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藏起眼中的郁色,笑道:“父皇您就放心好了,我们必定会好好的。”
    宣和帝还想说什么,卫褒忽然又匆匆走进,脸色严肃。
    宣和帝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卫褒禀道:“父皇,永寿宫刚刚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薨了。”
    江苒心头一震,垂下头去,心中了然:赵王谋逆,宣和帝自然不会再留下谢贵妃。
    帐中许久没有声音,片刻后,宣和帝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阿襄,你带你媳妇先回去休息吧,你们还是新婚,你却在我这里呆了一晚上,实在不像话。”
    “父皇,您现在这样,让儿臣怎么能放心走开。”卫襄抗议道。
    “你皇兄不还在吗?还有老六、老九他们也还在外面候着呢。你一宿没睡了,快回去歇了吧。”
    卫褒也道:“你放心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卫襄看了兄长一眼,这才携了江苒退下。
    回去时,两人同坐一车,卫襄一上车就默不作声地搂住了江苒。
    “十一……”江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抬眼想看他的表情。
    卫襄却不给她看,直接埋在她的肩上。
    “怎么了?”江苒担心地问他。
    “父皇大概没多少日子了。”他闷闷地道,声音惘然。
    江苒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前世,父亲遭难时她已是心痛如绞,酸楚难忍,若是父亲永远离开她……她简直不知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卫襄他,一定很难过吧。宣和帝对他来说,不光是君王,更是一个慈爱的好父亲。
    良久,她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回搂住他,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卫襄却没有了动静。半晌,江苒试探着叫了他两声,他却没有回答,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累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车子一直驶入兴庆宫才停下,双瑜掀帘要服侍他们下车,江苒看了沉睡的卫襄一眼,冲着双瑜轻轻摆了摆手。
    她的肩膀已被枕得麻木,可他一夜未睡,她根本不忍叫醒他。
    直到宣和帝的赏赐送来,颁旨的内侍在那边寻王爷王妃,卫襄这才被惊动,醒了过来。
    “已经到了吗?”他的眼中还带着刚醒时的茫然,原本逼人的容色竟显出了几分稚气。
    “嗯。”江苒点头,想要起身,却忽然动作僵住。
    卫襄立刻发现她动作的僵硬不自然,不由担心地皱起眉来:“怎么了?”
    江苒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襄却忽然反应过来:江苒是刚刚被他枕得身子发麻了。
    “苒苒……”他的心中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将她抱坐在身上,轻柔地帮她揉着肩膀道,“你怎么这么傻,不会把我推开吗?”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翘。
    江苒不自在地道:“你好不容易睡一会儿。”
    卫襄见她脸红如朝霞,娇艳无方,实在可怜可爱,心中大悸。热血上涌,原本好好地揉着她肩膀的手渐渐变了味,位置越来越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木家小少年”,“王宝宝”,“晚飞花”,“水青呀”灌溉营养液o(n_n)o
    ☆、第104章 2.01
    “十一, 你……”她惊觉不对, 正要出言阻止, 他的手已扶住她的后脑,薄薄的唇不容分说地凑了上来。
    江苒眼疾手快,伸手挡住他唇, 却被他捉住她手,背到身后。扶住她后脑的手微一施力, 她的樱唇就撞了上来, 被他噙住。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 这一次的亲吻热烈而凶猛。江苒只觉口中如有飓风席卷而过,搅动着她无力抵抗的香舌抵死纠缠,将她的神魂都欲卷飞。
    她神思恍惚,耳畔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她却完全无法分辨,只能感受到他汹涌的热情与渴望。
    他的唇渐渐下移, 落到她修长如天鹅的雪白玉颈上, 轻轻啮咬, 扶住她后脑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她的衣襟上。
    不可以, 现在还是在外面,还有人在找他们。她于昏昏沉沉间勉力找出一丝清醒, 猛地后仰,伸手挡住他的唇。
    “苒苒……”卫襄一对黑眸暗沉沉的,藏着令人心惊的欲/望,声音因被她捂住, 含含糊糊的,“我只是想亲亲你,没想做其它。”
    江苒又羞又急:“外面还有人,你怎么能这样,这样……”肆无忌惮的。
    “哦?”卫襄双眉一挑,目光氤氲,声音低哑:“没人就可以了吗?”
