢,别整天惦记着酒, 干了这一票,喝死你老子都不管, 但今天办正事,你别给老子出了岔子。”旁边一个三四十岁, 虎背熊腰, 左边眉骨处有一个大黑痣的男人阴沉沉地提醒道。
    鄢老三听了如同霜打的茄子,立马焉了,讪讪地说:“大哥,小弟也就随便说说而已,放心, 我答应过你, 这半个月滴酒不沾。”
    老大斜了他一眼:“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成则下半辈子吃香喝辣,败了你我脑袋都要落地。你若下半辈子还想喝酒,这段时日就把那馋劲给我收起来。”
    鄢老三老老实实地点头,再次拍着胸膛承诺绝不酗酒。
    旁边另一人笑眯眯地和稀泥:“哎呀, 这烤鸡子都好了,谁要鸡腿?”
    “我来,我最喜欢鸡腿,给我。”
    “刘五,滚犊子的,腿上肉最多,谁不喜欢吃腿,你给老子留一条!”
    ……
    几人为了两只鸡腿哄抢,闹哄哄的,不像是波亡命之徒,倒像是来郊游般闲适,丝毫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一株百年老松后面,谢宁琛背贴着树干,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火光中的这五个男人,只看了一眼,他心里隐隐对这批人有了初步的印象。应该是刀口舔血的惯犯,老练而又经验丰富,同样的也很自负大意。
    从左往右,一共五个人,其中两个又高又壮,挽起的胳膊上肌肉虬起,一团团打结,有些难对付,另外三人身材要瘦弱得多,而且看样子,对那两个高个子似乎有些畏惧。
    他们围在一株大柏树下,柏树碧青的叶子垂落下来,像一把大伞,把这几人完美地挡在了树后。难怪他们在这边吃肉谈天,山上的人都没发现。
    掠过这几人,再往前,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小山坡,山坡上的杂草枯萎了,五个小姑娘像破布一样被人随意地丢弃在地面上,也不知是被人打晕还是灌了药。
    从谢宁琛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大概,光线太暗,他认不出哪个是韩月影。
    谢宁琛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忖度半晌,心里有了主意。
    ***
    鄢老三没抢到鸡腿,只得了一只鸡翅,恹恹地啃了两口,合着嫩骨一起嚼碎,咽了下去,然后把余下的骨头往旁边草丛一丢。
    这一砸,忽地像是惊动了什么东西一样,只见漆黑的树林里突然窜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道极快的黑影从草丛中钻出来,一溜烟地往山下跑去。
    “糟了,被一只躲在山里的耗子看到了。老二老三,你们俩去把他解决了,不要留活口。”老大一挥手,飞快地下了指令。
    老二是个壮硕的男人,他素来对老大言听计从,得了吩咐,立即丢下只啃了一半的鸡腿,飞快地站了起来,往黑影处追去,鄢老三见了,只得跟着爬了起来,匆匆跟了过去。
    干他们这种勾当的,被人撞上又不是第一回了,这段小插曲,老大并未放在心上,照旧大口吃肉。
    但过了好一会儿,那两人还是没回来,老大意识到不对劲儿,眉心蹙起,瞅了一眼刘五:“把人带上,咱们走。”
    刘五嗫嚅了一下:“不等他们了吗?”
    “他们自己知道追上来,先撤。”老大瞥了一眼山下,脸色越发难看。若是老二他们没能解决掉那只耗子,他们的行踪就会被暴露,明日官府的人就要搜山,再想跑就难了。
    刘五两人点点,扔下手中的鸡,站了起来,才要行动,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直扑向刘五,等刘五回过神来,腹部已经挨了一刀。随着匕首的拔出,热乎乎的血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瘆人。
    就连老大也变了色,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谢宁琛:“你是何人?”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通身富贵,一看就是出身良好。但出手却格外老辣熟练,热血溅到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动容,令人下意识地不敢小觑。
    谢宁琛压住想瞥一眼草地的念头,扬起还在滴血的匕首:“送你们去见阎王的人。”
    话未说完,他已经二话不说,提起匕首冲向旁边看傻了眼,脸色发白的老四。
    老四是五人中身体最瘦弱的,个头比谢宁琛这个少年还矮一头,他素来不擅长打斗,这会儿见谢宁琛这尊煞神这么直愣愣地拎着匕首冲了上来,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比兔子还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谢宁琛见目标消失,也不恋战,当即一掉头,返身杀了回去,直冲向老大的面门。
    老大猝不及防,没料到谢宁琛速度这么快,又不按牌理不出,一时躲闪不及,差点被刺中胳膊,幸亏他反应快,抓起身边的大刀挡了上去,勉强避开了这一击。
    一击不中,两人飞快地退开。
    一连损失了好几个手下,老大这会儿也明白,谢宁琛不是颗好拿捏的软柿子,他侧着头盯着谢宁琛,舔了一下厚厚的唇,阴阳怪气地说:“小子,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呢,要知道多管闲事的人素来活不长。“
    谢宁琛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这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在这个场合,长刀似乎比匕首更合适。
    脑中一漫过这个念头,谢宁琛右脚用力往下一踩,反力弹起刘五遗落在地上的大刀,伸手接住,有些嫌恶地说:“将就着用吧。”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大被他这轻视的态度弄得下不台面上,挥刀出其不意地砍向谢宁琛。
    谢宁琛早有防备,提起这把长刀迎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不过短短小半盏茶的功夫便交手了数十个回合。老大的功夫很好,而且经验丰富,而且有种豁出去不要命的狠劲,交手半天,两人竟打了个不分伯仲。
    但这边的响动太大,拖久了,被人发现就完了,这形势到底对老大不利。他舔了一下唇,目光闪过一抹厉色,打法更加凌厉,拼着受伤也要尽快拿下谢宁琛。
    谢宁琛到底年少,比不得他老练,几个回合下来,颇有些吃不消的感觉,渐渐落了下风,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绽。
    老大见了,心中一喜,长刀直削向谢宁琛的右臂,打着主意要砍断他的胳膊,没了右手,这人还不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瞧见老大的举动,谢宁琛冷肃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一瞧他笑,老大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想收回大刀往后退,但却发现太迟了,下一瞬,一把冰冷的匕首凶猛地插、入他的胸口,鲜血如注。
    “你的左手也会用刀……”老大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手里的大刀也无力地垂落下来,滚落到地上,然后身子跟着一栽,倒在了地上。
    谢宁琛见了,并未放松,又提起大刀,冲他的胸口再补了一刀,这才丢下带血的大刀,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
    这一仗虽然赢了,但他的胳膊也受了伤,挨了一刀。所幸,伤口不深,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稍微喘了口气,谢宁琛站了起来,走到草丛边,找到了韩月影,他弯下腰,使劲儿摇了摇:“喂,臭丫头,醒醒,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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