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鸣,这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不必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你恨的人是我,你抓我一个人就够了。”凤皇道,试图靠近他,却见他豁然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猩红怒恨,“凤南旭,你最好不要说话,否则我不能保证待会会作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还有,你这个慈父是不是忘了,当初让她去当一颗棋子是你的决定,是你亲手将她推进火坑,让她回到仇人的身边甚至,再一次嫁给了仇人。瞧瞧,瞧瞧你现在这个假惺惺地装慈悲的样子,你也不觉得恶心。”
    这一声声的仇人,让凤汐眠升起一抹强大的不安。
    “是,当初是我做的决定,可我从来没想过会伤害她。”凤南旭依旧怜爱地看着凤汐眠,“小眠,是父皇对不住你。父皇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把你也算计进去。对不起,请原谅父皇。”原谅他太想找回自己的女儿。
    这是,承认了么?凤汐眠心里想着,面上却缓缓绽开一抹微笑,“父皇,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现在挺好的。只是,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她想从他嘴里得到确认,想让他亲口告诉她,她到底是谁。
    可凤南旭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慈祥地说道,“小眠啊,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你都是我的孩子,是我捧在手心视为掌上明珠的孩子。你放心,父皇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伤害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会轻易结束。”凤北鸣冷冷道,含刺的双眸镶着浓浓的仇恨,“凤南旭,你不会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你和凤汐眠还能当一对父女吧?”
    另一边的凤岐渊听得一头雾水,“父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倒是宇文谦看得清明,他早就觉得凤汐眠的身份不简单,奈何这里面太过诡异,用一般的常理根本就解释不通。
    凤南旭直直摇头,似是不想提及这等痛苦之事。
    就在此时,凤汐眠突然头疼得厉害,像要炸裂开一样。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强忍着头部传来的痛楚,紧闭双眸一声不吭,继续挖探脑海里零碎的画面。
    那些曾经丢失的画面,在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逐渐清晰,也逐渐完整。
    凤汐眠痛苦地闭着眼睛,等着这些画面串联起来,等这一切都融合起来。
    其实时间并不算长,只要有一点星火,就能照亮眼前的迷雾。
    拨开迷雾,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她在梦中苦苦追寻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烈如倾。
    烈如倾……她竟真的是烈如倾。
    远方是广袤无垠的山脉,连绵起伏,女孩策马奔跑在草原上,追着一只罕见的白鹿,手起弓箭,正要瞄准射中,那白鹿却突然蹿进了一片森林。
    那森林是一座山的入口,再过去就超出了狩猎范围,女孩不得不御马停下。可她皱眉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白鹿的诱惑冲进了那座山。
    那座山,便是皇甫释离的封地,东麦山。
    女孩追了这只白鹿很久,从灌阳山一直追出,从白天追到日落,依然没能找着白鹿,折回的途中遇见了一头狼。她自小就开始狩猎,见过比它更大只更凶狠的狼,所以她并不心觉恐惧,只是她要举箭射过去的时候,四面八方接连地又跑出来几只黑狼。
    女孩这才知道,她进山的时候早就被这些畜牲盯上了,这会它们是想一窝子上,想将她生吞活剥。纵是见多了凶狠的动物,此时女孩也有些心惊胆战,只能借助手里剩下的箭阻止它们的围攻,然后拼命地逃。在与群狼的搏斗中,一个人出现并救了她。那人一袭白衣,像个隐世的仙人,竟是那样的美。只是可惜啊,女孩没能看得太久,因她被狼咬了好几口,给疼晕的。
    谁曾想,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不久后,女孩为活命嫁进离王府,当时她还以为是命运的安排,也借着还救命之恩的理由,常常跑去纠缠皇甫释离。皇甫释离的话真的不多,一个月说过的话加起来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她觉着他当时真是个冰条子,却不想他只是对她才这样。可她脸皮厚啊,他不理她,她就自言自语地倒贴。
    许是她太能折腾,也太能纠缠,皇甫释离终于还是被她哄上床了。
    她还记得他第二天醒过来看到她赤裸裸躺在他身旁的时候那张想怒又不能怒的脸,虽然阴沉恐怖得很,但那时她竟不怕死地笑了。结果他的表情就更复杂了,脸颊红红的,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热的,闷闷地留下‘本王会负责’的话就捡起衣服走了。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害羞,也一时忘记揣摩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只顾着高兴,而且高兴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然在那之后皇甫释离接连几天都没来倾城阁,连王府都不回。她一着急,就招呼着整个府上的下人都出去找人,最后闹得满城皆知,都传进皇宫里去了。结果人没找到,皇甫释离就自己回来了。没办法,太丢人,在外面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皇甫释离,以后你要是再敢消失这么久,我还是会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找人,直到把你逼出来为止。”当时她是这么说的,许是上了他的床,胆子也大了起来。不过皇甫释离也没有生气,似乎还夸了她一句有能耐。
