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环笼了怀里不断颤抖的娇躯,一手抚摸她的乌黑的秀发,说道:“是我错了。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她们回来吧。”
    远处,原本浓厚不见人影的大雾被风吹的散了,一层层的笼罩在青山上,悬崖下的青松站立在那里,从来没有因为岁月的沧桑,人是的变迁改变过姿势。
    睡梦中的锦绣睡得并不安稳。
    黑色的怪兽张牙舞爪的径直朝她冲了过来,她一面回头张望,一面慌不择路的逃跑在无边无际的山林里。
    她想呼救,嗓子却被东西给绑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在急切的呼唤,“念念,念念,”声音中有时带着呢喃,有时发出叹息,有时却是缠绵。
    锦绣在梦里想,念念是何人呢,那人又是谁呢?正在凝神思索间,黑色的怪兽发现了躲藏在一边的锦绣,张开尖锐的獠牙,对着锦绣的脖颈就铺了上去。
    “呃呃呃”锦绣受惊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是一具石床,铺着厚厚的绒毛毯子,倒是也不觉得隔得上。
    面前俱是石桌石凳,顺着石头原本的纹路细细雕成,竟也有大工质朴的意味。锦绣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蟒蛇皮挂在身后的墙壁上,骇的锦绣尖叫!意料之内的声音并没有发出。
    锦绣试着张嘴“啊”,却只有呼呼喝喝的呼吸声,锦绣大喊大叫,迎来的却是满室的孤寂。
    锦绣满心着急,终于在桌子上看见了一方铜镜,锦绣飞扑上去,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锦绣视而不见,满眼都是眼前铜镜的女子上,只见她:眉如青山之黛,眼含碧波之清水,脸颊红透如海棠春色,好一个绝世清丽妙人儿。只是她额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纤细的脖颈上也是,手腕、手背,脚踝等视线可及之处都布满了长长短短的划伤印痕。
    锦绣摸着这张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的美丽脸蛋,心想:“我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是从哪里来的,身上的伤口是哪里来的”一个个疑问走马灯般闪过锦绣的脑海。
    还有最后深深的植根于记忆力里的只有那一声声的“念念。”
    念念,念念……
    为何这么熟悉,可有那么陌生呢……
    杯子落地的响动还是引来了一个人。
    珠帘挑起的嘈嘈切切的声音让锦绣回头看去。一个看起来年方二十的年轻男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两人对视良久,男子放下手边的水盆,淡淡的说道:“你已经醒了。”语气平淡到好像两人在商量今天是什么天气一样稀松平常。
    锦绣用手比划了两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本来不指望男子给出答案。男子却说道:“你是在问我是谁?你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锦绣大力的点了点头,还对男子翘了翘大拇指,以示夸赞。
    男子说道:“那日,我同往常一样上山去采药,看在悬崖上飘荡着一点白色的东西,以为是我要找许久的药草,等我爬上去之后,就看到你躺在悬崖边上的平台上。”
    锦绣又指了指喉咙。
    男子又继续说道:“我发现你时,你的额头上满是鲜血,喉咙那处竟也有些红肿。想是你不知道因为何事掉落悬崖,划伤了你的声带,导致你不会发声,应该会治好的。”
    锦绣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那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看了半天,也没有意会锦绣的意思,苦恼的扒了扒头发,头一次看见不会说话的人,还真是有些难以应付。突然,脑袋中灵光一闪,说道:“姑娘,你可是会识文断字?”
    锦绣想了想,迟疑的点了点头。
    男子又去去了文房四宝等物,给锦绣磨好了磨,说道:“你问你写我答,必定会知无不言。”
    锦绣拿着手里的狼毫笔,笔尖轻轻落在宣纸上,墨瞬间变成了漂亮的小楷:“你可知道我的来历和姓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话写道:“有个人一直再叫念念,你可知念念是谁?何人在寻找她?”
