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粱勤英这会已经情绪崩溃的大哭起来,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江晚出去了,我是她同事,我喊她回来接电话。”沈峥开口应道。
    “你是晚晚的同事吗?你们办公室里春节还有没有其余同事在值班的?”大约听到陌生人的声音,电话那端的粱勤英情绪这才收回了一点,无比紧张的问道。
    “我会在。”
    “那太好了,同志,江晚春节不回家在单位的话,麻烦你帮忙关照下她。我担心她心情不好,等我忙完家里的事会立刻赶过来看晚晚的。”粱勤英颇为焦灼的央求起来。
    “放心,我会留意她的。”
    “同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粱勤英在电话那端感激涕零的连连道谢起来。
    沈峥挂完电话去楼下乃至远处的操场那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黎江晚,不过她的包和手机都还在办公室里,不可能会去外面。他略一思索后直接往他们这幢办公楼的顶层天台上面走去。
    果然,推开那扇木门后,正有个身影蹲在外面天台的角落里。
    也不知道她是在极力压抑她自己的哭声还是怎么的,以他这样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她瑟瑟发抖的背影,在雨幕中蜷成一团,整个脑袋都被她深埋在臂膀里无声的恸哭着。
    他愣在原地,整个人石化似的没有动弹分毫。
    良久后,他才缓缓钝钝的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不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乃们要的对手戏终于来了~~
    ☆、第48章
    沈峥走到黎江晚旁边,蹲下,他抬起右手停在半空中一小会后才僵硬的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黎江晚迟钝的抬头,雨幕中也不知道是她的泪水还是雨水,她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
    “发生什么事了?”沈峥开口问道。
    黎江晚看着沈峥开口说话,然而她什么都听不到,身上的衣物都被寒风刮的拂动起来,就连雨幕都被强劲的风势刮得往一边斜去。
    然而,她什么都听不到,她像是突然被这个世界给隔绝抛弃了似的。
    “我听不到声音了,你能不能说的大声点,我听不到——”她又情绪激动的去拍打她自己的两侧耳朵。
    沈峥的确没想到黎江晚会毫无预兆的失聪,他这会还不确定她失聪的程度属于轻微还是严重级别的,眼下还是想着努力让她情绪缓和下来,“不要担心,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下。”
    “你能不能说的大声点,我一点都听不到。沈峥,我本来就够讨人嫌的了,我不能再变成个聋子,要不然我家人会更嫌弃我的,他们本来就够嫌弃我的了,我要怎么办?”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无比用力的去抓她自己的头发,双手握拳,手背上骨节突出,她只是无法宣泄她自己心头狂涌上来的恐惧。
    “江晚,你先平复下情绪。”他还尝试着想让她情绪稳定点。
    她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声嘶力竭的朝他喊道,“沈峥,我真的听不到,一点都听不到了!”说完继续发狂的去捶打她自己的脑袋。
    沈峥担心她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突然间把她硬生生的揽在他自己的怀里,像是安抚受惊的小鹿似的,他僵硬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他不再开口说话,然而那每一下的节奏,都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
    还有他在这里。
    果然,黎江晚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回去。
    沈峥等她镇静点了就把她带到医院里检查,一系列检查下来后,除了有轻微贫血症状,其余的检查显示都是正常的。听了沈峥的补充后,医生判断是受到大刺激,外加贫血症状才导致的突发性耳聋,主要还是心理方面的问题,暂时没有什么特效药,建议过几天再来复诊观察。
    除却在天台上时的情绪失控,之后被沈峥带来医院检查时,黎江晚都显得无比安静,只不过整个人相比平时,明显没有了平日的生机盎然。
    从医院里出来后已是晚上,隔着昏暗的路灯,依稀可见天空中开始飘落纷纷扬扬的雪花。依着黎江晚现在这个状态,沈峥还真的有点担心她会出什么状况,他就直接开到他自己的住处楼下。
    等到他停好车子时,右侧的黎江晚还是没什么反应。
    沈峥侧身过去见她似乎是靠在座椅上睡着了,他这会也不想吵醒难得安静回去的黎江晚,本来是想把她直接抱到住处去休息的,结果他伸手过来时,手心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脸颊上,没想到就这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她就已经烧得全身滚烫起来。
    沈峥心头一惊,特意把车灯开了起来,昏睡中的黎江晚双眸紧闭,两颊因为高烧不正常的潮红着,唇角边则是起了好多颗细小的水泡,然而唇上却是干渴的皲裂了。
