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师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没办法反驳,由于不怎么出门,所以也就自然不怎么坐车坐船,晕车这种事我又控制不了,不过看他如此肆无忌惮的取笑我,我暗下决心,回程的时候如果我还晕车的话,我就吐在他那身看上去干干净净的道袍上。
    我和师父的行李就是各自一个大挎包,不过我的挎包里塞的依然是师父的东西。这堆东西看着不多但还真是挺重的。师父说由于对方的来信之提了下村子里遇到的古怪事,却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师父也不好对症下药,只能把该带的都带上,以防不时之需。
    在来这里的路上师父简单跟我说了下来信的内容,大概是说县城附近有一个在山里的小村子,村子里一贯都太平,可是自打去年年底开始,就不断出现牲畜死亡的事件。有一些进山出山的人,如果遇到晚上走夜路,还在山上听见奇怪的说话声,甚至有好几个村民都在那儿看到了一个哭泣的黑袍子女人在树林里飘来荡去。随着目击者的不断增多,村子里的人个个都开始担心起来。有传闻说是这山上以前闹过豹子,有个外乡人路过的时候让豹子给咬死了,尸骨无存,但是去年年底前有个施工队在这里旧房改造修建了一所小学,炸地基的时候把山里的豹子给吓跑了,那女鬼本来就怕豹子,这下豹子一没了,就肆无忌惮地开始作怪了。
    师父在路上也试着问我,如果说我是他的话,这件事我要怎么开始查起。我想了想告诉他,要先问问当地人,如果能够找到目击者的话,多打听几个人,凑到一起基本上也就有点眉目了。
    我毫无经验,其实这些都是我想当然的胡说,不过却得到了师父的赞许,他说你说的这些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根据这些人说的见到鬼的地方挨个走走,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要派兵马出去查一查,最后找到根源所在后,看看是什么性质的鬼事,在找到妥帖的处理方式。这一切弄完以后,还要观察一段日子,没毛病,这事才算完。
    听上去还真是挺刺激的。师父又说,这次你跟着我,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别给我捣乱就行了,这次的事情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到底有多凶险,你记住,眼睛要来事儿,看见不对劲了,就立马跑。
    哎我说你这臭老头,这都还没开始呢你就说丧气话,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害怕得逃跑了,没准你一把岁数了跑得比我还快呢!当然这些话我没敢说出口,否则还不得狠狠挨几个脑瓜子不可。
    到了村子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师父按照信上的寄信人地址找到他的朋友,这是一个看上去快七十岁的老大爷,是村里的长者,师父说,这位老先生姓刘,当年在红军过川地的时候曾随军过一段日子,和某位首长有着惺惺相惜之情谊。解放后就回了老家,在当地帮忙改革教育。村子里的那所中心小学,就是在这位刘老先生的提议之下,国家出资修建的。
    刘老先生很是热情,知道我和师父都还没有吃饭,于是赶紧叫儿女张罗给我们俩煮面吃,赶了一天路的确也饿了,我也就没去在意这碗面到底好不好吃,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呼噜噜就下了肚。吃完后师父带着我在屋子中央的火堆边坐下,请老先生讲述事情的详细经过,师父叮嘱我,你要听仔细点,别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我低声问他说,我肯定要听仔细,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来办这件事,我记那么清楚干嘛。师父踢了我一脚然后也压低声音跟我说,你这臭小子,万一我记不住你还能多提醒提醒我!