    男子对着锦绣写成的字体啧啧称赞了一番。看她的梳妆打扮,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如此看来,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也并无不可能。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道:“念念许是你的小名,而姑娘你或许已经丧失掉了记忆。”
    狼毫笔啪嗒落在宣纸上,顿时氤氲了一大片墨迹,青年男子赶紧将笔放起来,又伸手将最上面的那张宣纸抽走,仍在外面。
    回来时,安慰的对锦绣说道:“这事情也是急不得,外伤好愈,内伤却需要慢慢调理。既然你想不起来你的名字,我便先称呼你为念念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病症,待我去翻翻古籍便来。”
    锦绣拉住青年男子的手,用手指头指了指他。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在问我的名字是吗。我叫温玉泽。”霎时的一笑融化了脸上的寒冬,便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放在荒漠里。锦绣悄悄的松开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五章 雅居
    温玉泽安抚的朝着锦绣笑了笑,说道:“我就在隔壁的书房,要是有什么需要,过去找我便是。”
    见锦绣点了点头,温玉泽便一头扎进那茫茫书海里了。
    锦绣慢慢的在房间里踱步,温玉泽虽然住的是个山洞,却被收拾的格外雅致。刚清醒时的讶然现在全被惊奇所替代。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青砖红瓦,点点的石钟乳悬挂在山洞两侧,成了最自然的点缀,出了锦绣清醒时的卧房,是一个廊道似的走廊,两边均匀的人工穿凿成了好几个房间,温玉泽所处的书房只是其中的一间。
    锦绣摸了摸光滑的石壁,不禁为温玉泽的身世好奇起来。观他气度便知不俗,素白色的衣衫尽显高华之色。锦绣有点好奇温玉泽居住在此处的原因了。
    “找到了!我找到了!”温玉泽手舞足蹈的捧着一本书狂奔了出来,一出门看见锦绣立在书房旁边,稍微愣了下,重新收拾脸上的表情,欣喜的对锦绣说道:“念念姑娘,我找到医治你嗓子的办法了。”
    说着便拿着书像献宝一样放在锦绣面前,指着一行字对锦绣说道:“你看这里,我发现你时,你的喉咙有明显外伤,我怀疑是你外伤导致你说不出话来。如今,只要我们照着医书所说行事,必然会治好你的嗓子,让你恢复以前的声音。”
    锦绣拿过一根断枝,在地上划拉着,“为何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有缘的陌生人。
    温玉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呢,只知道上天既然安排你我相见,这就是缘。更何况……”他顿了顿,一抹狡黠闪过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念念姑娘长的这么好看,我想声音必然也是极美的,我想听听念念的声音。”
    或许觉得自己这么说话有点孟浪,温玉泽又摇了摇手道:“念念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锦绣本应该生气,但是看到温玉泽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释怀。罢了,就当是姐弟之间的玩笑话罢。
    姐弟?锦绣的眸子的光华消逝了几分,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有,他们有没有在为她的失踪感到心伤?
    温玉泽见锦绣闷闷不乐,还以为是锦绣为着她的玩笑话生气,跑前跑后的解释作揖,锦绣也不再跟他写字对答,看着温玉泽窘迫的表情心情大好。
    许是觉得耍温玉泽也差不多了,锦绣这才大发慈悲的在地上写道:“我从未生过你的气。”
    温玉泽方知自己被耍了。
    这边温玉泽细细的为锦绣疗伤,没过多长时间,锦绣手背上、脖颈上被树枝划伤的地方已经结了伽,脱落之后,露出如新生婴儿一般粉嫩的皮肤来。
    温玉泽将缠在锦绣头上的绷带尽数摘下,又将一盒粉色的腮红放在锦绣手心。
    锦绣的嗓子依然不能说话,不过也较刚清醒的时要好了很多。温玉泽有些责怪自己,说道:“都是我的医术还没有同师傅学到家,要是师父在家就好了。他老人家要是在,肯定药到病除,也不致于你这么久了还没有恢复。”
    锦绣摇摇头,让他别放在心上。锦绣心里明白,当时如果没有温玉泽正好经过她受伤倒地的地方,山上多虎豹,就算此时没有被饿死,也被那些禽兽分食干净了。锦绣为了转移温玉泽的注意力,指着他塞到她手心里的胭脂盒,疑惑的看着温玉泽。
    温玉泽说道:“山上少无乐趣,念念姑娘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该时常去镇上走动才是,我见集市上的胭脂做工虽非城里所比,好在都是些自然的料子,念念姑娘凑活着使吧,待的蔷薇花开满山,那时便有新的玩意了。”
    “为何是粉色的呢?”锦绣先是指了指她的水袖上的粉红色,又指了指胭脂。
    温玉泽的脸色可疑的变红了,说道:“摊主说大红色的成亲用,粉色的送姐妹,所以我才……”想起询问胭脂价格时,摊主大娘揶揄打趣的神色,温玉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娘,我想挑一个胭脂。”
    “哟,公子这是有心上人了吧,这款大红色,姑娘小媳妇都喜欢的,出挑,不挑人肤色,你看怎么样?”
    温玉泽看了看摊主手里的大红色,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颜色太过于艳丽了些。”
    大娘又拿出一盒桃红色,“这盒呢,这可是用上好的香料研磨的呢。”
    温玉泽挨个瞅了一下胭脂的色调,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大娘仔细的用手摩挲着盒子,楷去上面沾到的灰尘,说道:“这颜色素净了些,倒是能配上秀美的人儿。”
    温玉泽道了一声谢,便掏出钱袋准备付钱。
    大娘接过那几个铜板,笑着对温玉泽说道:“我看公子也是个有福气的,那位姑娘的眼光可真好。”
    听的温玉泽落荒而逃。
    锦绣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也觉得好笑,并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看一个人对她是否有意,从动作和日常行为之中就能看出一二,温玉泽是君子,君子做事坦坦荡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更何况,虽然她已经遗失了前半生的记忆,温玉泽救了她算是一个新的开始,但是她心底总会有个声音在回响:“念念,念念”哀伤又凄切。每每午夜梦回,锦绣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楠楠自语:“你到底是谁呢。”
    眨眼间,到了温玉泽所在的村子里的庆祝节。从温玉泽哪里才知道,这里每每到了丰收之后,在月底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庆祝会。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盛装出席,竟比过年还要隆重热闹。他们载歌载舞,杀猪宰羊,欢度这一节日,即是为了感谢上苍这一年对这片土地的恩赐,又是为了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锦绣和温玉泽自然也在其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江小姐
    为了锦绣出门方便,温玉泽便到村子里买了一套素净的男子衣衫,让锦绣换上了,做寻常男子打扮。可是,温玉泽和男装的锦绣站在一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个人少女笑嘻嘻的凑到他们面前,将他们推到人群里一起跳舞。
    正在欢歌笑语间,突然,前面鼓响啰鸣,一个声音远远的透过人群传了过来。“快过来啊,江员外要为自己的女儿抛绣球招亲了!”
