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警察赶了过来,有人打开了车门,有人帮忙着报警,有人叫了120。
    言喻慢慢地缓过神,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戴着警帽的年轻男人。
    他问:“小姐,你还能动吗?要我抱你出来吗?”
    言喻摇了摇头,她觉得全身都有些疼,最后还是被搬上了担架,不过到了医院,她的精神就好了很多。
    她刹车踩得及时,陆衍的豪车又是高配置,安全性能高,她实际上没有受多少伤,只是额头撞破了。
    那个年轻的警察皮肤白净,长相干净,还有些生涩,一看就是刚进入行业不久。
    言喻让他在陆衍车子被拖走的时候,帮她拿一下她落在车上的包包,到了医院,急救、挂号等等,都是年轻警察帮忙跑的,刷的是言喻钱包里的卡。
    言喻躺在了病床上,额头上包扎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隐隐渗透出了鲜红的血,脚踝骨头折了,已经绑上了石膏。
    映衬着言喻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还真的有些凄惨。
    过了一会,那个年轻的警察又进来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皮肤上泛起了红晕,摘下警帽,抓了抓头发:“那个,你要不要给你的家人打下电话,车已经被拖走了,还有你是……无证驾驶……上面还没说对你的处罚,很有可能会是行政拘留。”
    言喻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不用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是律师,无证驾驶的事情,我会配合你们的。”
    警察笑意羞涩,声音正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警察。对了,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言喻眸光落在了一旁的包包里。
    震动声充斥着耳朵。
    现在能给她打电话的人不是陆衍,就是周韵,她从心底里生出了厌烦和无趣,静静地看向了窗外。
    她一动不动的,任由着手机继续震动,侧脸的线条透出了苍白的无情。
    同一家医院里,陆衍站在了走廊的尽头,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像是一滩沉寂的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手机,薄薄的唇线是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因为刚刚淋了雨,质地柔软的西装已经湿了,短发也湿透了。
    微微垂下了眼睫,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给言喻的手机,还有他自己的手机,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就是没人接,他眉头微微拧起,折痕深深。
    刚刚因为太过匆忙了,就没来得及跟言喻交待,不知道言喻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手机一阵震动,有电话进来了。
    陆衍抿唇,接听了起来,那头的人是他的特助,特助的声音有些着急:“陆总,我到的时候,车子已经不在原地了,被警察拖走了,似乎是因为太太自己开车,但出车祸了。”
    陆衍漆黑的瞳孔深深地颤动了下。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骨节泛出了苍白,俊脸的线条倏然紧绷。
    胸口里跳动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
    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无情地攥住了,痛得差点抽不过气来。
    他胸口起伏了下,唇线绷得像是即将快要断开的弦,声音冷如寒潭水:“她在哪里?”
    *
    言喻刚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就听到了有人掀开了病床的帘子声,脚步声沉重又急促。
    床帘的铁钩划出了刺耳的声音。
    言喻睁开了眼睛,就跌入了陆衍沉沉的黑眸之中,他的眼眸之中是墨蓝深海,骇浪未平,漩涡深深。
    他的手还抓着床帘,还没有松开,手背青筋起伏。
    英俊的脸上都是紧绷的线条,下颔冷硬,透着些微的森冷。
    凌厉的目光一点点地从言喻的额头上开始逡巡,落在了她打着石膏的脚上,再回到了她的额头上,那鲜红的血刺激着他的眼球。
    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言喻被陆衍的戾气给吓到了,她抿着唇,睫毛翕动了下,没有吭声。
    陆衍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他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言喻,下次不许再这样不接电话了。”
    这不是单人病房,而是简易搭起来的急救室,周围有人来人往的声音,有苦痛的哀嚎声,也有轻微的啜泣声。
    言喻漆黑的睫毛继续颤了颤,她的唇抿得很紧。
    陆衍说:“我让人安排病房。”
    “不用了。”言喻的声音很冷淡,“我没什么事情,我等会打车回去吧,你先去照顾许老。”
    陆衍拧眉,他做了决定,已经打电话过去了,根本没把言喻的话当一回事。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她也拿过手机,打开打车软件,直接叫了一辆车,她抿着唇,低眸的样子显得生疏。
    陆衍压低了声音,跟那头的人说:“帮太太安排一间单人病房,就现在,对。”
    不知道那头说了句什么,他抿直了薄唇,似是咬着牙根:“医院现在这么缺血么?血库里现在连o都调不出么?”