    这家伙,哪有这样曲解别人的意思的啊!江苒瞪了他一眼,秀美微蹙,嗔道:“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靠近你了。”再任他这么亲近下去,总有一天会越了界,与其到时闹得不愉快,还不如现在就防微杜渐。
    卫襄被她那一眼一嗔,刚刚汹涌而起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看她脸色,到底没有造次。
    他深呼吸几口气,勉强平息下奔腾的热血。反正都是他的人了,来日方长,他的苒苒,待他心肠那么软,总会怜惜他的,何必现在惹她生气,得不偿失呢。
    他清咳一声,好脾气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不乱来好不好。”
    这么好说话?江苒狐疑地看向他,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收回自己的手道:“我们下车吧。”
    两人下了车,谢了宣和帝的赏,卫襄神秘兮兮地拉着江苒去他的书房。
    卫襄的书房设在西偏殿暖阁中,宽敞明亮,布置简单清雅。墙上挂着山水,靠窗摆了两组紫檀嵌山水纹大理石圈椅;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紫檀雕花书案,上有文房四宝;书案旁则是一个鱼戏莲叶纹的青花大瓷缸,里面放着好几个卷轴。
    卫襄从瓷缸中抽出一个泛黄的卷轴,缓缓打开。
    这是……江苒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是一幅泼墨山水的孤舟独钓图,正是前朝顾醉顾大师的得意弟子元溪居士的代表作之一。
    元溪居士的画作虽不像顾大师那么难得,但他巅峰时期的几幅作品也是有市无价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她注目画作,难掩惊喜地问。
    “陈学士送我的新婚贺礼。”卫襄漫不经心地道。于先勇被废,余家一蹶不振,陈莹莹的婚事却早就定下,不能反悔。这种情况下,陈复禹自然要为女儿谋划,最好的法子就是扶持女婿上位。
    他立刻想到走卫襄的路子,金银财帛却不足以打动卫襄。陈复禹也是个心思灵活的,不知怎的打听到卫襄给岳父送了一幅春晓图,灵机一动,也不知他从哪里得了这幅孤舟独钓图,借着新婚贺礼的名义送给了卫襄。
    卫襄心领神会,给了余伏波一个出头的机会。余伏波也是个争气的,果然抓住机会,射杀赵王,一举立下了大功。
    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江苒,只是期待地问她:“明日回门,这个作为回门礼送给岳父,岳父不会嫌弃简薄吧?”
    江苒道:“宗人府不是会备礼吗?”
    卫襄不以为然:“宗人府是宗人府的,这是我俩的心意。我还准备了些古籍孤本,岳父应该会喜欢吧。”
    江苒不安地道:“太贵重了。”不管是元溪居士的画作还是古籍孤本,都珍贵异常。他现在还住在宫里,并未分府,老是这样给父亲送重礼,只怕会被有心人诟病。
    卫襄看了江苒一眼,调笑般地道:“娘子是心疼自家的东西了?为夫甚是感动,不过娘子放心,为夫身家尚可,给岳父送些薄礼还是送得起的。”
    这家伙,江苒哭笑不得,却不好再阻止他送礼,再说,倒是她小气舍不得给父亲送礼了。
    卫襄又道:“我让他们也给你收拾了一间书房,靠近寝宫,你把常看的书拿出来吧,其它的就送到福郡王府去。我让鸣蛩和鸣鸾过去帮你布置。”
    江苒就问他:“我们大概什么时候搬出去?”
