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双眉皱紧,她在脑海之中来来回回地想着从最初的开始一直到现在的事。
    骤然间,一个人的身影,正如一开始在城门之时,那漆黑的车辇转动离开的时候,阵风带起的车窗帘布晃动下,那隐约落在了她眼底的那一抹面容,那是一个女子。
    而当时,锦绣下意识所想到的却只有一个人。
    沫沁柔!
    这个当初景沐暃原该的既定景王妃,景沐暃的表妹,而后来的种种事情之后。
    一场的街巷之中的接连一片的府宅失火,让长宁侯秦府的那位次子秦杰明昏迷至今不醒,而锦绣的四个忠心的之人若云、非云、喜儿、金枝四人尽数丧命那场烧了一夜的大火之中。
    却独独最后完全没有了沫沁柔的下落。
    那日之后,锦绣出动了暗中所有的势力开始搜寻,却是大荣的国境之中,丝毫没有沫沁柔的踪影。
    锦绣从来不认为突然冒出的念头,是一定代表着荒唐。
    而这些事情,仔细地推敲之后,锦绣开始觉得,沫沁柔已经是不在大荣的国境之中了!
    却没有想到,竟是到了南夜国么,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获得了怎么样的权势,竟是可以在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大荣的京都之中,再次给她这样别开生面的“问候”呢!
    如果,一切真是如她所想,那么,沫沁柔,不管你在天涯海角的何处,我锦绣穷尽所有,也定然要将你碎尸万段!
    想到这,锦绣的目光一阵森寒,袍袖之下的手猛地握紧,唇竟是下意识地咬出了血色。
    突然,肩上传来重压,锦绣猛地惊醒过来,抬眼,锦绣便撞进了景沐暃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不管如何,念念,有我,你承受的太多了,不要将我革除在外好么?”
    景沐暃的话让锦绣心下猛地一震,转而显出几分茫然来,倏然低下头来。
    杨若看到眼前的一幕,低低叹了口气,默然无声地离开。
    许久的静默,锦绣终于低低应了一声,抬起头看,深深地看着景沐暃。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子,锦绣发觉,她真的也辜负了他许多,而她所谓给出的信任,却是那样的少。
    如今的皇位,甚至是传给了她的父王皇景梧,而眼前的男子,这个人,却没有丝毫的留恋那个位置。
    慢慢地,锦绣伸手环住景沐暃的腰,埋头在男子的怀中,鼻翼之间充斥着那熟悉而心安的淡淡兰花香,锦绣低声道:“睿恒,咱们成婚吧。”
    景沐暃原本微微一愣,转而反应过来,怀里的少女方才到底是说了什么,景沐暃甚至猛然一怔,转而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少女,眼底流泻出深深的柔情。
    终于,他们要成婚了么,他终于等到了她的答应。
    “我们成婚!”
    ……
    除却今年的盛节之外,今年的新年注定也是过的不同往年。
    皇帝身子显然是大不如前,原本应该是宁王爷皇景梧即位登基,正好赶在这新春佳节之前,连带着将年号更换,只是,宁王妃一直昏睡不醒,宁王的心思已然不放在那所谓的国家琐事之上。
    一时间,太皇太后也是甚为无奈,偏偏,皇帝的龙体虽是已经是将近油尽灯枯,然而却始终吊着一口气在,这也是十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国政之上,朝堂文官之中,丞相颜如海身子骨还算硬朗,如今倒是仍旧撑持着,而这外政之上,太皇太后重用景王,倒是朝臣都无一有怨言。
    皇帝的身子显然是不能如常的进行每日的早朝了,赵太后心怀不轨,已然是打入了冷宫之中,终日的青灯古佛常伴。
    无奈之下,太皇太后只得暂时开始了,临时的垂帘听政。
    早在先皇帝在位之时,凡是历身两朝的元老官员们,都是明白,当初先皇帝有时也时常闻见于太皇太后,对于太皇太后的垂帘听政,群臣们除却了安心之外,没有其他的担忧。
    不过这唯一的忧心所在,那么便是莫过于皇帝究竟是什么时候能让位给宁王的正式诏旨下来。
    对于宁王如今整日的闭府不出,群臣们自然是隐约能猜到与宁王妃有所关系,倒是太皇太后对外所言的缘由是,宁王需要暂时闭门静养,皇帝毕竟尚未薨逝,皇帝年纪本又小于宁王,实在不该尚在之时,就此禅位。
    一番义正言辞下来,群臣们也是觉得甚为合理,想到宁王仍旧是在这京都之中,但凡若是真有了重大之事,国主还在,便不会有任何的动乱,都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顾虑了,太皇太后如何说,群臣们皆是附和。
    毕竟,相比之下,宁王比之现在的皇帝,实在是圣明的何止一丝一毫。
    而时间,就这样到了新年,这个新年,也俨然是京都之中,过的没有多少喜气的新年了。
    只是在这大年初一的那日,皇城之中倒是太皇太后的一道懿旨传出皇宫之中,传遍了整个京都,乃至于慢慢由大荣京都传至了大江南北。
    太皇太后懿旨,上元十五之日,宁安郡主与景王景沐暃大婚!