    陆衍手指一紧:“知道了,许颖冬来了没?林阿姨呢?让她们快点过来,给伯父输血。”
    言喻听到了陆衍的话,但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她低着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闪现的一组来电,她接听了起来:“喂,您好,师傅,我在市中心医院b号楼……”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狠狠地夺了过去。
    陆衍捏着手机的手指骤然紧绷,眼神也都森冷黑沉了起来,散发着寒意,他拧着眉头:“言喻,别闹了,病房已经安排好了,我送你过去,你这样没办法直接回去。”
    言喻不想吵架,她很累,声音很轻:“陆衍,我很累了,我想回去,你不用帮我安排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陆衍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不耐,眼底淡薄,没再说什么,直接抱了言喻,就去了他安排好的那个房间。
    言喻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充斥在了胸腔里。
    她压抑着,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很忙,许先生那边还需要人手,你真的不用管我了。”
    陆衍没有理会她,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禁锢着言喻,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他腿长,步伐快,不过一会,就到了单独病房,他弯腰,将言喻放在了床上。
    站直了身体,低眸:“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手机,转身就迈开长腿要走,大概是怕言喻不听话,在门口的时候顿了顿:“等会我来看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口吻,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医生护士们又重新给言喻检查,上药,做了一系列的复杂检查,言喻始终面色冷淡,等到重新躺回了床上,言喻问护士:“今天傍晚送来医院的许先生怎么样了?”
    护士看了眼言喻,陆衍刚刚来过了,所以护士是知道言喻和陆衍的关系的,护士说:“不怎么样,还在抢救,车祸太严重了,今天交通路况多,很多车祸,o型血忽然很急缺,正在从其他地方调取过来。”
    o型血,言喻忽然想到她也是o型血。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情,不用说她现在受伤了,许颖冬应该有可能也是o型血,让她给他爸爸献血好了。
    言喻躺着,思维发散。
    她虽然给陆衍捐献过骨髓,但她和陆衍的血型也不一样,陆衍是ab型?跟程辞一样呢……
    世界真神奇。
    陆衍和程辞像。
    许颖夏却和林音相像。
    明明是毫无关系的几人,却相似得让人产生了种种的错觉。
    *
    许颖冬和许太太急急地赶到,终于给许志刚输了血,许颖冬太瘦了,不到90斤,根本献不了血,最后还是许太太鲜的。
    许颖冬很担忧爸爸,眼睛都是红的,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里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姐夫,怎么办?我好害怕爸爸出事……”
    她哭着,就趴到了陆衍的肩膀上,不停地啜泣着,声音呜咽。
    陆衍背脊挺直,面无表情,灯光下,眉眼清隽淡漠,声音沙哑:“没事的。”
    许颖冬:“幸好还有你,姐夫,爸爸要不是碰到你,今天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陆衍没动,也没说话。
    许颖冬忽然抱住了陆衍的脖子,像是极度地依赖他:“姐夫,你要陪着我们,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撑不下去了,妈妈自从姐姐离开了以后,就总是精神恍惚,我们家的人都知道,从小到大,她最疼爱姐姐了,要是现在爸爸再出事,妈妈真的会撑不下了。”
    陆衍的背脊有些僵硬,他漆黑的眸光看向了靠在一旁的许太太。
    许太太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可能因为刚刚献完血,她脸色格外苍白,一眼看过去,只看得见漆黑的两只眼睛,神色憔悴,眼眶通红,紧紧地咬着下唇,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像是下一秒就会立马倒下一般。
    陆衍喉结上下滚动,没说什么。
    他狭长的眼睛也跟着盯着手术室的门,没有表情。
    许伯父是o型血,许太太也是o型血,从刚刚的事情来看,许颖冬也是o型血,可是……夏夏不是。
    明明没有风,陆衍却感觉到一阵寒意。
    夏夏是b型血。
    但正常来说,两个都是o型血的父母,生不出b型血的女儿。
    陆衍挣开了许颖冬的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看也不看一旁的许颖冬。
    人的思维真的很可怕。
    一旦有了想法,就会不断发散。
    比如,他想起夏夏小时候丢失过,再想起,夏夏后来被找了回来,再后来,他和夏夏就没有多少接触,直到长大后……
    *
    许志刚的手术在半夜才结束,陆衍先让许太太和许颖冬去休息,他自己守到了半夜4点,才换成护工。
    他直接到了言喻的病房。
    言喻已经睡着了,病床很大,他脱下了外套,去病房里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让人带过来的换洗衣物,躺在了言喻的身边。
    搂住了她的腰。
    才觉得有了点温暖。
    言喻中途醒来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别人的怀里,而这个怀抱她很熟悉,就是陆衍。
    她抬起眼皮,盯着陆衍的下颚,继续往上,看着他的侧脸。
    胸腔里涌动的情绪很复杂很复杂。
    复杂到她自己也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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