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让声音干净清爽,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一本正经地反驳:“没跟南风学。”
    言喻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她似是隐约知道秦让会说什么,只觉得背脊窜出了一阵不适和怪异感,她是害怕的,害怕秦让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言喻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缺少爱,也急需爱,同时,她这人对感情又很吝啬,所以她的朋友很少,认定了,就会是漫长的一生。
    她从认识秦让开始,从秦让帮助她开始,从两人成为同事开始,她就将秦让定位为亦师亦友的人,定位为她的朋友,她真的很难,也不想改变秦让的位置。
    更何况,朋友是一辈子的。
    但爱人却很难一辈子。
    秦让不是傻子,言喻的躲避,他看在了眼里,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神情,好半晌,喉结滚动,终究是不忍心,眼里的光泽暗淡了下来,抿紧了唇线,垂睫笑了笑:“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就拿下去。”
    言喻点点头。
    秦让没再说什么,他收拾好碗筷,走出了房门,卧室的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关上,他才抬起了脸,脸上一派冷然,嘴唇紧抿成有些冰凉的弧度。
    言喻对他还真是没什么感情。
    其实他也早就清楚的,这三年来,她从来不关心他的感情状况,也从不在乎秦南风的妈妈,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
    楼下,就只有小星星在客厅看小猪佩奇。
    她怀里还抱着小猪佩奇的玩偶,一只穿着红色裙子的佩奇,一只穿着蓝色衣服的乔治,小星星左右两边各自抱着玩。
    秦让走到了她的身边。
    小星星叫:“秦叔叔。”
    秦让“嗯”了声,问:“南北阿姨呢?”
    小星星摇摇头:“她刚刚跟干爹出去了,叫我乖乖地等她。”
    秦让眉心舒展开来,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南北和宋清然就在房子的院子外,宋清然英俊的面孔沉得快滴下水来,就是一言不发。
    南北恨极了他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讲,永远只会冷暴力,她受够了。
    南北抬起了眼皮:“宋清然,你有什么事情,说什么事情,可以么?我追在你身后,追了那么多年,你表情是这样;我因为住在你家里,在学校遭受校园暴力,你的表情是这样;我跟你告白,你的表情是这样;你在媒体上宣布你要和别人结婚,你的表情还是这样;我说分手,你也是这样!你这种人是没有心的,我真是白白瞎了这么多年!”
    宋清然眼底的黑越发浓郁,他盯着南北。
    南北的脸上泛出了浓浓的疲惫和无可奈何,她轻声道:“宋清然,我累了,我年纪大了,我不是小姑娘了,我追不起你了……我们分开吧,这次我说真的,我不会管你跟谁结婚了,也不会管你是不是爱我了,你自由了,宋清然。”
    宋清然闻言,攥紧了拳头,眸色越发幽深,他仍旧什么都不说,那样的表情在南北看来,比冰块还要冷漠。
    他喉结轻轻地动了,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才说:“北北,你必须跟我回去。”
    南北的心提了起来。
    他的下一句话没有几分情感:“但是,我们也的确要分开了。”
    他抿直了唇线:“你不能再待在我身边了。”
    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着,她像是不相信这样无情的话会从宋清然的嘴里说出来一样,可偏偏,面前的宋清然就是这样冷漠。
    他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有温柔没有心。
    他高兴的时候,就将所有的美好都捧到了她的面前,他不高兴的时候,就直接回收了所有。
    宋清然这次是有备而来,他挥了挥修长的手,门外就有黑色的防弹车停在了那儿,他弯下腰,不顾南北的挣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他的手指看似不怎么用力,但却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要害处,让她没有任何挣扎的间隙。
    南北有些慌乱,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落,疼得难以呼吸。
    车门已经打开了,她看了过去,那个黑色的车子,像极了野兽的大口,不停地晃动着,随时会吞噬了她,她恍惚间,觉得全身无力,那里如同地狱。
    她握住了宋清然的衣袖,摇着头:“宋清然,我不回去,你不要让我恨自己,我不想当小三。”
    她的眼角有眼泪渗透。
    宋清然抱着她上了车,他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了她的眼角,指腹湿了,他摩挲了下,声音低得可怕,仿佛含着温柔,他轻轻地说:“北北,你不是小三。”
    车门一点点地关上,彻底地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南北就像是被笼子彻底地困住,以后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就是她全部的天地般。
    宋清然的嗓音很淡,带着笑:“你是我的金丝雀,从小养到大的金丝雀。”
    *
    言喻的手机震动了下,收到了来自南北的短信。
    南北:“阿喻,我跟宋清然回去了,你好好养伤,下次我再来看你。”
    言喻拧了下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直接回拨了南北的电话,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嘟”的通话声,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眉心的痕迹越发的深。
    言喻挂断电话,给南北发短信——“北北,你怎么突然回去了,还不接我的电话?”
