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惟无法确定他这话是单纯的关心还是试探长生是否对他的旨意不放在眼里,“公主在青州遇刺,又受了惊吓,回京更是一路奔波,身子的确有些不适。”顿了一下,便又道:“当年公主心口中刀,虽说后来伤愈,但究竟会不会留下病根,即便是闫太医也不敢肯定,这半个月来她一直都很疲倦,末将有些担心,便请闫太医来看看。”
    皇帝颔首,眉头微微蹙着,“张公公,你去太医院传话,让太医院院判也过去看看。”
    “是。”
    “公主的身子一向都是闫太医照看的,让太医院从旁协助便可。”皇帝又道。
    张公公忙领命:“是。”
    萧惟看了看皇帝,又看向了秦阳。
    秦阳轻轻点了一下头。
    萧惟松了口气,“陛下,水师……”
    “水师一事稍后再议。”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青州之事,四皇妹在信上没有多说,你既然也在,便给朕说说详情。”
    “是。”萧惟领旨道,先前长生给皇帝的书信他看过,可以说是简单粗暴的,没有过多的解释,甚至对皇帝没有丝毫的尊重,亦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告知,她要用卢氏,要灭士族,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要做的自然便是跟她站在一起,不过却也不能跟长生一般,而是要为她将她没做的做了,从长生到青州开始直到卢氏祠堂大火,详细地说了出来,自然是重点说明她没有下杀手,便是他不在乎她成什么样子,但是也很清楚其他人会怎么想!
    皇帝一直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知道最后萧惟说完了,他才问道:“你是说在这件事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推波助澜?”
    “是。”萧惟道,“而且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那丫头也查不出来?”秦阳开口道。
    萧惟抬头看着皇帝:“是。”
    皇帝神色凝重,“朕知道了,外边谣言一事朕会处理,你且先回去好好照顾四皇妹,等她身子好些了,便进宫来。”话顿了一下,再道:“卢氏一事必须慎重行事!”
    “是。”萧惟应道,“陛下,水师一事……”
    “朕已经调了地方军前去支援水师。”皇帝道,“战后抚恤兵部和户部也已经着手处理,至于水师后续重建与文子骞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惟虽然着急,但的确也是急不来,援军即便不能水上作战,但在岸上抵御海贼应该是没问题,而且朝廷派去了援军,便也表明态度不会放弃泷州,这样至少可以安抚人心,也能震慑海贼,至于文子骞一事更需要慎重,不过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反驳皇帝的话,只会让长生的处境更加不利,“是。”
    秦阳见萧惟退了出去,也告退了,“那臣也告退了。”
    皇帝看了看他,颔首,“去吧。”
    秦阳告退,出了太极殿之后,脸色便不好了,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那臭丫头到底想做什么?!原本水师一事已经够麻烦的了,又来了一个文家的后人想要归降,这本就够朝堂闹腾好一阵子的,她还在这时候弄出卢氏一事!青州卢氏惨剧、南方士族人心惶惶,那些正想来个大事好大乱皇帝清洗朝堂的大臣们那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便是要皇帝不好过也不该把自己搭上去!
    他是恨不得马上跑去长生那里看看,可他若是这时候跑过去,皇帝怎么想?那些摩拳擦掌就等着长生公主回来好出击的大臣们怎么想?!
    所以只能忍着!
    ……
    长生公主回京了,而且皇帝还派人在城门口等着,还是由张公公亲自去守着的,可最后进宫的却只是长生公主驸马,长生公主直接回府去了!
    后来,宫里面传出了旨意,皇帝派了太医院院判去了长生公主的府邸,据说长生公主不能进宫那是因为她病了。
    皇帝也便不计较她不尊旨意的事情了。
    看的出来,皇帝还是偏向长生公主这一边的,不过,青州卢氏的事情不是小事,即便不利用这件事来瓦解皇帝的清洗朝堂的计划,甚至不为自己的私心,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说青州卢氏的身份,便是一个普通的家族,长生公主这般草菅人命也是天理不容!若是不将她治罪,他们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卢家除了这般大的事情,身为卢氏女,还是家主的嫡女,卢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即便王驰有意隐瞒,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更何况,王大人心里根本便没有丝毫怜惜妻子心思,从卢氏开始出事,卢荧便知道了,不过这又怎么样?!
    死了便死了,失踪了便失踪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般多年来她在王家痛不欲生的时候,谁管过她?他不是心里只有儿子吗?好啊,那现在便让他的好儿子来帮他,来救他!