    先前她在雨中淋了那么久,全身早已是淋得落汤鸡似的,沈峥那会也急着带她去医院确诊下失聪的病情,他甚至都忘记先带她去换套干爽的衣物,这会又在车里被暖气一烘,以他的身体素质倒是没多大感觉,而黎江晚本来就急火攻心着,立马就高烧了。
    看这样子,都已经烧糊涂了。
    沈峥略一思索后,还是把黎江晚从副驾位置上挪出来抱到他自己的住处,他那里倒是还有两套很久前给她买的运动套装,他把她身上潮湿的衣物脱掉后直接换了单薄的运动套装,之后又在她外面裹了件他自己的呢大衣。她个头本来就不是很高,他的长外套都快长至她的小腿上。
    沈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后,他自己也飞快的换了套干爽的衣物这才抱着她又回去了趟医院。
    黎江晚这次高烧来势汹汹,她被送到医院挂急诊后立马就打点滴。
    一直到凌晨时,沈峥才带她回到住处。
    他这么大幅度的抱她上下,她一直双眸紧闭着没多大反应,沈峥猜她这高烧更多的是因为心病才会突然发作的,甚至,都不愿醒来面对事实。
    沈峥把她抱到主卧的大床上,又怕她穿着他的长外套咯着不舒服,便将她稍微扶起把外套脱掉,这才重新把被子给她盖上去。
    寒冬腊月,外面的气温早已是零下几度了,他这会倒是折腾的整个人都热烘烘的,好不容易把黎江晚安顿好,沈峥又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相比先前的滚烫如荼,这会温度已经降下一点了。他想到这时就打算起来离开,只不过沈峥刚准备起来,突然察觉到他自己衣服下摆的一角居然被黎江晚拽在手心里,他甚至都没察觉到她是几时拽上去的,也许是刚才帮她脱外套的时候。
    其实她只拽了那么一丁点的面料,然而拽的极紧,他尝试着想要把她的手心缓慢的掰开,未料到他才稍一碰触,她的手心愈发用力起来,“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已经很努力了——”
    她含糊的嘟囔了一句,紧闭的眼尾立马又滑出了豆大的泪珠,沿着两侧太阳穴的位置悄无声息的滑到发丝里面去了。
    也不知道她之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以至于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生。
    这样脆弱的不堪一击的黎江晚,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大约是真的触到什么深埋于心的伤心之事了吧。
    沈峥想到这时,心头突然没有缘由的发软起来。大概是察觉到身侧的沈峥没有再挪动,睡梦中的黎江晚再次小心翼翼的朝他坐着的床沿边挪了点过来,整个人都无比小心的挨在他的身侧,然而也只是微不可微的碰触在他身上,并不贪心。
    沈峥见着黎江晚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他看得都累,他自己干脆在她外侧和衣躺下,果然黎江晚也挨着他挪动了下,整个人躺的舒展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么大难度的蜷缩成一团。
    沈峥等她躺的伸展了一些,就把被子都笼在她的身上,而他自己则是靠在被子的外面和衣而卧,没多久他自己也睡过去了。
    直到身侧似乎有什么动静,沈峥立马就醒过来了。
    他觉得似乎才刚合眼不久,外面的天色却是已经大亮了,昨晚回来的时候就已大雪纷飞,这会朝外面一看,视线范围内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身侧的黎江晚额上在冒冷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着,双眉紧蹙,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里似的。
    沈峥伸手拍了下她的身上,果然她这才猛地一哆嗦,之后就醒了过来,冷汗淋漓的看着床沿边的沈峥。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沈峥随口问道,不过一看到她毫无反应的神情,他这才想起来她的突然失聪应该还没好转,他想到这时便去拿手机过来,之后打字给她看,“感冒有没有好点了?”
    黎江晚茫茫然的看了下卧室的四周又看了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大概是还在思索着眼下处境的来龙去脉,之后才回过头来讷讷的点了下脑袋。
    她的高烧来的快去的也快,脸上之前因为高烧的不正常潮红也消退了不少,不过整个人都看着挺虚弱的,精神也不怎么好。
    “我去做早餐,你再睡一会。”沈峥继续把手机屏幕给她看。
    黎江晚依旧点头。
    一个小时后,沈峥煮好粥走到卧室里,黎江晚已经起来,正坐在靠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景在发呆,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不过她身上也就穿着单薄的运动衫,连外套都没披上。沈峥怕她抵抗力差的又被冻感冒了,过去时随手把他自己的长外套拿在手里。
    他都走到她的身后了,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望向窗外,毫无知觉。
    直到沈峥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她这才回头过来,神色怔仲的开口,“我要是一直听不见了是不是就不能干刑警这份工作了?”
