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倾想着,等温狐罂和皇甫释离的伤都好了,一定要三人当面坐下来好好聊聊,虽然情爱这东西是世间最复杂的难题,但他们若继续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她之前的决定也没有改变,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她会和温狐罂退隐江湖,找寻一处清静的地方过两个人的逍遥生活,什么时候兴致突起,就塞几个金叶子在怀里四处云游。银子带少了也没关系,反正有温狐舟这个小叔子在,只要她捎个物件过去,温狐舟是不会吝啬这点银子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过,就那么几天的时间,温狐罂突然生了重病。
    决明子和木清澜已经在他房中待了三天三夜,烈如倾寸步不离地就守在外面,就捧着他送给她的珠子对着上天祈祷。
    她欠温狐罂的实在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他,也还没来得及和他牵着手光明正大地在画瑾筝面前耀虎扬威秀秀恩爱,他怎么能突然就倒下了呢?
    须臾,碾迟庚突然跑过来,神色忧急,老远就开始喊决明子,“决明子,人命关天,你给我出来!”
    烈如倾猛地一怔,在他要破门而入之前忙拦在前面,“你干什么,决明子现在不能离开!”
    “你让开。”碾迟庚急得两目发红,拳头紧紧握着才没有往烈如倾的脸上挥下去,“你知不知道再这样等下去,释离他也会没命!”
    烈如倾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你说什么……”
    “你真以为释离只是受了轻伤?他原本就大伤未愈,若不是为了你,他怎么可能这么着急地对付凤北鸣,甚至,他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可你呢?你就守在这个男人身边,不分昼夜,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温狐罂,你和释离才会分开这么久!”碾迟庚语气极其不好,但也没闲工夫同她解释,继续往里面喊人,直到决明子黑着脸把门打开,“怎么回事?”
    “释离他吐了好多血。”碾迟庚当在地面跪下了,“决明子,你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的性子,若非他现在不省人事,也不会让我过来求你。可他已经已经昏迷几天了,今日又吐了好多血,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只能来求你。”
    决明子脸色凝重,陷入短暂的深思。
    木清澜这时走过来,“你过去看看他吧。倾儿,你进来帮我。”
    走进这个门槛本是烈如倾求之不得的,可如今听了皇甫释离的情况,她一时忘了反应,是木清澜过来拉她一下,她才回过神。
    她回神的时候,决明子已经被碾迟庚拖着离开了,她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任由木清澜拉进了房间。
    此时温狐罂已经奄奄一息,烈如倾又慌又怕的,不敢上前靠近,但听木清澜一句“过去送他最后一程”之时,她的眼泪再没忍住地往下掉。
    “阿娘,你的医术这么高,一定能救他的,阿娘,我求你,求你救救他。”烈如倾含泪地求着她,连阿娘都喊出来了。
    木清澜偏过头去擦眼泪,手颤得不像样,却还是狠下心地说了实话,“我暂时封了他的气息,这样你可以和他多待一会。等你想好说什么了,再把针,拔了吧。”
    烈如倾面色雪白,眼神涣散得厉害,沉默了好一会,方缓缓开口,“阿娘,你实话告诉我,他这样子,真的只是因为受了重伤吗?还是,根本就是因为我?”
    木清澜轻叹口气,道;“倾儿,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懂他,你应该知道,他希望你快乐,而非这样满脸愁色。他希望看到你笑,你不应该辜负他才是。”
    以前烈如倾从未想过,为何温狐罂爱她宠她却从不会强迫她,更不会僭越那条底线,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木清澜把所有人都遣退后,自己也走出了房间。
    烈如倾跌坐在温狐罂的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嘴里低低呢喃他的名字,并非温狐罂,而是阿罂。
    只是不管她怎么唤,他依旧平静地睡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就要永远沉睡。
    指尖才他的额头缓缓向上,已经摸到他头顶的那根针,但烈如倾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她的手里紧紧拽着他给的那颗珠子,不知犹豫了多少时候,到底还是在地上将它摔碎了。
    往昔的画面蜂拥而至,是她有些头胀发晕。越是如此,她便越是紧握双手,久久闭着双眸,才不至于让眼里掉出泪水来。
    木清澜说,她是烈如倾,也是凤汐眠,或许是吧。
    不然这些记忆怎会那样清晰。
    她为皇甫释离挡下那一刀后就被温狐罂抱走了尸体,他用一块寒冰石含在她的嘴里,永久地保存了自己的身体。那时她已经死了,可偏偏温狐罂握着寒冰石回来时候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是清晰如斯,他将寒冰石放进她嘴里时候的笑容那样苍凉,眼底的忧愁似是怎么都散不去。
    温狐罂就那样陪了她这么多年,经常一个人说话。她虽听得到,却无法说话,更无法回应。偶尔他会给她吹笛子。
    她记得拜他为师之时,这个笛子是不常吹的,只是带在身边,就像挂在腰间一个弥足珍贵的挂饰。后来她被封为安嫔,她醒来的第一天,他便把这个笛子送给了她。只是她对笛子不感兴趣,怎么吹都吹不响,也便同他送的那些首饰里面一起堆了,就是打算从宫里逃离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将它带走。
    三年前……三年前在天狸国那一战,她算得凤北鸣会在那一天身败名裂,算得宇文谦和甘竹会打败呼延芙的党羽重振朝纲,也算得皇甫释离那天会带她离开而她也别无选择。她算得了所有人,也给所有人都留了退路,独独算不了自己,更算不了自己会无路可退。
    当刺魂碎石从她的体内冲出,她觉着自己更多的是解脱。
    她若是死了,也便不必再因为凤汐眠的身份承受那样重的担子,更不用违心地面对皇甫释离,即使是爱上了也还得继续克制自己的感情。
    如此了完这两世,无牵无挂。
    那天决明子也赶来了,他看到知晓凤汐眠体内有刺魂碎石之后恍然大悟,说锁魂灯的灯芯之所以会灭,也许就和凤汐眠体内的刺魂碎石有关。锁魂灯和刺魂剑均是世间圣器,本就相生相克,凤汐眠近距离接触了刺魂剑,对锁魂灯产生一定的影响,所以锁魂灯的幽火才会突然熄灭。
    可那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凤汐眠已经死了,把这些说出来,只会让皇甫释离更加悔恨和绝望。
    可她还是活下来了。
    那日温狐罂突然出现,抱着还是烈如倾的尸体出现在大殿上,借用锁魂灯将凤汐眠和烈如倾的魂魄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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