    刘老先生说,咱们这个小山村和县城有一段山路的距离,但是村子里穷,条件也差,所以很多东西我们都需要从县城里往村子里带,经常都会有村民翻山进县城采买,走了几十年,从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事,但是从去年开始就经常出现,起初听他们说起,我也觉得太荒唐,这荒山野岭的,会不会是看到了什么野兽误认为是鬼怪了。
    刘老先生说,所以在去年年底这件事频频出现后,自己就号召了一群村子里的长者,大白天亲自去闹鬼的那些地方看了下,虽然没有见到鬼,但是一靠近那地方就会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死了什么东西臭的感觉。当大家想去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尸体的时候,却在钻进树林的一瞬间,树梢上成千上万的乌鸦都怪叫着飞走了。刘老先生说,要知道我们这村子里,虽然时不时在山上都能打到一些野味,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乌鸦。最奇怪的是,这乌鸦刚一飞走,树林里立刻就会起雾,那天把我们七八个人围在雾里,虽然没看见什么古怪的东西,但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一个断了舌头的人,正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话,但是说得什么却完全听不懂,而声音却是实实在在在耳朵回响。
    刘老先生说,大家都吓坏了,纷纷朝着树林的入口跑,我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是别人帮着我才走出小树林,但是就在我们走出来以后,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大家都不敢再钻进去,只能站在树林边上大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喊了几声后就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惨叫声,这惨叫声就是那个在树林里没能出来的人。
    我斜眼看着师父,他似乎有些皱着眉头,我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虽然我满心好奇,但是还是不要随便发问的好。师父问刘老先生说,那最后那个进山的人怎么样了?救出来了吗?刘老先生皱眉说,嗨!救什么救啊,那小子自己慌慌张张跑出来了,毫发未损。我们问他刚才为什么要大声惨叫,他却说他没有叫,反而是在浓雾里听见我们在外头惨叫,他一着急,就跑出来了。
    师父说,那这事就稀奇了,换句话说,就是你们遇到浓雾之后,就分散成了两拨人,互相都觉得对方遇到危险了,是这个意思吗?
    刘老先生点点头说,这件事古怪就古怪在这个地方,大家都被吓到了,却全部安然无恙,这不合理啊!我听到这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似乎这老先生多渴望着出点什么事似的。师父又问,那你说村子里的牲畜连续死亡,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刘老先生说,这个只是我们的猜测,因为这件事大家都没办法解释,然后接下来的日子村里的牲口死的死丢的丢,大家就众说纷纭,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
    这些动物都是晚上死的或丢的,其中有一头大水牛,第二天我们是在小树林的另外一个入口处不远找到它的,当时还没死,但是肠子已经被拉扯出来了,身上很多被尖利的东西抓破的伤口,于是村民们就猜测是不是被那个黑袍子女鬼干的,然后又有人说这山里闹豹子,这水牛是豹子伤的。最后我们村一个上了岁数的老者就出来说了,以前是闹过一阵豹子,后来施工队进山后,豹子就没了,于是女鬼就出来了。
    师父对刘老先生说,那你来信上说,这女鬼生前是被豹子拽进树林里咬死的,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吗?刘老先生说,这个就没人知道了,只是大家都在传,一个传一个,越说越离奇,到后来我们也分辨不出了,只能听到什么就告诉你什么,这方面你是专家,这才请你来查查啊。
    我心想,搞了半天,信里的内容都不一定完全准确,那还说这么多干嘛,直接从头查起不就完了。于是我没能忍住,插嘴问道,刘爷爷,您的意思是说,不管是你们撞见鬼了,还是牲畜开始死亡了,都是从那支修中心小学的施工队来了之后才发生的事吗?问完这句我赶紧住嘴,眼睛偷偷瞄着师父。
    师父倒并未责怪我插嘴,而是看着刘老先生等着他的回答,似乎如果我不问,他也要问一般。刘老先生毫不犹豫的说,对的,就是这样,这施工队一来,怪事也就跟着来了。
    但是这施工队在山坳的另一个方向,连进出山都不会从闹鬼的那小树林经过,只是在打桩的时候用过炸药,所以村里才说是炸药吓走了豹子,然后女鬼才重新出来作怪了。
    师父思考了一会儿说,刘老先生,这几件事情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一个直接的联系,容我和我徒弟好好想想,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明天我就带着徒弟在村子里走访看看,这事情越早水落石出,你们也越早安心,我也算不负先生使命了。
    又聊了一会,还是卡在之前的诸多疑问上,于是师父说,先休息,明日再说。
    第七章 .黑袍女鬼
    当晚就住在刘老先生家里,由于是农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住处,我俩也只能把两个方桌拼了一下,铺上一层被子就当床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师父问我,刚才你为什么要问刘老先生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前后的问题?
