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日子定得有些仓促,皆因钦天监建议要为皇上冲喜。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奈何年轻时受过重伤,又为当初局势所困,没有得到完好的治疗,以至于落下许多病根,这两年累积的暗疾突然爆发,治疗调理难以见效,身体每况愈下,逐渐油尽灯枯,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奇迹。
    朝中的局势暗潮汹涌,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趋于白热化,如今京中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片太平,但日益凝重的气氛宣示着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及笄礼直接显示了女子在家中是否受宠,楚长悦的及笄礼毫无疑问举办得非常隆重,京中有一定地位的世家权贵全都被邀请前来观礼。
    及笄礼当天,楚长悦双瞳剪水,面若桃花,荷粉色华服笼着层层叠叠的轻纱,行走间迭次荡起,如莲花怒盛,绽放出清雅而又娇艳的光华。
    楚长珏将一条精致的项链戴到楚长悦的脖子上,习惯性地想把她搂入怀中,摸摸她的发髻,突然意识到自家妹妹已经及笄,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随意,伸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楚长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轻声感叹道:“我们家悦儿长大成人了啊!”
    楚长悦嫣然一笑,如乳燕归巢般扑入楚长珏的怀中,带着一点儿任性地娇声说道:“不过是及笄而已,就算将来老掉牙了,也还是哥哥的妹妹!”
    这一日过后,楚长悦获得了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
    十日的时间在忙碌的准备中飞快地过去了,楚长悦一大早就被将军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
    “娘亲,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会儿吧~”
    “再睡可就来不及装扮了,来,先洗漱,上妆的时候再眯会儿。”
    楚长悦迷迷糊糊地洗漱更衣,坐到梳妆镜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了亲娘和一众嬷嬷侍女折腾。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将军夫人和嬷嬷们正给她戴着发饰,已经快要装扮完毕了。
    朦胧地睁开眼,镜子里一张高贵绝美的脸映入眼中,看着那依稀有些熟悉的轮廓眉眼,楚长悦有些茫然。
    “小懒猫,终于肯睁开眼了?”将军夫人柔和地笑道,看楚长悦对着镜中的自己发愣,又取笑道:“怎么?不认得自己了?”
    “娘亲……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楚长悦知道自己的容貌确实颇为出色,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之处,但此刻看着镜中堪称倾国倾城的脸,还是有些自恋地被自己惊艳到了。
    “哎呀,我真漂亮!”楚长悦笑意盈盈,喜滋滋地自我表扬。
    “是是是,瞧把你美得,我们家悦儿最漂亮了!”将军夫人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
    “娘,悦儿装扮好了么?”楚长珏跨门而入,恰好将军夫人将最后一件发饰嵌入楚长悦如云的发髻中。
    楚长悦闻声回首,灿如春华的笑容令楚长珏的心跳蓦然漏了半拍,他微吸口气,赞叹道:“悦儿今天美得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哈哈,是吧,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
    楚长珏身着宝蓝色祥云暗纹外袍,发冠高束,长身玉立,长时间的日晒令他的肌肤呈麦色,然而却丝毫不损他原本的俊朗,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狂野的英气。
    楚长悦笑着笑着,脸上却突然有些湿润,本该是高兴的日子,可不知怎么的,泪腺仿佛突然崩溃,泪水愈发如断线的珍珠般失控坠落。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乖,悦儿不哭!”楚长珏看着她突然止不住的泪,心中涌起阵阵难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显得有些慌乱。
    将军夫人也悄然抹去眼角沁出的泪意,微红着眼眶温柔地替楚长悦擦拭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瞧这妆都哭花了,赶紧不哭了啊,娘亲希望我们家悦儿能高高兴兴、漂漂亮亮地出嫁!”
    一旁的侍女赶紧为楚长悦补妆,吉时马上就到了,半透明的纱织红盖头将她的面容掩盖,只朦胧地看得出一些依稀的轮廓。
    楚长珏走上前来背对楚长悦俯身半蹲,两个嬷嬷合力将楚长悦扶到他的背上。哪怕她的身上穿着繁复厚重的礼服,戴着满头珠翠金石,对于楚长珏来说还是非常轻盈,他走得非常平稳,不疾不徐的步伐显得专注且小心翼翼,似乎背上背负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无数带着喜悦和祝福的欢声笑语围绕在楚长悦的周围,然而,楚长悦却一点都喜悦不起来,她伏在楚长珏的背上,双眼逐渐又被泪水模糊,哥哥的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想起小时候调皮爱偷懒,不肯好好走路,总爱指挥着哥哥将自己背过来抱过去,时间过得真快,如今她都要出嫁了,这大概就是哥哥最后一次背着自己了吧?楚长悦心中有些眷恋与不舍,扶在楚长珏肩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拽紧了几分。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量,楚长珏内心隐隐泛起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波动,有种自己细心守护多年的珍宝要被别人夺走的感觉,胸口闷闷的,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郁。
    从楚长悦的闺房到将军府大门的路并不算短,但这段路今日显得特别快走完。
    当她透过半透明的盖头,看到不远处那道与自己一样身穿大红华服的朦胧身影的时候,楚长悦知道,从今往后,能时常陪伴在自己身边人,不会再是哥哥了。
    在确定婚期的那一天,五皇子同时被册封为嘉王,得赐嘉王府。喜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嘉王府,就连已经卧病在床多日的皇上都出现了,声音听起来颇有精神。喜婆搀扶着楚长悦,一路指引提示着她该要做的事情,楚长悦安静地照做,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有着新娘在下轿后直到进入洞房前不能开口说话的习俗,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空洞的人偶一般。
    直到赵凌宇回到新房,挑开她的盖头之后,楚长悦才终于找回当新娘子的感觉,脸上透着娇羞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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