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邵宣朗想得再多再美好都只会是奢望,连如今所处的这房间他都出不去,又谈何离开青松苑?
    从来没有哪一刻,邵宣朗会如现在这般,如此痛恨青松苑的护院灵阵。
    别的灵阵尚且可以引爆伤敌,可潮汐院里院子的护院灵阵在布置的时候就做了禁止引爆的设置,就算邵宣朗想要引爆灵阵与梦隐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他的储物戒里倒是有不少临时灵阵符,取出来尽数引爆也同样能对梦隐造成极大的威胁。
    可问题是,邵宣朗取不出来啊!
    梦隐的攻击密集得令他应接不暇,连从储物戒里取物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就算让他取出来了,激活引爆也需要时间。
    虽然邵宣朗不想承认,但梦隐这游刃有余的战斗姿态,明摆着根本没有使出全力,邵宣朗丝毫不怀疑,在他激活临时灵阵符之前,梦隐就能将他手中的玉符夺下。
    邵宣朗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伤势,可体内到底受了多严重的内伤,就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了。
    “可恶!”
    邵宣朗咬牙切齿地恨恨挤出两个字,连番被动挨打之下,心中的惊恐慌乱逐渐被屈辱和愤怒代替。
    士可杀不可辱!
    明明有绝对的实力可以直接杀了他,却一直戏耍折辱,看他狼狈挣扎。梦隐这样的战斗方式,在邵宣朗看来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终于,当梦隐再次将邵宣朗踢翻在地时,他的屈辱和愤怒到达了顶峰。此刻,所有的情绪都被邵宣朗抛到九霄云外,满脑子只剩对梦隐的刻骨仇恨!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她同归于尽!
    邵宣朗心中疯狂呐喊,怨毒地盯着梦隐,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周身灵力紊乱无序,身体如充气般逐渐膨胀起来。
    这样的变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邵宣朗是想要自爆。
    梦隐暗暗摇头,啧啧,多大点挫折,就寻死觅活的,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差了!
    “我没打算杀你,没想到你自己倒不想活了。”
    梦隐戏谑地说着,停下了攻击,饶有兴致地看着邵宣朗的身体不断膨胀。
    邵宣朗听梦隐说没打算要他的命,不由得有些动摇,稍微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他是惜命之人,有活着的希望自然不会去主动寻死,且看梦隐下手虽重,却没有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势,似乎确实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随着犹豫的情绪产生,邵宣朗身体膨胀速度骤然一缓。
    梦隐霍然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了邵宣朗的腹部,瞬间将他凝聚起来自爆的灵力击散。
    邵宣朗忽觉腹部剧痛,尚未反应过来,便再次重重撞在灵阵上,而后滑落在地,五脏六腑似翻江倒海一般,搅在了一起,‘哇’的一声又吐出了大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内脏碎末。
    “你……你故意……骗我……”
    邵宣朗艰难地开口,看向梦隐的眼神更是怨毒得仿佛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可断筋碎骨般的剧痛之下,如今他身体连动一下都无比困难,就连想要再次自爆都做不到。
    邵宣朗此时是真的绝望了。
    “不,我确实没有打算取你性命。虽然直接杀了你比较省事,可得承担背上杀害同门罪名的风险,就算有理也变成了没理,那多不划算啊。”
    梦隐确实没打算自己动手杀邵宣朗,想让内院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活着的人远比冰冷的尸体更加有用。
    搜魂是肯定的,不过这次梦隐要比之前对待盘南山主和偷袭者时温柔许多,起码不会让邵宣朗事后完全失去神智,最多变得痴傻蠢笨一些,再失去些许记忆,思考能力还是会有的。
    不过让梦隐失望的是,作为长老的邵宣朗,对‘院里的大人物’的事情了解得远不如盘南山主多,显然在‘大人物’面前的地位还没有盘南山主高。
    这位‘大人物’非常谨慎,无论是邵宣朗还是盘南山主都未曾得见过他的真容,也不清楚他的修为境界,只知他是内院中人,对他的称呼也只有‘大人’二字,真实身份成谜。
    “光离!”