    一时间,百姓们尽数惊讶过后,都开始兴奋沸腾起来。
    终于,那位倾国倾城的宁安郡主要嫁给战神景王殿下了,这样的天作之合,他们一直都期盼着的,从半年之前的赐婚传出之后,如今的宁安郡主已经及笄,景王爷也已经归京。
    真是太好了!
    此刻的宁王府之中,后宅的主母院中,那正屋的房门开着,却有隐约的谈笑声从那一方隔开内屋的布帘传了出来。
    丫鬟的脚步声匆匆进了屋,站在屋门之外,低声回禀着:“王爷,郡主就要到院子了。”
    屋内之中,宁王皇景梧听闻这话,低声应了:“你好生去外头候着。”
    “奴婢领命。”转而丫鬟当即离开了。
    但见那内屋之中,原本的床榻之上,昏睡了近乎一个月的宁王妃终于在今日醒来了。
    而这一个月来,宁王日日都是歇在这主母院的正屋内屋之中,每日与宁王妃同榻,日出之后,宁王妃的一应的洗漱都是宁王亲自服侍。
    甚至,宁王终日都是对着昏睡的宁王妃说着话。
    这些所有的点滴之事,尽管宁王妃颜若书一直都在昏睡之中,可是,其实在昏睡的日子里,有些时候,她其实是清醒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是觉得似乎自己是行走在睡梦之中,并不能醒转过来。
    而那些皇景梧低声轻柔在她耳边说起的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总角之时的言笑晏晏,青梅竹马那些纯粹的过去,颜若书都是知道的。
    今日终于能醒转过来,看到的正是这个男子,这个她倾心此生独独唯一爱着的男子。
    醒来的开始,颜若书看见的是一脸狼藉的皇景梧,一个多月来的衣不解带,皇景梧似乎吃的也并不好,身形之间的消瘦已经是非常的明显了。
    那个时候的皇景梧还沉睡着,颜若书醒来实在不忍惊醒,只是抬头才要将男子拧起的双眉抚平之时,皇景梧却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睁眼的那一刻,颜若书看到的是皇景梧的眼里那慌张而失措的神情,顿时心下一痛。
    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何曾会变成了如今眼前的这幅模样,而这所有的造成者,俨然就是她颜若书。
    只是,下一刻皇景梧显然察觉到了颜若书终于醒来,杨若看着男子定定地看着她,近乎有一刻钟的时辰,才慢慢的开口,而话语之中,带着那样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吓了她一般。
    而现在,她已经醒来了一个时辰了,皇景梧却从一开始欣喜之后,吩咐了丫鬟去告诉锦绣,更是让人备了清淡的粥食过来,他倒是一动不动地就这么坐着,而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直直地看着她。
    就算她已经羞赧地红了脸,这人偏偏还就这么一直一直地看着她,最初的开始,竟是有些痴怔般地笑着,看的她觉得一阵的莫名其妙。
    “你该好好去梳洗一番了。”颜若书想到了方才丫鬟说的锦绣就要来了,终于开口道。
    皇景梧显然原本还未反应过来,后来有些后知后觉般道:“是了,我是该好好去梳洗一番了。”
    想到这,皇景梧也终于想到,这方才开始,他居然就这样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出现在心爱之人的面前,还是久睡之后的第一眼,却是看到这样狼藉的他。
    一向不知羞涩为何物的宁王爷,只觉得耳根开始有些发烫,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那梳妆台前。
    而在确认了铜镜之中那个蓬头垢面一般的人居然真是自己之后,宁王爷只觉得耳根越发的滚烫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怪异的举动
    “若书,你且先好好歇着,我去去便来。”宁王皇景梧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侧着脸,没有去看颜若书。
    眼见皇景梧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眼下这幅打扮实在是不妥,这副被自己撞见之后的窘迫模样让颜若书微微掩着唇,却是柔声应了:“去吧。”
