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看着陈焕之她们热身,还真不知道半个小时前的男子4x100战况如何,不是他对中国男子接力队的实力没信心,而是大家平时都在一个田径场上训练,谁不知道谁呀。何况中国田径一向是阴盛阳衰,在短跑上也延续了这样的优良传统,女队好歹还连得三届百米亚运冠军呢,男队都18年没染指过亚运百米金牌了。
    说起这个刘鑫源也觉得不可思议,“第一小组的美国队掉棒了,”他看看徐指导表情,“对,美国男队也掉棒了。然后尼日利亚、南非和波兰犯规。”
    徐指导赞叹,“然后我们就晋级了?”
    “不是,毕竟是按总成绩排名晋级的。”刘鑫源说,“然后是第二小组,英国跑牙买加的跑道上了、意大利抢道,然后把这六个队的成绩取消之后,中国队正好排第八晋级。”
    徐指导张口结舌半晌,突然发现一个晋级新渠道,一声不吭开始默默祈祷了。
    预赛中国队站在第五道,虽说这是抽签的结果,但其中要说没有组委会的功劳那也是不现实的。
    两边第四道是德国队,第六道是巴哈马,三队实力伯仲之间,真要挑出来一个特别强的,奥运会开始前大家会觉得是巴哈马,毕竟国家虽小,却是短跑强国,参加百米的三个选手都是拿了a标出场的。但奥运会进行到现在,这个实力对比也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巴哈马百米上最后走到决赛的只有老将黛比一个,显然国内后继无人,200米冠军劳斯瑞尔又没有上场,外界纷纷推测她是体力不支,为了保护自己已经放弃了最后一项接力比赛,毕竟她的赛程安排之紧是有目共睹的。
    德国队的选手们百米实力并不算强,各棒的个人最好成绩一般在11秒2多到11秒4多之间,但她们有良好的接力传统,直到现在的女子4x100纪录还在东德手里攥着呢。
    而中国队一向是以交接棒纯熟流畅而著称,这是花了大把时间集中训练才能有的结果,因此虽然个人实力都不强,但即使在陈焕之尚未横空出世前,也总能名列世界最好成绩前16,进入奥运和世锦赛的预赛,而在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更是在李雪茹的带领下第一次进入了奥运接力决赛。现在陈焕之的成绩大幅度提高、也使得大家对中国队的实力评价大幅提升。
    而实力最强的牙买加在第七道、其次的俄罗斯在第三道,这也确保了中国队各棒次都不会出现世锦赛预赛上的失误——被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带乱了节奏。
    牙买加队大概不想重蹈美国队的覆辙,前三棒都发挥了较高的实力,到了第四棒实在优势太大才放松了,即使如此,也跑出了42秒24这样远超其他队伍的成绩。
    其次就是中国队,正如陈焕之所声称的那样,只要前方离她5米以内,她就能超过去。在苏方方交棒给她的时候中国队排在第四,前方是牙买加、俄罗斯和德国队。当三步后陈焕之跑出弯道就已经超过了德国选手,离终点还有20米的时候超了俄罗斯的穆里娜,最后以42秒71、小组第二晋级了决赛。
    离她最近的苏圆圆狂奔而来抱住了她,“我这次跑得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棒极了。”陈焕之拍拍她,“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开始考虑该怎么冲击奖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着我的良心发誓,今天夜里还有一更……保证明天早上起床能看到……
    第118章 118
    “你今天不该对大家这么说。”
    陈焕之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怎么?”
    元绘云看看前两排戴着耳机的苏家姐妹俩, 再看看更靠前的教练和队医们, 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 “可能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不过对心理素质普通的人来说,适度的期望值是动力, 过高的期望值就是压力了。”
    陈焕之有点迟疑,“……过高?可我觉得我们实力并不差啊。”
    “不差和前三之间的差距可能比我们和牙买加之间的差距还大。”
    “哦, 那听起来没多大嘛。”陈焕之嘴硬完毕, 见元绘云开始瞪眼,不等她回怼, 立刻请教, “说真的,美国都出局啦, 现在奖牌名额变两个了, 不是我瞎说, 我们真的挺有机会吧。”
    元绘云瞪她一眼,“你不会因为今天我们赢了俄罗斯,就觉得我们实力真比人家强吧。”
    陈焕之有点纠结, “可也不能说绝对比人家差吧,伯仲之间?”
    元绘云看着她,陈焕之投降,“好吧, 可能是要差一点的,那也没你想象中差那么多,我们也可以争取一下铜牌吧。”
    元绘云气笑了,“比利时、巴西,哪个不是强队,我们曾经赢过哪个啊?”