    卫襄道:“大概还要再过一个月。”
    那就是差不多过年后了。江苒想了想道:“那我把嫁妆也分一分,要用的拿出来,其它的就暂时不动它了,到时直接送过去。”还有一部分嫁妆还留在陪嫁的宅子里,到时也要一起送过去。
    卫襄道:“也好。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使唤双瑜和常思贤。”
    江苒应了,见卫襄眼底的青色,对他道:“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卫襄就挨近她耳边轻轻道:“你陪我?”
    大白天的,她和他同床共寝像什么话?江苒红了脸,佯作淡定地道:“你自己去吧,我和双瑜约了还有事呢。”说罢,也不理他,自己先走了出去。
    江苒倒不是找借口,而是确实和双瑜有约。双瑜带着她去了新收拾出的书房。
    依然有整面的大书柜,上有时令的鲜花。窗下摆着摇椅,墙边则是一张美人榻,铺着大红的皮毛垫子。
    书架上空无一物,书案还没有搬进来,显得有些空荡荡。
    “和我说说兴庆宫的情况吧。”江苒微微一笑,在摇椅上坐下,接续起昨晚被打断的话题。既已嫁给卫襄,除了床笫之事她没有办法,其它做妻子的责任她自然要承担起来。
    午膳是和卫襄一起用的,用完后余伏波来找他,卫襄就又出去了。
    赵王和安国公府谋逆,祸乱禁宫,牵涉颇广。尤其是禁军将领参与者众多,正当人心惶惶之际,一个处理不慎,变乱又起。
    卫襄虽是新婚,碰到这种大事,也不得不出面帮着弹压安抚。宣和帝现在是惊弓之鸟,根本不信任其他人。
    这一去又是大半天。晚上,卫襄让人传了话回来,叫她不必等他,早些安睡。
    江苒望着大红的锦被,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酸涩:理智上她知道现在正当非常时期,这些事怪不得卫襄,而且他不回来,她不用担心因夫妻敦伦之事惹得两人不开心,正该松口气才是。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
    她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身边忽然传来一阵暖意,然后她似乎被给围绕住了,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有些痒,她迷迷糊糊地想要推开,红唇忽然被堵住,初时如蜻蜓点水,渐渐激烈起来。
    她受惊地张大眼睛,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一张放大的俊脸。卫襄穿着寝衣,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被窝,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
    他的鼻尖正挨着她的鼻,唇含着她的唇,呼吸相闻,体温相融,亲密无间。
    看到她乌溜溜的水润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卫襄略略放松了些她,懊恼地道:“吵醒你了?”
    她兀自迷迷糊糊,茫然了一瞬才喃喃道:“十一,你回来啦。”
    卫襄“嗯”了一声。
    她忽然将脸直接埋入他的怀中,伸臂紧紧搂住了他。心中暗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想好了要防微杜渐,免得擦枪走火,却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
    卫襄感觉到她的依恋,心中又酸又软,紧紧回抱住她,歉然道:“苒苒,对不起,连续两夜抛下你一个人。”新婚夜就抛下新娘,他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可他的苒苒却丝毫没有抱怨。
    她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可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埋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现在什么时候了?”许久,她在他怀中闷声闷气地问。
    “三更已过。”他爱怜横溢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心,“明日回门,还要早起,早些睡吧。”
    *
    江自谨心急如焚,一早就在等着女儿女婿回门。
    两人新婚夜宫中宫变,消息虽然没有流出,但当天宫里出了大事,他们这些官员多多少少都听到了点风声。更兼第二天安国府就垮台了,外面捕风捉影,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偏偏女儿嫁进去的那个地方,他连消息都没办法打探。
    郡王的仪仗远远行来,江自谨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带着江茗出门迎接。待见到穿着大红礼服从步舆上下来的女儿女婿时,他不由红了眼睛。
    翁婿父女间行过礼,江茗也老老实实地参见了姐姐姐夫,江自谨把人让入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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