    我以为师父要责怪我了,于是赶紧说道,因为只有把时间先后顺序搞清楚了,后边调查起来才不至于到处乱撞,师父我不是故意要插嘴你们说话的,我只是没忍住。说完我开始嬉皮笑脸,试图用装天真的方式逃避师父的责怪。可是师父并没有责骂我,而是对我说,你问得很好,有时候我们这行做事情在正式开工之前,必须要尽可能多的去了解情况,现在多了解一点,后边就少绕弯路。时候不早了,快睡了吧。
    得到师父的表扬,这让我心里有些得意。尽管我跟师父大多数时间都嘻嘻哈哈的,但是他却很少这么认真地肯定我的做法。
    那天晚上就这么跟师父挤在连床都算不上的地方,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好心的刘老先生给我们煮了荷包蛋,还准备了自家泡的盐水白菜。
    吃早饭的时候师父问我,按照你的想法,今天咱们该从什么角度开始?我说,刘爷爷说这一切都是施工队来了才开始的,那么从施工地点开始查起应该是最稳妥的,不过现在我们只问了刘爷爷一个人,说辞还是相对有些片面至少是不完整的,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先在村子里找人多打听,也许会改变咱们的判断,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和昨晚咱们的想法一样的话,再从施工地点调查也是来得及的。
    师父点点头说,这样也好,那就这么办吧。吃完饭后,我一路跟着师父在村子里到处走访,问了很多户人家,全村人对于这件闹鬼的事都是清楚的,而且一看我们两个外乡人,师父还穿着道袍,就知道我们俩是专程为这件事而来,于是每个人都非常热心的告诉我们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大多数人是没有亲见这件事,都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所以内容实际上相差不大,于是我们也打听到了当时那个最后走出树林的人和另一个亲眼看见黑袍女人鬼魂的人,这两个人都是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他们的话应该是最有参考价值的。
    找到了刘老先生说的那个最后才从小树林里出来的人的家里,他正在做着农活。表明来意之后,他告诉了我们当天小树林起了浓雾之后,他在里面遇到的情况。
    起初他跟大家一样,觉得那只是传闻而已,不足为信。所以当天进入小树林也是为了辟谣,可是当浓雾冒出来以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在浓雾当中,他除了身边的树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却听见耳边四面八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种声音像是风在树林间急速地刮的感觉,紧接着他看到在雾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移动,不过具体是什么他却没有看清楚,由于之前已经盛传了一阵黑袍女人的事,所以他也先入为主认为那个黑影就是黑袍子女人。于是到这个时候他就有些害怕了,他呼喊自己的同伴,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紧接着就从其中一个方向传来许多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好像是自己的同伴们正在遭受折磨一样,他转头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在这个时候看到浓雾竟然散开了一道口子,就好像刻意给了他一条路一般,当下的他也没来得及多想,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谁知道这一炮还真就跑出了小树林。
    师父问他,那你当时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或者是你人有没有受伤之类的。他摇摇头说没有受伤,但是受到的惊吓却不小,鼻子里充斥着落叶在泥土里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种类似死耗子的臭味,但是那种味道即便出现在鼻子当中,却也感觉没有那么真切。
    他还说,自己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那片小树林已经来来回回进出了几十年,树林里的情况他是一清二楚,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雾,更没有遇到比这更古怪的事。师父又问他,你当时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能尽可能回忆起点什么吗?例如这山里以前是不是闹过什么精怪之类的。那人摇摇头说,精怪没听说过,有野兽到是真的,山鸡、野兔、猴子都有,大些的猛兽就是前几年有人传闹过豹子,好些动物的尸体也是在树林里找到的,也发现过大猫的脚印,但是却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豹子。
    那天那个黑影就隔着浓雾在我隐约可看得见的树木背后横向移动,速度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随后就听到了惨叫声。可是当我走出林子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说没有人惨叫,反而是听见我在树林里惨叫,这就让人搞不明白了,也许是我当时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也许是大伙都被迷住了。
    师父点点头,看上去是在思考。然后他又问道,那你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你觉得会不会真的像传闻那样,这山里闹鬼?那人有些沮丧地摇摇头,叹气说道,这谁说得准呢,我本来不信的,现在多少还是有些信的,只求这件事能快点过去,咱们村子也好太平。
    跟这家人告辞,我们准备去拜访下一位亲眼目击黑袍女人的一个村民,既然他能够准确说出这是一个女人,说明至少在视觉上他的观察是比其他人更真切的。