    “检查都没问题,过几天去复诊,会好起来的。”沈峥飞快的打字,之后递手机给黎江晚看。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手机屏幕,突然反常的浅笑了下,然而那笑意落在她此刻惨白如纸的脸上,却是显得有几分淡淡的心酸,“要是不能当刑警了,好可惜,我努力了很多年——”她说的很轻,甚至最后一句他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别多想,会好起来的。”沈峥继续打字给她看。
    “恩。”她难得乖顺的点点头,虽然看起来心情依旧颇为低落,但是至少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神智也回复正常了。
    “粥在锅里保温,我去下办公室,晚上回来。”沈峥递手机屏幕给她看。
    黎江晚继续点点头,“你去吧,我会记得吃的。”
    沈峥这才从住处离开去单位了。
    到办公室后,多半是因为大雪封城的也没有什么警情。沈峥内心隐隐的还不是很放心黎江晚,下午没到下班时间他就回来了。
    沈峥回去后径自往主卧走去,然而主卧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他又往阳台上打量了一眼也没看到黎江晚的身影,反倒是浴室那边的门虚掩着。
    就这短短的分秒之间,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个可怕的下场。
    “要是不能当刑警了,好可惜——”他耳边响起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幽幽的,唇角边却是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难道她那会就已经有这样疯狂的想法了?
    他觉得心头的某处绷的无比发紧,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及至推门进去,果然在靠近盥洗台的地面上有看到零星的几滴血迹,殷红的还是无比新鲜的,浴缸里的水面晃荡漾开,隐约能看到水面上浮沉飘动的长发。
    他脑海里嗡得一下,随即都有窒息的感觉上来,下一秒沈峥已经一阵风似的飞奔过去,伸手就把黎江晚从浴缸里捞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么粗鲁捞起惊吓所致,被他从浴缸里捞出来的黎江晚立马狂呛起来。
    之前刚看到浴缸水面上漂浮的长发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心脏都要从胸口处跳出来,久违的恐惧感倏地一下从他心底深处钻出来,顷刻就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黎江晚还没呛结束,他随手就扇了黎江晚一巴掌,“不就是听不到,你就这么点出息吗?”他说这话时双眼嗜血般的通红着,眸光肃杀的如利刃般直刺她的心口。
    沈峥冲动发火之下扇的这一巴掌,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
    因为,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刚才那样惊心动魄乃至心悸到令他自己害怕后悔的时刻。
    他在害怕什么,他并不想知道。
    可是在误以为黎江晚想不开乃至有自杀念头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楚着,他害怕的几欲发疯。
    他是疯了,所以才会动手打她。
    黎江晚也被沈峥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在了那里,不过随即她的两手就捂在她自己两侧的耳窝那里,双眼睁大,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沈峥。
    刚才沈峥动手扇她巴掌的时候,也许是他的手劲够大,她觉得沉寂的鼓膜处突然传来一点久违的噪音,继而有点微弱的杂音传过来。虽然她才失聪了不到两天时间,然而就那么一丁点的噪音都像是漫长久远的隔了几个世纪,她怕那点隐隐约约的动静一不小心就会消失,这才一动不敢动的保持原状杵在那里。
    其实她只是想得没出路了,洗澡时才会把自己整个人都沉在浴缸的水面下,明知道没什么作用她还是希翼着会刺激到一点点的前庭和耳蜗,结果她还没等到有什么反应,就被沈峥毫无预兆的从浴缸里拎出来,她这会身上甚至都没穿衣物,只不过眼下两人的关注点显然都没在这个上面。
    也许是见着黎江晚的反应突兀的不合常理,沈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这火气的缘由,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手劲够大,刚才又是在气头上,下手都没控制好分寸,就这么点时间,黎江晚脸上被他巴掌扇过的地方已经隐隐浮起了发红的掌印,乃至于唇角边还有一丁点的血迹蜿蜒下来。
    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是疯了罢!
    而黎江晚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想黎江晚大概是被自己刚才的勃。然大怒给吓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责过后,沈峥这才笨拙的伸手过来轻揩了下她唇角边的血迹,明知道她听不见,他还是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说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黎江晚突然又开始用力去拍打她自己的耳朵,那点微弱的声响时近时远,她得努力把这点感觉找回来。
    “江晚,失聪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以为她这是又要开始抓狂的前兆,说时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然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就在前一刻他甚至还动手打了她,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他自己的歉意,尤其还是在她听不到的情况下。
    下一秒,他忽然俯身下来亲在了她的唇上。
    黎江晚本来还在努力的感知着那点微弱的听觉,直到觉得视线里有阴影俯下来,随即沈峥就亲在她的唇上了。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然而全身却是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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