    搜魂完毕,邵宣朗陷入了昏迷,梦隐将光离唤了过来。
    “把他送到落枫苑去。”
    梦隐命令傀儡将邵宣朗扛起,而后吩咐光离去开路。傀儡自身并不具备无视灵阵隔绝的能力,没有她或者光离带着,想要进入落枫苑就得硬闯了。
    “嗷呜呜?”
    光离没有立刻行动,不放心地询问梦隐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梦隐使用灵力的时间快要耗尽,光离担心没有它和傀儡跟着,遇到了危险会难以应付。
    “放心,我去找于欣叙叙旧而已,就算没有灵力,她也伤不了我,我要杀她倒是轻而易举。”
    衣服遮挡下,没有涂抹幻光幽尘的皮肤上,深浅不一的血痕纵横交错,可怖至极,哪怕刚才处于战斗之中,梦隐也没有停止锻体。
    事实上,她就算想停止也停止不了,而且使用灵力期间,势必要引更多的灵气入体,无论是承受的疼痛还是锻体的效果,都呈几何倍数增长。
    所以,刚才不仅仅是邵宣朗在忍受着剧痛,梦隐也一样,而且她所承受的疼痛甚至比邵宣朗的还要严重,只不过她对疼痛的忍耐力远超邵宣朗,是以仍能表现得泰然自若。
    内院的杂役基本上都居住在阵术岛,于欣既然是以杂役的身份待在内院,自然也被安排住在阵术岛上。
    从盘南山主的记忆里,梦隐对于欣在内院的生活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怎一个惨字了得。
    可纵然盘南山主对于欣百般虐待,她所有的怨恨仍然只投放在梦隐一人身上。
    闲置的杂役住宿区域里,到处都铺着薄薄的灰尘,梦隐根据从盘南山主记忆里获取的画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于欣居住的院子。
    夜色深沉,院子里却没有丝毫灯光,和附近所有闲置的院落一样,笼罩在黑暗之中。
    于欣死气沉沉地呆坐在院子里,长发凌乱披散,脸色比盘南山主最后一次见她时还要苍白一些,周身的气息也更加阴冷。
    “真是可悲!”
    梦隐漠然开口。
    “谁?!出来!”
    于欣霍然一惊,失神的双眸焦距重新凝聚,立刻起身,警惕地巡视着周围。
    “我是谁?以前或许勉强算得上是故人,不过现在嘛,肯定是敌人无疑了。”
    梦隐轻盈从屋檐上跃下,落在于欣面前不远。
    “梦、隐!”
    看清来来人的容貌,短暂的惊讶过后,于欣一字一顿地喊出了梦隐的名字,看向她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苍白的面容也因极度的怨恨而变得扭曲,仿佛与梦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我很好奇,你对我的怨恨到底从何而来?”
    从盘南山主那儿了解是一回事,梦隐更想从于欣本人的口中听听,她是如何产生这种奇葩的想法,对仇人阿谀谄媚、曲意逢迎,对她这个受害者却仇深似海、恨意滔天。
    “梦隐,你害死了我姐姐于彤,竟还问我为何怨恨于你,不觉得可笑吗?!”
    于欣阴冷地说道,隐晦地查看着周围的动静。
    在看清来人是梦隐的时候,她便想出手,可又担心梦隐身边还跟着保护的高手,犹豫着要不要寻找机会先逃离,再联系盘南山主来处理。
    在于欣的认知里,梦隐虽然已经可以修炼,可总共也没修炼多少天,后来便一直都在昏迷,修为有跟没有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与她的实力天差地别,哪里敢独自前来。
    “确实很可笑!于彤谋害我在先,事情败露之后,仅仅被执法殿判处逐出学院,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莫非就只许于彤害我,还不许我说出来?”
