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没人跟你说过怀胎十月一朝生产就跟在鬼门关走一圈吗?这才走了多久便又让她再走?”长生道,“你是禽兽还是……”
    “闭嘴!”秦阳喝道,脸色难看,不过这次可不止是因为被她气的,更是因为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他就想着多子多孙,孩子多了,他高兴,她也高兴不是吗?况且他们孩子多便说明他们感情好,这有什么不好?可独独忘了她的身子,“太医说阿绮的身子很好……”
    “还在狡辩便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长生搁下了酸梅汤,“这样的夫君不要……”
    “我们夫妻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少掺和!”秦阳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真怕她会告到了顾绮跟前似得,“我妻子我自会心疼不用外人操心!”说完,便不等她反驳,便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我找你,便也该知道皇帝找你!你不打算见他?”
    “我怎么知道?”长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阳咬牙,“那你怎么知道……”
    “衡王殿下大张旗鼓的找人,差点没将京城给翻了过来,谁还能不知道?”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要是连这点灵敏性都没的话,我还能活到现在?”
    “好!”秦阳不跟她吵,吵来吵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他,“那我现在告诉你,皇帝想见你,可找不到你,就让我找!”
    “他自己怎么不找?”
    “我怎么知道!?”秦阳怒道,“他是皇帝,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了,更何况我还在求他!”
    “哦?”长生突然间来了兴致一般,“你求他?求什么?想通了知道自己再混日子下去会养不起老婆儿子决定放下尊严去求皇帝赏口饭吃了?”
    “你这张嘴……”秦阳狠狠地吸了口气,压下了那不知道怎么就能随时被她挑起的怒火,正色道:“我承认之前我的确不是男人,皇帝也说了他承认自己窝囊,不过我奋发图强是真心的,虽然恨你但也不至于要对你如何也是真的,但皇帝那边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敢说!所以,这一次你见不见他,你自己决定,便是要见,也得小心些!他毕竟是皇帝,你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多谢八皇兄。”长生笑道。
    秦阳身子一个哆嗦,“你别笑!”说的咬牙切齿的,“我宁愿看你那刻薄的嘴脸也不愿意瞧你这张笑脸!”
    笑什么笑?
    他们很亲吗?!
    “话我已经带到了,出去的时候我会跟安夫人说一声,让她不要说出去,之后我也会继续找,直到你走了或者见了皇帝为止。”说完,便转身走了。
    “八皇兄。”长生叫住了他。
    秦阳咬着牙转过身,“说!”
    “好好跟阿绮过日子。”长生笑着道,“她会是个好妻子。”
    “这还用你说!”
    “还有,便是要当一个真男人也不要掺和太深。”长生继续道,“要为这大周江山尽一份力也不一样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可以的话,带着顾绮离开京城去地方。”
    秦阳盯着她,“离开京城?”
    “嗯。”长生颔首,“天下这般大,带着阿绮四处走走,而且,能够为百姓做实事的,还是得到民间,这般待在京城里面,再想为百姓谋福祉,怕也身不由己。”
    秦阳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是很认真的,所说的也是为了他好,也很有道理,只是……“你回京城,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长生笑道:“怎么?我一回来便是阴谋诡计了?”
    “秦长生,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八皇兄便是还认我这个兄长,你……”
    “能有什么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答应了父皇帮他看着这大周江山罢了,皇帝现在醒悟了,不再窝囊了,我也便省事了。”
    “只是这样?”秦阳将信将疑。
    “不然还有什么?”长生挑眉,“难不成真的把皇位抢过来自己坐?”
    秦阳信她不会,要是真的想要的话当初便轮不到秦靖了,“大周江山自然皇帝看着,便是皇帝窝囊,不也还有我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管那般多做什么?赶紧去找夫君,再不济也将人找回来一下,免得人老珠黄了真的生不出孩子了!”
    “是,八皇兄有心了。”长生笑道。
    秦阳盯着她,“秦长生你最好记住,天塌下来也有我们这些男人顶着,不管什么事情,你也别一个人胡来!”
    “我是胡来的人吗?”
    你就是!
    不过这话衡王殿下没说出来,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即便他心里还是怀疑她这次回来另有目的,可她不说,他也没本事撬开她的嘴,以后多看紧点就是了!
    “我走了!”
    “慢走不送了。”
    谁让你送!
    秦阳走了,走之前也没忘记跟安夫人交代了一番。
    安夫人送走了他之后便来了,看着躺在葡萄架子下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女子,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问了出口,“陛下,让你做什么?”
    “老师认为呢?”长生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却是深邃的厉害,嘴角泛着没有笑意的笑,反问道。
    安夫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是父皇。”长生也摇了头,笑容染了些许悲伤,“父皇怎么会让我做什么呢?他恨不得让我什么都不做,就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那你……”
    “所以老师应该问,我想做什么。”长生继续笑道,“问我想为父皇做什么。”
    安夫人看着她,半晌之后也笑了,“我不问,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长生笑的更加灿烂,也多了一份笑意。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人生在世,不就是该如此吗?