    霎时间,聚集在谷场上的人们如潮水般呼啦啦朝着江员外府上涌了上去。锦绣和温玉泽被人群挤散,温玉泽眼睁睁的看着锦绣被人群给冲走。只好扯着嗓子大喊:“你千万不要走远了,有我在!”
    锦绣听到“有我在”这几个字时,脑子嗡嗡作响,一些片段快速的划过脑海,却快的让人抓不住。“是谁?是谁跟我说的这句话?”锦绣看着陌生的人海,茫然失措。
    不容她思量,等她回过神时,发现她已经到了一座高高的台子前,台子是用红色的木头临时搭建的,上面装饰着粉红色流苏,和鲜艳的大红花。
    不多时,一个白白净净的胖矮老头出现在了花台之上,有人在小声的嘀咕,说道:“江员外出来了。”
    “不知道这江小姐生的是怎么个模样?”
    “江小姐年方二八,正当妙龄,听说媒人都快把江府的门槛给踏破了,却还是无缘得见。”
    “嘁,你想的倒美。闺中女儿哪是那么容易见的。”
    “…难道是因为貌若无盐?”
    “咳咳,”台子上的咳嗽声拉回了众人的嘀嘀咕咕的心思,江员外摆了摆手,“诸位,我有小女,年方二八,至今未得好的姻缘。今日,特地登台求婿,谁若是能抓住小女手里的红绣球,那便是我的东床快婿,择吉日拜堂成就一段佳话。若有意且尚未婚配者,可到台前一试。”
    “江小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啊?要不我们怎知我的未来老婆是何模样?”声音不大,但是正好出现在江员外停顿,人群发出一阵阵的嚷叫。“江小姐出来吧”“让我看看未来的媳妇到底是长什么样子?”“长的丑我可不要。”
    锦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明显是有人故意拆台,存心搅黄这个抛绣球大会。
    花台上的江员外掏出丝绢手帕,不停的擦拭着额上渗出的汗珠。人群正在熙攘间,突然,两个丫鬟扶着一位手持大红流苏坠儿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女子红纱遮面,并瞧不见她的本来面目,但是从她的身段,面纱下隐隐约约的面容,成功的让花台前的哄闹消了声。
    锦绣在心底暗暗叫了个好。按照她现在的状态,让她叫出来也叫不出来,只好噼里啪啦的鼓掌。
    江员外看着女儿提前走了出来,迎上去道:“锦筝我儿,怎的这时候就出来了?”
    江锦筝冷冷的看向台上,说道:“难道这种场面除了女儿出来之外,父亲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吗?”江员外惺惺的闭了嘴,自知理亏,便不再多说话。如今,抛绣球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现在停止了,那么他江府的脸面肯定输的一干二净,也不用在姜家庄立足了。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我女儿如今在此,请有家室的自动避让。”说着,就有一队家丁将百姓和花台隔离开来,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则被请到距离花台最近的位置。
    家丁见锦绣清秀,满满的书生气,便将她拉到了最前排的中间位置,正对着抛绣球的江小姐。
    锦绣无语的看着那个热忱过度的家丁。
    “慢着,我还没报名呢,锦筝姑娘怎么就开始了呢。”
    一个脖子上斜插着一柄折扇的纨绔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中坚,斜睨了锦绣一眼,“小白脸,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给爷让个位子吧!”
    锦绣端坐不动。
    纨绔子弟招来两个家丁,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招呼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上来便抓住锦绣的胳膊,准备将锦绣拖走,找个僻静的地方臭揍一顿,然后扔到河里去,一如他们往常做的一般。
    “贾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到我这儿砸场子来了吗?”江员外见贾三竟然他的场子里将他的客人带走,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江府放在眼里!
    贾三闲闲的坐到凳子上,慢悠悠呷了一口茶道:“岳父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向你家提亲十三次,回回拒绝,我也就只好初此下策了。”
    江锦筝刷的把大红色纱巾仍在地上,江员外已是阻止不及,引来下面的阵阵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只好让身边的丫头将纱巾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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