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班主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竟然太过放松,没防备着楚天行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干干地笑了一声,“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若是没个安稳的地儿,铺的身家越大,到最后就越是肉疼。”
    这话说的听上去甚是实在,又好听。
    楚天行摆摆手,周围突然冒出来好几个人,把他们的身边都清空了,这才“砰”地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哼了一声,“是吗?那李班主怎么偷偷把庆辉园卖了,换了的钱财都给了路大帅,让他去竞选总统了?”
    李班主的心跟着茶盖似的翻了翻,苦着一张脸,“这庆辉园我本意就是要卖了的,好带着他们去投奔楚大帅的。可是谁知道,这事儿就被金不换给知道了,他那人阴损着,拿着我女儿的命要挟着,我…不得不从啊!”
    “你女儿?”楚天行呵呵笑了笑,“李玉珠是吧?是不是生的浓眉大眼,女生男相不说,连身子骨都跟个男人似的?”
    他说的语气极为确定,听得李班主脸上的肉都控制不住的跳了跳,“楚少帅如此关心小女,真的是小女的福分。”
    “我更关心你,”楚天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班主半边身子都跟着麻了似的,硬挤出来一丝笑脸,“庆辉园上上下下一百余口,以后就仰仗着楚少帅了。”
    楚天行只是挑了挑眉毛,转头的时候,正好旦角也出来了,当下也再不理会其他,只是专心地看戏。
    戏唱完了,楚天行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张兆森,张兆森立刻就带人朝着后台走去,没一会儿,就带了一个旦角过来,那旦角来了之后,见了楚天行也不行礼,只是淡笑着说,“多谢楚少帅捧场!”
    楚天行哼了一声,“没想到邓家大小姐样样精通,不但会西洋歌曲,就连昆曲也能唱的如此好。李班主是花了多少的银子和心思才请的起你的?”
    李班主顿时后背汗如雨下,其一他真的并不知道这位露丝小姐是什么邓家大小姐,他只是以为是个普通的票友,虽然开口就让他惊艳,知道她恐怕得有个十几年的功夫的,可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其二,他暗中做的手脚,没想到被楚天行摸的一清二楚,他真的再不敢有第二个心思了。
    邓念儿没半点慌张,“楚少帅不该先让我喝口水吗?”
    李班主赶紧站起身,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邓念儿,“邓大小姐稍坐,我现在就去看茶。”
    邓念儿侧身坐好,拿起圆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小块芙蓉糕,一手挡着唇,小口小口地咬着吃了。
    她的吃相很优雅,也很好看,津津有味的样子,让人觉得她口里的东西简直就是最好的珍馐,引得人食指大动。
    李班主送上茶的时候,楚天行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看来邓大小姐对这里很熟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邓大小姐对我们楚家的事儿了如指掌。”
    邓念儿咽下了最后一口芙蓉糕,拿着丝帕擦了擦唇边和手,轻轻地啜饮了一口香茶,这才一手支在下巴上,看着他笑着说,“楚少帅平时都疑心这么重的吗?我娘虽然是大家闺秀,可也是昆曲一代名角,我想我应该没有给我娘丢脸吧。”
    她这样算是解释了,可也是避重就轻的。
    也许是平日里在庆辉园走动的比较多,这上上下下的,没几个是她不熟识的,就连楚天行派过来看管她的也是如此。
    正好今儿个唱《牡丹亭》的旦角嗓子不舒服,邓念儿就顶了上去。
    这一番倒是也没什么复杂的,可楚天行的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邓大小姐若是如此有主见有胆量,我想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邓小姐,请。”说着,还指了指门口的长廊。
    “还真的不懂怜香惜玉,”邓念儿撅了撅嘴巴,竟然真的站起身,冲着楚天行摆摆手,“再见!”
    看着她竟然真的走了,张兆森不禁有些急了,“少帅,邓大小姐这样……”
    “你去暗中保护着她就是了。”楚天行看着邓念儿的背影,她走得极为稳当,不招摇,可又带着一点点的风情,让人忍不住就起了爱慕之心。
    张兆森接了命令,立刻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邓念儿直到走出了庆辉园的大门,都没转过头,身后也没有楚天行那么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想来他也是没有跟上来的。
    轻轻地叹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夜空,今儿个不见一点星光,更没有月色,漫天都是阴沉沉的云,也不知道方小半和楚天阔现在如何了。
    而与此同时,楚天阔和方小半两个人随便找了个街边的买馄饨的摊儿就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滚烫的汤,方小半满足地叹了一声,“以前的时候,一碗馄饨我和依依姐一起吃,依依姐心疼着我,每次都让我吃馄饨,她说汤底才是最好喝的,好喝的她就喝了。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汤水再怎么好喝,也比不过这馄饨带着馅儿的。”
    楚天阔认认真真地听着,大掌抱住了她的手,难怪她刚才看到了馄饨摊儿就走不动了,还非点一碗。
    跟着她喝了一口,这汤底分明就只是热水,只是煮过了馄饨,带着了点面粉的味儿。
    吧唧吧唧嘴,还是没什么味儿,方小半所说的,他未必能真的亲身体会,可那种手足之情,他还是很能感同身受的,一如,他替楚天行挨过板子一般,“依依姐现在在哪里,接过来与我们同住吧?”
    方小半抬起头看着他,幽幽地说,“她…只活了十六岁,那个时候,我不过十一岁而已。”
    楚天阔抓着她 的手又紧了紧,方小半只是淡淡地笑着,“依依姐是为了我死的,十七是她的亲弟弟,我也就欠着十七的。”
    “那个路十八也是你们一起的吗?”楚天阔想了想,轻声地问着说,当时他就注意到了方小半的样子不对劲,只是,她若是一直都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
    每个人总有一些过往,藏着不想被人揭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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