    当然了,对卢氏的冷漠并不妨碍她落井下石对付长生公主,她甚至不惜用卢氏女的身份做一场好戏,跑进皇宫里面跟皇后哭诉了一场,甚至还很顺利地让仍只是老夫人的余氏也知道了这件事!
    余氏至今也没有一个名分,便是证明了她的清白,她当年没有参与谋害元襄皇后,可是,当今皇帝可以给她自由,但是却不能恢复她的封号,先帝当年是废了她婕妤的封号的,旨意还在内务府那边摆着,皇帝没有办法撤了先帝的旨意,先帝也不可能活过来恢复她的封号,她若是想要一个名分,只有新帝封先帝妃嫔一条路,只是,余氏要的是太后之位,直接将皇帝封她为太妃的诏书给扔了,还说他若是敢只封她当太妃,她便死给他看!
    所以至今,余氏还只是老夫人。
    这不合礼法的事情,礼部跟御史本来是要给皇帝进言的,不过恰逢皇帝清洗朝堂,尤其是爱拿那些老是不听话给他找麻烦的开刀,这事也便被忽略了,毕竟余氏这事,要这真的较真起来,她也的确是尴尬,皇帝如今这般处理也不算是不孝。
    余氏恨啊,不过不恨自己的儿子,恨皇后,更恨长生公主!尤其是在听说了当日刺杀她的刺客跟长生公主有关系之后,便更恨了,当然了,她也不会因此便觉得不是钱皇后做的,不过是多了一个凶手罢了!
    她两个都恨!
    余氏没有名分,但是不妨碍她在钱皇后面前耀武扬威,她是皇帝的生母,就算不是太后也不是她钱氏可以不放在眼里的,除非她敢在她面前逞皇后的威风!
    她不敢!
    钱皇后已经怀孕快四个月多月了,肚子也已经开始显怀了,虽然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可到底还是第一胎,又有那般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精神也不是太好,但应对余氏也是足够了,就跟之前一样,余氏又一次搁下了狠话气呼呼地走了,虽说恨钱氏,但也没想过要钱氏的命,毕竟她怀着她的孙子,虽然她也是不喜欢,但孙子就是孙子,等孙子出事之后,看她怎么收拾她!
    钱皇后揉了揉眉心,“让人看紧点,别让她闹出大乱子。”
    “是。”
    余氏在后宫蹦跶的很厉害,三天两头便给钱皇后惹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钱皇后也便由着她了,皇帝那边本就愧疚,若是再因为小事跟她斤斤计较,便是她这个皇后的不是了,不过这件事涉及到长生公主,便由不得她胡闹了,还有,长生公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便草菅人命?
    卢氏……
    南方士族……
    钱皇后心里有了想法,不过却不敢表露出来。
    或许……
    这便是她跟她的区别吧?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她处处都比她高了一头,可终究还是输了。
    钱家对她的培养让她足以应对任何复杂的后院纷争,哪怕是这后宫争斗亦可以从容以对,但是对大事,尤其是这种牵涉到大周江山的大事,她只能看着。
    这便是区别。
    她最高亦只能走到皇后之位,而她,差一点便成了皇帝!
    ……
    卢荧不但进宫哭诉,回宫之后她便病了,病了,自然便有人来看望了,即便只是派来亲信奴婢,王夫人卢氏也不忘告诉她们,她现在有多伤心,长生公主有多狠毒,她有多渴望有人为她讨回公道!
    当然了,也没忘记将这件事告诉小卢氏。
    小卢氏得知消息之后当下便晕了过去了,醒来之后伤心欲绝哭的很厉害,不过很快便止住了哭泣了,因为身边的嬷嬷告诉她,她有喜了,不能激动更不能伤心。
    她有孩子了,在失去了父兄之后,她要当娘了!
    便还是伤心,但有孩子,将来有依靠了的好消息还是让她有所安慰,至于声讨长生公主一事,她还真的不敢做。
    就算她也恨,可没忘记当初丈夫因为她将长生公主当狐狸精一事的反应,要是她跟堂姐一同声讨长生公主的话,她将来如何在许家过日子?她已经失去了父兄了,没了娘家人给她撑腰了,她怎么可以惹怒丈夫?
    再说了,这般多年来,娘家也没怎么管过她!
    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想!
    至于王夫人那边,不过是又要利用她罢了!