    “等会看到我的电话,记得给我回电话哦。”
    她等了好一会,还是没等到南北的回信。
    言喻抿紧了红唇,眸光深深,她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宋清然,是你发的短信?”
    这一次,不过一分钟,就有短信来了。
    “北北睡了,我的确是宋清然,你不用担心,她很好,你好好养伤。”
    言喻握着手机,盯着那一行字看了许久,她眉心慢慢地展开,宋清然从小顾着南北长大,应该不至于伤害南北。
    她点开了拨号页面,拨出了陆衍留给她的号码,她已经试了好几遍了,明明就能接通,但是,就是没有人接听。
    言喻知道,这是陆衍的手段。
    他知道她想见陆疏木,所以故意这样卡着她,要逼着她亲自出现,亲自去找他。
    *
    秦让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就在这个郊区的房子里陪着病患言喻,阿姨推着言喻到了院子的花园里晒太阳,小星星正在院子荡秋千,秦让推着她。
    小星星笑得眉眼灿烂,言喻也看着他们俩笑。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隔壁房子的院子里也停放了一辆黑色车子,贴着厚厚的黑色车窗膜。
    车里面有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笑得灿烂的三人。
    陆衍的面孔冷硬,周身浸润寒气,整张脸在阴翳中,显得冷酷又狠厉。而陆疏木则好一些,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小手指轻轻地敲着座椅。
    秦让在傍晚的时候,不得不离开了,因为言喻受伤得太过突然,他最近又排得满满的都是上庭案,今天又被言喻塞了几个案子,所以,只能回伦敦工作了。
    更何况,还有秦南风在伦敦等他。
    秦让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看向了言喻,挑了挑眉:“真的不打算跟我去伦敦,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你?”
    言喻失笑,婉拒:“不用啦,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我的,更何况,这三年我已经受你照顾够多了。”
    她一下避重就轻地解释了“照顾”二字,散去了萦绕在话语间的暧昧气息。
    秦让眸色深深,也没再多纠缠。
    家里一下少了人,最感受到失落的人是小星星,她闷闷不乐的:“妈妈,现在又只有我们了。”
    言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本来就只有我们俩呀,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跟妈妈在一起了?”
    小星星摇摇头,沉默了下来。
    她就是觉得,家里好安静呀,她突然有点想念疏木弟弟了。
    *
    言喻在阿姨的帮助下,洗漱完,躺进了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外面似乎刮起了风,她卧室的窗帘被吹得飘起,又落下,偶尔还会缠绕成一团。
    言喻被吵得睁开了眼,她盯着那边的窗户看,才发现阿姨忘记给她关好窗户了,遗漏了缝隙。
    她掀开被子,打开灯,抓起一旁的拐杖,吃力地撑住,跳着脚,蹦跶到了窗户边上。
    她缓缓地关上窗。
    却在不经意间,仿佛看到了楼下院子里的树下,仿佛有猩红的火光一闪而过,她心跳快了一瞬,那火光似是点燃的香烟,是有人在树下么?
    她凝睛看了过去,却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应该是看错了,便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了下去。
    在睡梦里,言喻一整晚梦到的都是陆疏木,从婴儿的他,到现在的他,醒来的时候,言喻的眼角和枕头都是湿润的。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心里的酸胀快要溢出,又如同刀割。
    她错过了他婴儿时期,在梦里,他的脸一直都是模糊的,因为她想象不出来,他那样小的时候有多么可爱。
    阿姨推开言喻卧室房门的时候,言喻连忙偏头,抹了下眼角,阿姨没看出什么,笑着问言喻:“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言喻弯了弯眼睛,回答:“挺好的。”
    阿姨说:“隔壁搬进了一户新人家。”
    “是么?”隔壁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阿姨“嗯”了声,就又转开了话题,念念叨叨:“昨天秦律师是不是在院子里抽烟了,昨晚我也忘记清理了,早上出门,一眼就看到树下的一堆烟头,秦律师烟瘾这么重吗?”
    言喻的眉心沉沉一跳。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抹一闪而逝的猩红。
    而且,她记得,秦让的烟瘾并非特别重。
    那一堆烟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秦让一个人抽的……
    阿姨扶着言喻去洗漱间,她笑:“今天早上还喝粥,简单点。”
    “好。”
    吃完了早饭,言喻又给陆衍打电话了,她昨天还给陆衍发了许多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她只能期望自己快点养好伤,然后去找陆疏木,她有太多话想跟陆疏木说,她想好好地看看他。
    这一次的电话也是如此,没有人接听。
    言喻深呼吸,压下了烦躁。
    她看时间正好,就干脆给秦让打了个电话,想询问下案子的进展问题,但,秦让也没有接听电话。
    言喻放下了手机,拿起书本,想转移注意力。
    她慢慢地看进小说的时候,没想到,手机忽然又震动了起来,是电话的震动铃,她伸手抓起手机,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是秦让拨回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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