    师父在路上告诉我,那些死掉和消失的牲畜,既然在那头大水牛身上找到了抓痕,也被村民找到过豹子的脚印,此刻不管是不是豹子,肯定都是野兽所为,应该跟那黑袍子女鬼没有关系。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因为鬼事而死的牲畜倒也遇到过,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暴毙,这种有明显外伤的,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我默不作声,此时此刻,任何一点线索的分析都是很重要的,既然师父这么说,肯定是基于经验,这就是多年积累的一个过程,也是我进入这行必须要做的一步。
    另外一个村民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默默在地里干活,我和师父上前打招呼,说我们是刘老先生请来帮忙的人,他倒是愿意配合,不过他看上去比先前那个人更为沮丧。算算日子,距离这件事开始到现在也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一个人走出当初的阴影,不难想象,当时的那次惊吓想必是让这个村民毕生难忘。
    师父请他说一下当天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位村民背靠着竹篱笆坐下,掏出一卷烟草塞进烟斗里,然后告诉了我们当时的情况。
    那天他是去县城里的自由集市卖自己家挖来的山竹笋,但是卖完后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村民告诉我们,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除了解放初期的时候这附近有军人打过土匪,也是几天就解决了战斗,除此之外这里没有战乱,也没有动荡,祖上三代人都世世代代住在这里,这条路自己也来回走了无数次了,就算天全黑了,自己不打灯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那天路过那个小树林边的时候,突然有点尿急,于是就地解决了,正穿裤子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听上去有些像风吹着树林子,也有些像什么东西快速从落叶上移动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田鼠之类的夜行动物,也就没有在意,刚准备走的时候,就映着微弱的天光看见小树林和小山包之间那条狭窄的小路上,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当时就把他吓了一跳,但是他却并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问道:前面是谁啊?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他就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着那个黑影丢了过去,也没看清砸没砸中,反正黑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于是他壮着胆子打算从黑影身边绕过去,因为他直到那个时候还丝毫没有往撞鬼的方向去想过,还以为是村子里那个人喝醉了,站在这儿发愣。可就当他距离黑影大约两三步的时候,那个黑影却突然之间转头,张开大嘴朝着他大声嘶吼起来。
    村民说到这里的时候揉了揉鼻子,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即便时隔多日,他依旧心有余悸。师父宽慰他说,老哥你别害怕,我来这里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所以你想起了什么都告诉我,这样我解决起来也更顺利一点。
    村民看了师父一眼,然后接着说,那种嘶吼的声音他一辈子都记得,就好像两三个人的声音重叠起来一样,其中有很沙哑的男声,也有很尖锐的女声,而且那个黑影当时突然转头,那速度特别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它的嘴里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那个声音听上去就好像一个没有舌头的人嘶吼起来那种空洞的感觉。
    师父又问他,那你看清那个鬼的样子了吗?村民点点头说,它的脸特别白,就算是晚上也能看得清的那种白,眼睛只有两个黑黑的眼窝,看不见眼睛,鼻子有点长还有点歪,记不得有没有眉毛,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的。看上去比一般的女人高大了不少,头上的黑帽子和黑袍子是连在一起的,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就只有那一张脸能看清,其他的都只是黑黑的影子。
    师父问,那它只是嘶吼,别的没做什么吗?村民摇摇头说没有,自己当时吓到了,立马拔腿就呼天抢地地往村子里逃,连自己的竹筐都丢下了,但是那个黑袍女鬼也没追上来,在我跑出去十几米的距离都还能听见它的叫唤,再回头它就消失不见了。
    第八章 .西洋教堂
    村民接着说,他是全村第一个这么近看到过黑袍女鬼的人,跑回家关着门自己呆了一夜,都还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真撞鬼了还是产生幻觉了。
    这件事也就没敢跟别人说,连自己老婆都没告诉。但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村里陆续有人遇到过这样的事,遇到的方式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地方都是在小树林附近,于是这件事就在村子里传开了,我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疯了,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
    师父又问道,那么我听说以前也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自打修中心小学的那个施工队来了以后就出现了是吗?村民点点头说是的,村里人都说施工队放炸药惊走了山里的猛兽,那个黑袍子女鬼就是被野兽咬死的,野兽走了它就又出来了。师父问他,那村子里以前有没有你看到的那个女鬼模样的人死掉?