    梦隐讽刺一笑,看着于欣的眼神宛如在看智障一般。
    “况且于彤是怎么死的,难道你还不清楚么?仇人就在身边,你却对他曲意逢迎,反而跟我讨这杀姐之仇,对我满腔怨恨。难不成是我要于彤来害我,再是我驱逐了她出学院,又是我掳了她当炉鼎,最后还是我动手杀了她么?真真是可笑至极!”
    “你闭嘴!贱人!要不是你把事情说破,我姐姐怎么会被逐出学院,又怎么会被掳走杀害!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于欣指着梦隐尖声怒喊,脸上满是扭曲和疯狂。
    “所有害了我姐姐的人,我统统都不会放过!都是为了杀你,我才会忍辱负重,对盘南山主曲意逢迎,只要你死了,下一个,我便会杀他报仇!”
    梦隐闻言,不屑嗤笑:“忍辱负重?你倒是挺会自我催眠!说得那么伟大,你自己信么?不如说你是欺软怕硬,不敢找盘南山主及其身后之人报仇,但心中仇恨又无处宣泄,所以将满腔怨恨转嫁到我这里,制造一个‘忍辱负重’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你胡说!闭嘴!给我闭嘴!”
    于欣仿佛被掀开了心底最深处的阴暗,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的真实想法,就这般被梦隐直截了当地披露出来,她的情绪本来就在盘南山主这一年多的折磨下,变得极为不稳定,被梦隐稍微刺激,便失去了理智,状若癫狂地尖叫着朝梦隐冲来。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可你又怎知,我真会如你所想是软柿子呢?”梦隐轻松避开于欣的攻击,掠到她的身后,掐着她的脖子朝自己的方向拉近,在她的耳边冷漠轻语:“你所畏惧如魔的盘南山主都不是我的一合之将,你不敢找他寻仇,却敢一再挑衅于我,我该说你不知者无畏,还是勇气可呢?”
    于欣脖子被掐着,无法转身,便疯狂地尖叫着,双手胡乱朝后抓去。
    可惜,她杂乱无章的攻击根本不可能触及梦隐分毫,在她抓来之前,梦隐掐着她脖子的手往前一送,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朝前推开。
    于欣踉跄着扑倒在地,额头磕在地上,擦出一小片血肉模糊的伤痕,长期被虐待的她对疼痛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惧怕,额头上传来的痛意终于让她恢复了些许清醒。
    “你、你刚说什么?!哈,想要吓唬人好歹想个像样的说辞!就算你可以修炼,现在也不过是废物般的修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简直可笑至极!”
    于欣回过神来,对梦隐刚才的大言不惭嗤之以鼻。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我来的目的,一来睡太久了,闲着无聊,来看看你的惨状乐呵乐呵,顺便唠嗑几句;二来嘛,盘南山主大概离咽气不远了,我寻思着也该大发慈悲给你寻个去处,我想于微雨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血咒的滋味应该还记忆犹新,以她的性子,定会好好‘关照’你!”
    梦隐嘴角噙着邪肆的笑意,仿佛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有趣。
    这么处置于欣,大概比直接杀死她还要让她难受,可碍于潮汐院的规矩,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当个恶人。
    杀人简单,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事后被有心之人查了出来,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梦隐不希望被人以此为把柄,将岑徵也牵连进来。比起冒着牵连岑徵的风险,她宁愿当个恶毒的人。
    “痴人说梦!贱人,既然你不知死活地送上门来,那边纳命来吧!”
    于欣从地上爬起,再度向梦隐冲来。
    梦隐说的话,于欣一个字都不相信,梦隐刚才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的一幕,她也选择性地忘记。
    从梦隐进入于家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与梦隐离得这么近。前族长在的时候,她是没有那个资格去接近梦隐,前族长失踪后,她却是不屑去与梦隐接触。而此刻,两人有史以来处在同一屋檐下,于欣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了梦隐,除此之外的其他一切,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
    “好吧,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那便闲聊结束。”
    待得于欣来到近前,梦隐只轻飘飘地一掌切在她后颈,天地间瞬间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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