    她父亲不过是受伤罢了,她还能闹多大?要是她出面就不同了,她可是死了父兄的!
    小卢氏安安静静地养胎。
    许昭很快便接到小卢氏有孕的消息,不过没有回来,也回不来,在长生离京之后没多久,许昭便也请旨调往前线。
    折子在皇帝桌案上压了一个月才给了批复,京畿大营统领许昭调往西州,在司大将军麾下任了一个副将,由京畿大营统领到西州成了副将,这算是降职了,不过西州跟京畿不一样,那里常年有战士,只要立功,别说军中的职位了,便是封侯都有可能!但前提便是危险极大,不过对于武将来说,这并没有什么。
    空缺下来的京畿大营统领,一下子成了香馍馍了,可还没开始争了,皇帝一纸诏书,便将禁卫军统领李长林调去坐了这个位子了。
    两朝元老的李长林坐这个位子,倒也是合情合理,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皇帝这接来的调动,便是说清理朝堂不仅仅局限在文官里,军中也开始动了,但最让人关注的还是水师那边的事,毕竟这是新朝以来的第一场大战。
    许昭也不是没有动过去水师的念头,他之所以想去前线便是不想再过安逸的日子,西州那边的确不安稳,但是有司楠在,其实也没有他多大的事,但水师却不一样,只是他知道不可能,萧惟在那里呆了那般多年,便是他走了,自己去了也便接手了他多年的经营,水师本就是新的军中势力,当年亦是长生公主一手扶持起来的,现有萧惟,再有他,水师岂不是成了长生公主的私人军队了?便是皇帝没有忌惮阿熹的意思,但也不可能没有想法。
    皇帝毕竟是皇帝。
    所以,他只能去西州。
    这走之前,自然便将能够做的都做了,不过小卢氏的肚子不争气,都好些日子还没动静,现在终于有了,却也离京了。
    小卢氏却是松了口气,就算这些日子他突然间对她好起来了,虽然谈不上很好,但比起以前已经是好了很多了,至少他愿意回家,愿意跟她亲近,但是,她还是怕他,现在卢家跟长生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未必就不会怪她,不会迁怒她,所以,他不在,也是好事,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养胎了。
    许家闭门谢客。
    ……
    “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将心思放在一颗废棋上。”王驰看着眼前眼底蕴着戾气的妻子,似笑非笑地嘲笑,“不说小卢氏根本算不上一颗棋子。”
    “那爷将时间花在我身上,便不觉得浪费?”卢荧嗤笑。
    王驰目光微微一沉。
    “当年卢氏将我嫁出来,便跟我没关系了。”卢荧继续笑道,“如今他们,哦,应该说是我那父亲究竟在密谋着什么,妾身真的不知道,也没法子探听到,而且,爷或许是想多了,长生公主一出马,哪里还能有人耍阴谋诡计?”
    他怀疑什么,她很清楚!
    可她为何要管?
    “不过作为女儿,作为王氏的宗妇,作为爷您的妻子,我还是会尽自己的责任的,爷放心,妾身会尽一切的努力让所有人都对长生公主狠毒的心肠深信不疑。”卢荧继续道,“至于其他的,便请恕妾身愚钝,真的无能为力了。”
    “萧惟回京了。”王驰道。
    卢荧的眼瞳无法抑制地缩了一缩。
    王驰笑了,“你还记得你是王氏的宗妇,这很好。”说完,便起身走了,或许这才是他的目的,将刀往她的最痛处插!
    王驰——
    卢荧面目狰狞。
    ……
    萧惟第二次走进公主府,不过心情却跟第一次的不一样,这富丽堂皇的府邸给他的感觉也不一样了,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他们的家。
    家。
    让他心驰神往的存在。
    “见过驸马爷。”一个下人上前行礼,“太医院的院判在后院给公主请脉。”
    “还在?”萧惟皱眉,脚步也加快了,“带路!”
    便是奉旨而来,可他在宫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什么脉也诊完了,怎么还在?除非长生真的有什么事!
    从前院到后院主院,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当他赶到的时候,便见到闫太医在跟一个太医打扮的男人说这话,身边围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凌光也在其中,而且神色十分的严肃凝重,心,仍然沉了下去,快步上前,“长生怎么了?!”
    闫太医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男人,有些不高兴地道:“驸马爷先一边等一下,老夫还得跟院判大人商量些事情!”
    萧惟脸都白了,没等他们再说什么,便转身进内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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