    “那是以前,我们都在进步,”陈焕之又往前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说元姐,你是不是太不自信了,咱们预赛可是42秒71啊,比比利时快,更比巴西快,巴西都跑出43秒外啦。”
    “人家预赛都收着呢……”
    陈焕之打断她,“我也收着呢,”看着元绘云不信的眼神,她点头以示强调,“真的,我还留有余力。”
    好吧,元绘云放弃地摇摇头,“跑题了,即使你这样以为,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拿着个目标去要求方方姐和圆圆,她俩的状态很容易起伏的。”
    “可能吧……”陈焕之说,“不过我觉得所谓减轻压力应该是减轻外部压力,但是没有内部压力,人是没办法超越自我达成目标的。再说了,失常能失到哪儿去,如果没有奖牌,四五六名有什么区别,我们的目标不就是前六吗?只要不掉棒,你们怎么跑我都能跑到前六。”
    元绘云目瞪口呆片刻,指出,“你吹得有点过了啊。”
    好吧,稍微过了一点点吧。陈焕之无奈,“元姐,你对她俩的信心有点少啊。”
    元绘云冲她翻个白眼,“可能你跟圆圆更熟,不过我比你更了解方方姐,她在赛场上容易情绪激动,所以……”她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不会的,方方姐不会的。”因为这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届、也可能是最后一届奥运会了。
    陈焕之叹了口气,这两天她跟苏方方也时常夜聊,两人都不算话多,但女生们对于寝室夜聊有着天然的热情,聊着聊着就容易聊出感情聊出真心话,苏方方是铁了心在奥运会后就开始改技术,她跟她在美国冬训时候的教练越洋电话打了十几个,也跟徐指导讨论了几十次,那位教练说如果实在有意向,可以帮她联系弗罗里达大学的古德里安教练,也就是美国名将巴勒姆大学时期的教练,同时也是他推动了赫尔法特的技术转型。
    但对运动员来说,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改技术永远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情,苏方方原话是,“现在100米有你,200米有你有小元,有我没我对中国队区别不大,所以我才敢去改技术,这样哪怕最后我失败了提前退役,那也是我一个人的损失,不会对中国队造成太大影响。”
    陈焕之觉得她这个想法一言难尽、槽多无口,“你这样对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太负责啊……”
    “可我得对自己的梦想负责。”苏方方当时说得很云淡风轻,“做一个普通人其实用不到太多超出常人的运动能力,很多学生和白领从学校毕业后再也没跑过一步呢,她们不也很快乐嘛。我就算改技术受伤,应该也到不了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可能只是以后不能剧烈运动而已,或者更轻,只要不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哪怕登山、骑自行车什么的都没事儿呢。”
    陈焕之深吸一口气,“恕我不能苟同。”
    可是苏方方打定主意的事儿,别说她不能苟同没用,听说徐指导更不能苟同呢,一样没用。
    不过这么固执要改技术的人,都等到短跑队后继有人才准备动手,哪怕是为了这份责任心,陈焕之也相信她不会在接力赛中发挥失常的。
    至于苏圆圆,说真的,她和她姐姐的问题刚好相反,这孩子就是从小到大承受的压力太少了,在家有姐姐、到了国家队还有姐姐,她既不是家里的顶梁柱,也不是国家队里的领头羊,她盲目而快乐地跟着跑,别人指哪儿她往哪儿跑。所以一旦到了真正需要她承担责任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腿软了。
    但是经过去年世锦赛的失误,她的痛苦和成长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对这个年仅20岁的姑娘有着更高的期待,包括她自己。
    所以要说苏圆圆可能会因为技术或意外而影响成绩,这个有可能,要说因为对奖牌的期待和渴望而失误,陈焕之觉得不会这样。
    当然陈焕之并不是对自己的想法有百分百的自信,觉得她们都一定会因为有机会争取奖牌而在决赛中爆发小宇宙,而是……既然目标都定到第六了,那决赛拼一拼又怎么样嘛,大不了第六、再大不了第八啊。区别很大吗?
    再说了,“元姐你就不想拿个奥运奖牌吗?说真的,美国掉队,这可能是我们整个职业生涯中都碰不到的好机会,也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了,你真的不想把握一下吗?”
    元绘云深吸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前排刘鑫源跟徐指导对视一眼,他们没听太清,但大概意思也听明白了,等回了奥运村进了房间,刘鑫源才说,“这孩子嘴比较快,但没什么坏心眼儿,她就是想鼓励一下大家伙儿,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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