    自那之后,她就更能折腾了,别人喊他王爷,她觉得太俗了,想改口叫释离,但又觉得太普通,索性就喊他阿离。阿离阿离,越叫越是顺口,皇甫释离听得似乎也挺开心的,所以她之后就一直这样叫他。
    “阿离,你怎么都不笑?是不会笑吗?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像,像温暖的风。你若是能笑,那冬天下雪我也不怕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对我笑一笑,就是寒冬又有何惧。”
    可到了冬天,她还是照样缩得跟只熊一样。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皇甫释离开始对他笑了。
    “阿离,我只爱你一人,你的心却不能完全属于我一个人,这不公平。”
    当时她听到人家说男人都是三妻六妾,且以三妻六妾为常。她担心皇甫释离日后也会娶其他女人,她作为离王妃也是不能拒绝的。所以她只能私下里提前抱怨抱怨。可没想到皇甫释离竟然对她承诺说以后绝不娶其他女人。
    “阿离,我都这么爱你了,你要不,也分一点爱给我可好?我不要很多的,就一点点,哪怕是关心也好。”
    皇甫释离不爱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她只能自己努力先让自己学会爱他。可他对自己总是忽好忽坏,有时候也会莫名生气,一生气就会消失好几天。她常常为此而闷闷不乐,自身反省,学着孙妈妈的教诲做好一个当家主母之责。也只有皇甫桑吉看出她的失落,所以她常常对她倾诉衷肠,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互倾心之人,却不想皇甫桑吉那张温柔的面容下竟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阿离,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爱你了,可你怎么就看不到呢?我和其它女子不一样,我只是我自己的,我若爱一人,就会全心全意地爱,绝无三心二意半点虚假,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相信我?”
    凄凉吗?其实是有的。那时她已经隐隐察觉烈家和皇室之间有了一些冲突,她说这些话并未将自己与烈家区分开来,她只是想他对她多一点信任。她对他的要求向来不会很高,因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释离王,是她几次的救命恩人,更是她先爱上的人。可她怎么会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皇甫释离自导自演的一场阴谋呢?
    那一场她倾尽所有想要维持的爱恋,至始至终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所有的努力注定会化成一堆泡沫,她所有的付出,注定没有回应,她所期待的美好的未来,注定只是悲惨的决裂。
    所以她放手了。
    在得知他骗她的时候,在得知烈家消失在一场大火了的时候,在得知她将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决然地放手了。可她没想到,皇甫释离竟然在她死心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想留住她。大概她是做不到太过决然,也说不出太狠绝的话,让他误以为她还心存幻想。
    其实那个时候,如若没有温狐罂的那一剑,她是不会再心软的。
    心软的人,总是会是输的那个人,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不知过去多久,殿内又响起了大动静,刺魂剑拿过来了。
    皇甫释离手持着刺魂剑,对凤北鸣道,“刺魂剑我已经拿来了,解药呢?”
    凤北鸣的视线忽而紧紧锁着那把剑,心底的欲望灼灼炸裂而起,面上面前维持平静,“急什么。你那把到底是不是刺魂剑还不得而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甫释离突然挥刀向前,正前龙殿的金光大字顷息就裂成了两半。这把剑已经尘封了太久,皇甫释离突然开柄,反倒有些不可控制。
    凤北鸣用内力隔空推过去一个士兵,士兵直接撞在刺魂剑上,当场死亡。但也是因此,那血让刺魂剑的颤动得到了控制。
    “不愧是刺魂剑。”凤北鸣的声音里藏不住惊喜。
    可他方才的举动却激怒了不少人,两旁的侍卫纷纷拔剑出鞘,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解药。”皇甫释离见凤汐眠的脸色越发苍白,以为是她体内的毒性发作了,手里的刺魂剑对着凤北鸣,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杀出去。
    凤北鸣也注意到凤汐眠的变化,嘴角却勾着冷笑,“急什么。我给她的又不是毒药。”
    的确,凤北鸣给她吃的,是恢复记忆的药。
    瞧着她这般痛苦的样子,该想起来的怕是都漏不了了。
    “不要,快,把刺魂剑拿走。”木清澜听闻刺魂剑的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可她还是来迟了一步,刺魂剑已经出鞘,又看见凤汐眠就在不远处,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大声冷喝道,“皇甫释离,我让你将刺魂剑拿走听见没有,难道你还想让她再死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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