    村民想了想说,这村子就这么大,家家户户都互相认识,如果有谁家的人长这个样子,他一定会记得的,但是他印象当中是没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师父大概是感觉继续追问也问不出更多的答案了,于是就安慰了村民几句,带着我离开了他家。
    师父对我说,看样子这些怪事跟那个来修学校的施工队是有关系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难道说是因为开挖建设坏了这地方的风水吗?这些村民的口述中,能够分辨出这的确是鬼的所谓,并不是什么精怪现象。
    可如果是鬼的话,那必须要先死人才对啊,换句话说,要么这里死过一个人,这个人是女的,身材高大,生前钟爱黑色带帽子的袍子或者死的时候是穿着这身衣服下葬的;要么就是这施工队到这里来的时候带了些外面的奇怪东西进来,但是这个可能性相当低,如果这是个闹事的鬼的话,那施工队还不早就被闹了个天翻地覆?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困扰的也是这个,完全说不通啊。师父想了想对我说,你岁数小脚步快,你现在赶紧跑去刘老先生家里问问,那施工队在什么地方。于是我赶紧就跑了过去。这村子非常小,从村头到村尾按照我跑动的速度也就七八分钟。到了刘老先生家后,我就把师父的问题转达了一下,但是刘老先生告诉我,施工队小半个月前就已经完成施工后离开了,在这村子的另一头,旧房基础上改建了学校,你一直朝着出村的方向走,看到有个尖顶房子上插着国旗,那就是中心小学。
    谢过刘老先生后,我又飞快地跑回了师父身边,我知道,师父下一步一定是到我到那个施工队待过的地方去看看的,不管两者有没有关系,此刻师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的。
    师父带着我走到了那个中心小学,我才发现那是一栋小小的西洋建筑,我是城里人,所以我知道那个房子在改建成小学之前,一定是个教堂。
    看上去还是有不少年头了,但是施工队刚走不久,又还没到报名开学的时间,所以看上去冷清清的。师父带着我走到学校里头,有一个村民模样的妇女在打扫着操场,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整平后的土坝子。
    师父走上前去问好,然后对她说,大姐你好,我是刘老先生请来的朋友,想来跟你了解点情况呀,请问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吗?大姐憨厚地笑着点头,说自己是村子里谁谁家的儿媳妇,村里的小学要开学了,不光是自己村里的孩子要来这里上学,邻村的孩子也会来,所以要提前打扫一下,这才现在忙活呢。
    师父大概是看对方是女的,也就没好意思直切主题,二叔绕着弯问,刘老先生也是让我来看看这地方怎么样,大姐你在这里的时间比较久,这里有什么现在还不够完善的地方吗?