    下一刻,宁王爷这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健步如飞地出了主母正屋的内屋之中。
    锦绣已经快步进了院门,正要往正屋而去,却见一道身影极快地从正屋之中出来,顿时吃了一惊,而那人拐角就往小厨房而去的侧脸下一刻落在了锦绣的眼底。
    于是,不期然间,宁王爷这不修边幅的形象也进了自己女儿的眼,锦绣吃惊之后,转而了然,心中十分感动,父王皇景梧对母亲颜若书,真的是用了全部的心力。
    想着,锦绣快步地往正屋而去。
    丫鬟们跟着锦绣到了门外,没有进屋,只是恭敬地候着外头,锦绣抬步独自走了进去。
    锦绣掀开了内屋帘布,入目的,是母亲颜若书正望着那半开着的窗外。
    不由地顺着母亲颜若书的视线看去,正是方才父王皇景梧所离开的方向,不由地眼底都带了笑意,低声道:“娘亲。”
    听到了锦绣的声音似乎在内屋帘布边响起,颜若书当即回过神来,将视线自窗外收回,转眼看向锦绣,但见锦绣抬步正朝着她走来。
    “你来了。”颜若书面上笑容浅淡。
    锦绣兀自拉了杌子坐在了颜若书的身边,仔细打量了颜若书的面色,但见面容还透着苍白,不过多少有了血色,只是开口的说话之声,多少还是有些疲倦之意的。
    这一个多月来,锦绣几乎是每日必然会来宁王府,原本锦绣是想着就住在这宁王府。
    只是父王全幅的身心都是放在了母亲颜若书的身上,而皇宫之中,大荣的朝政是不可堆叠的,尤其还是如今这个时候。
    三国鼎立的时期,大荣的皇位之上,依旧还是那位气息奄奄的皇帝坐着,北漠和南夜更是虎视眈眈着。
    如此一来,外祖父颜如海几乎都是待在了东宫之中,每日的朝政更是和景沐暃一起议定,转而呈报太皇太后最后落定。
    而颜府之中,锦绣已经将小翠认作了自己的义妹,前些时日,锦绣一直就守着颜府。
    后来每日来宁王府的时候,父王皇景梧衣不解带的情形,锦绣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当下锦绣知道,母亲定然是得到最好的照料的,便将大部分的心思放在了那些暗处还在蠢蠢欲动的事情之上。
    而对于母亲颜若书的昏睡之症,锦绣更是费尽心思,查阅了不少的医书典籍,终于是从中得知了一些精益与身体无害之药。
    这十日来,锦绣每日都亲自来宁王府煎药,终于,今日母亲醒转过来。
    虽是如此,锦绣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问道:“娘亲,如今醒来,可有哪里觉得不适的?”
    颜若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睡的久了,身子有些乏力,其余的,倒是不曾觉得有何不妥当之处。”
    锦绣却还是替母亲颜若书再次诊了脉,本想要再唤大夫来确诊一番,颜若书不由失笑道:“你父王已然让太医来看过脉了。”
    听闻这话,锦绣这才作罢。
    “我听闻你父王说起,太皇太后已经定了懿旨,十五上元佳节之日,便是你与景王的大婚之日?”
    锦绣听到颜若书说起此事,微微一怔,转而面色有些微红,却定定点了点头。
    颜若书心里是万般的高兴的,景王此人的品性,尤其对自己女儿锦绣的一份心,颜若书也是看在眼里的,当下拉着锦绣的手,紧紧地握着,万分感慨道:“我终是能亲眼看着你嫁入景王府的时候,这是天赐的福分了。”
    锦绣神情之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却是笑着道:“原本我还想将日子往后延,只是父王不肯。”
    “为何要往后延?”颜若书大吃一惊:“你们这打赐婚开始,已然是过去了许久,如今成婚已然是晚了。”
    锦绣反倒是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娘亲不知何时醒来,我如何能成婚,倒是父王说正好可以冲喜。”
    一听这话,颜若书倒是真的有些被锦绣逗乐了:“我虽昏睡着,这些日子来,你父王每日在我床前念叨的那些事,我多少是有听进去一些的,想来,真是天意了。”
    锦绣心里感慨,或许,这真的就是天意了。
    只是,也许这次的大婚,只怕又要让母亲有所失望了,毕竟,这场的大婚,并不是单纯的婚宴,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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