    大姐说,没什么了,都挺好的,教室也漂亮,过两天还要送几个皮球过来,孩子们下课的时候也可以玩儿。师父问道,我看着房子是以前的洋人教堂改建的啊,都改了哪些地方。大姐介绍说,就把以前的祷告厅隔起来了,做了几间教室和一个办公室而已。之前这里又没水又没电,前阵子有施工队来把哪些快塌了的偏房拆了,地窖也炸了改成了化粪池,这洋人的房子结实,费了不少劲呢。
    我和师父对望一眼,大概先前那些村民说的施工队爆破,应该指的就是这个。不过那个大姐突然又说道,但是现在的改建虽然大模子是没问题了,但是有些地方还是不够好,例如这附近地势开阔,只要一刮风满栋楼的窗户都跟着被吹得哐哐响。还有就是电灯好像接触不太好,白天看得见倒不用开灯,一到晚上就时明时暗的,有时候直接灭了不亮,取下电灯来检查却又好好的。
    这一点引起了师父的注意,而之前在师父家里学习的时候,他也曾告诉过我,如果有鬼怪出现的话,周围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例如电灯,例如收音机的声音,甚至是蜡烛上火苗摆动的方式等。所以当这个大姐说出电路也许有问题的时候,似乎是给了师父一个稍微明确的信号:这里假如电路没有故障,那就一定有古怪的东西存在。
    如此一来,这个教堂改建的小学和村子里小树林闹鬼的事情,似乎在时间上就契合在了一起,也说明无论大小,这两者至少是有些关联的。
    于是师父立刻问大姐,这个地方在没改建成小学之前,是一直空着的,还是有别的用途。因为在那个年代,解放初期的时候很多教会都因为战乱的关系暂时离开了,所以这里之前的日子一直闲置的可能性非常大。果然大姐说,这里一直空着的,连个门都没有。
    听说是清朝时候修建的,村里的老人都说没见过这里有传教士,荒废了很多年了。现在这学校的操场,就是以前的村民开辟出来的菜地,房子里除了一堆破损的东西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地窖是砖封住门的,没人去撬开过,也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心想,如果这教堂的人走了,没理由单独还封住地窖啊,而且这地窖是被施工队炸开的,紧接着一系列怪事就出现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被炸的地窖应该是一个值得调查的地方。果然师父就对大姐说,那麻烦你带我们到地窖的地方去看看吧。大姐却说已经炸掉回填了,现在就只剩下个地窖盖子了,师父说没关系,带我去看看这地窖盖子就是。
    于是大姐带着师父和我走到那个看上去差不多半扇门大的地窖口,然后说你们自己慢慢看,接着就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等大姐走远了,我低声问师父说,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村子里闹鬼的事,这样她还能知道咱们是来干嘛的。师父也压低声音跟我说,傻小子,你记住,我们这行有时候就得这样,当你表明来意后,许多事情都会因为人的关系产生判断上的倾斜,这法子在面对那些事件的亲身经历者来说当然是最有用的,但是对于这种大姐来讲的话就不一定了。咱们东打一枪西开一炮的,从一些看似不相关的地方打听,心里也是有答案的,而这个大姐却不知道咱们要干什么。正因为不明白咱们的真实意图,她才会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而且都是实话!
    我心里暗暗佩服,师父如果不是个道士的话,去做个骗子应该也能发家致富吧。于是我问师父说,那现在怎么办,虽然找到了这地窖口子,但是知道这背后就是化粪池,炸都炸得一干二净了,还怎么查呀,就算知道这里有问题,进不去也没办法,谁还会没事往化粪池里钻啊。
    师父瞪了我一眼说,你懂个屁,查事情不一定要进入到最深处,尤其是现在这种压根没办法进去的情况下,只要找到有关联的东西,一碗水加就可以查个七八分准。
    你还记得出门前我跟你说要开始教你法术了吗?这就是最基础的一种,是一种水法。你别急,先看我做,回头这事结束了,我会教你的。
    我不说话了,聚精会神地看着,师父从包里取出一个瓷碗,让我去问大姐讨碗水喝,大姐很热情地给我倒了满满一碗,我端回给师父的时候,却被师父倒掉了一半,他告诉我要不了这么多,一般就足够了,接着他点燃一张预先画好的符咒,一边烧一边在自己面前悬空画下了一个大圆圈,嘴里还伴随着咒语的念诵。
    在符咒即将烧完的时候,将连着烧过的纸灰的符咒丢在了碗里,火一下子就灭了,还剩下拇指大一小段没有烧尽,但是灰却大多数融进了水里,说来也奇怪,那灰遇到水竟然不会把水搅浑,而是缓缓地沉入碗底,再慢慢散开,只在灰的边缘留下一层半透明灰白色的晕,师父右手捏了个指决,沿着碗的边缘逆时针游走了几圈后,就做了一个弹的动作,好像是把手指上的东西弹进碗里一般。这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碗底的黑色符咒灰,竟然慢慢聚拢在一起,变成一个好像站着的人的形状。
    看到我吃惊的表情,师父有些得意。他问我说,你看这碗里的显像,像不像那个穿着黑袍子的女鬼?
    第九章 .五猖兵马
    我猛点头,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觉得像还是被师父这样一引导就觉得像了。
    因为在开始的时候,两位村民分别描述了那个黑袍子女鬼的形象,尤其是那个亲眼目击的人,让我对这个女鬼心里实际上是勾勒出一个大致的模样的。
    眼看着碗里的符纸灰逐渐拼凑成了一个人形,还真和我心里的那个样子十分相似。不过我告诉师父,还是有点区别的,因为按照村民们说的,那个女人是很高大的,而且还带着帽子,现在碗里的这个黑影虽然是一个人的形状,但是头部的颜色却浅了许多,看上去不像是带了个帽子呀。
    师父说,这是水法之一,称之为圆光术。此处以碗为圆,以水为镜,水里的显像在念咒的引导下,是会直接呈现一个和此处的鬼事相关的答案的。
    此法可问三界六道各种事,寻人寻物,阴邪鬼事,都可以查。所以不管这水里的人是不是那个黑袍子女鬼,此刻都能够说明它们之间是必然有联系的。
    师父告诉我的是一个结论和判断,对于我来讲这中间有太多不懂的过程,于是我请师父跟我解释清楚一点,师父却说,这圆光术是水法里的一种,也是我们这一派查事问事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入门比较简单,但是要学通却比较困难,你不要着急,这趟完了回去之后,这是你的入门功课之一。
    在来这里之前,师父那一闪而过的担忧我依然还记得,想必此刻他也算是明白着急低估了我,对于第一次接触这类事件的我,我没有退缩害怕,也没有莽撞胡来,想必他也应该很欣慰了。
    师父又从怀里摸出一小把米,挑了七颗,剩下的就洒在了碗的周围,只是把这七颗米丢在了碗里的水面上,干燥的米粒遇到水,自然而然地漂浮了起来。他好像是故意问出声一样说道,敢问此地是何神仙,贫道要在此维护天地公正,不知诸位神仙让我不让!
    师父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大概是担心被那个大姐听到了。但他又偏偏说得这么文绉绉的,让我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如果此刻我笑的话应该会挨揍于是也只能忍着,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上原本飘着的米粒突然沉了两粒下去。师父又开口说,神仙们如果听到了,就先沉一颗,再沉两颗。
    话音落下几秒后,水面上的米粒还真的先一后二地沉了下去,这回我可笑不出来了,觉得太过神奇,既然师父是在问话,而米粒却随着师父的问话做出了一致的反应,这就说明,此刻被师父的水法控制住的,正是那个碗里显像的鬼魂吗?
    师父又接着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神仙若是顺我,就全部沉下,若是逆我,就浮上两粒米!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米粒的动静几乎是决定了我们接下来的做法。只见原本已经沉在碗底的米粒,又晃晃悠悠地浮上来两粒。
    师父面无表情对我说道,这下好玩了,这家伙跟咱们干上了,这样也好,既然要硬碰硬,倒是简单了许多。
    于是师父站起身来,扬手倒掉了碗里的水,然后对我说,咱们走吧,回去吃点东西,下午再调查一下,等天黑再来收拾它。
    从师父的语气来听,他对于这件事应该还是把握十足的,我也就放心了不少,由于帮不上别的忙,我也只能跟着师父回到了刘老先生家里。
    吃午饭的时候师父简单跟刘老先生说了下情况,他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村子里的怪事应该是跟施工队的到来是有关系的,就跟大家最初猜测的情况有点类似,的确是因为施工队点了炸药引起的,不过并不是因为吓跑了豹子女鬼才出来,而是炸了那个教堂的地窖。
    地窖里应该是有些相关的东西被炸毁了,而我们在现场也找到了鬼魂存在的证据,不过这小山包和小树林边的那个黑袍子女鬼,好像并不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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