    她不奢求什么都能如此,但是,这件事她不许要做到,唯有如此,她方才可以真真正正地还了这份恩情,也才可以完完全全地将他放下!
    因为,不管有多少理由多少借口,在她的心里,始终认为,是她害了他,是她害死了他!
    她如何能不偿还?!
    “劳烦夫人派人去通知我那位傻乎乎的八皇兄,让他不用再找了,我去见皇帝。”
    ……
    秦阳没走的太远便被拦下了,从安夫人派来的人口中得知了长生的口讯,心沉了沉,便直接进宫去禀报皇帝了。
    “陛下,阿熹再如何混账都是我们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皇帝凝视着他。
    秦阳没有回避,也没有装傻,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是父皇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我们当儿子的,父皇活着的时候无法好好孝敬,他走了,再怎么也不能让他在天之灵不安!”
    皇帝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明白了,但没说怎么做。
    秦阳的心更沉了,可是却也不能继续下去,只能期望于那臭丫头能够随机应变了!不过她既然敢闹,便该有自保的本事,没错,她那般怕死的人要是没有退路,怎么敢这般闹?!
    ☆、471 风起(一)
    长生不喜欢太庙,这里总是能够让她觉得愧疚,总是能将她心里的愧疚最大话,尤其是在她的秘密暴露了之后,她更是不想来这里,在这里,她第一人一等,她是迫害者,是窃取了别人东西的窃贼!
    同样的,她想皇帝也不会喜欢这里。
    “陛下请我来这里,是想跟我商量着将来您的生母以何等身份进这里?又或者,陛下想在列祖列宗面前让我这个大逆不道的人束手就擒?”
    皇帝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她,此时的皇帝便像是先帝还在的时候他无数次站在这牌位之前,背对着她,沉默而深沉。
    不同的是,先帝的目光凝住着的是元襄皇后的牌位,而如今的皇帝,看着的是先帝的。
    不一样的目标,却是同样的悲情。
    “我母亲是余国公府为了帮怀孕的余德妃顾宠而送进宫的,当年的余国公府繁华鼎盛,本枝的姑娘也有的是,是用不着从偏枝里边找人的,只是送了好几个庶出的姑娘进王府,可先帝一个也没动,甚至以余德妃院子中有娘家人不方便,长时间没有进余德妃的院子,余国公府哪里还不明白先帝这是不满他们给他塞人,余德妃一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给他当了侧妃,先帝自然无话可说,可庶出的,先帝不愿意拒绝了,谁也不能说什么,甚至还能得一个情深义重的好名声,而余德妃也不想自家的庶出的妹妹进府跟她共侍一夫,自然便暗中做了不少的手脚,可她也很清楚,娘家是不放心她的,担心她怀孕的时候会被其他人抢了先,更是希望多一个人便多一个帮衬,权衡之下,她说服了余国公从偏枝里边选人,这般一选,便选到了我母亲。”皇帝缓缓讲述着,“我母亲的父母早逝,自小便在大伯手底下讨生活,那大伯虽说没有虐待她,但也没给她多少关心,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母亲也因此养出了胆小怕事的性子,但她长得不错,或许也正是这些,让国公府的人选中了她。”
    长生没打断他,让他尽情的说。
    “母亲被带到了余德妃的面前,被她放在身边当丫头伺候,甚至为了担心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余德妃瞒着母亲的身份。”皇帝继续道,“母亲不敢反抗,唯唯诺诺地听着余德妃安排,先帝没有怀疑,也应该是为了安抚余家,便经常去看望余德妃了,这一来二去的,余德妃安排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伺候,也是寻常的事情,那时候王府的院子中,便是身为正妃的元襄皇后不也安排了人?先帝没有道理拒绝,后来得知了我母亲的出身,或许也曾愤怒过,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给我母亲名分,也或许是为了整治余德妃,他对我母亲很好,好到让余德妃后悔将母亲带进来,后悔让她伺候先帝,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磋磨她以泄心头之恨!后来,母亲怀上了我,就更成了余德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长生大体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所以陛下觉得您生母可怜,想补偿她?”
    “出身偏枝的对本家原本便抱着敬畏之心,更何况母亲在进府之前,余家的人早便做好了敲打,她根本就不敢反抗余德妃的欺凌,即便她也生了皇子,即便先帝待她还算是有些恩宠。”皇帝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可她还是不敢生出一丝背弃余家,反抗余德妃的心思,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还跟我说也要忍受,幼时,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忍忍吧,忍忍就会好的,不管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是这般跟我说,用余德妃的话来说,余婕妤便是她养的一条狗而已。”
    “你想如何补偿都可以,但是太后之位,绝对不行!”长生道,对于这一点不作任何让步!
    皇帝终于动了身子,他缓缓转过了身来,脸有些倦色,但还算是平静,那双一直有些沉郁的眸子似乎清明了一些,“而在那些被欺凌夹着尾巴不敢昂首挺胸的日子里,没有一丝先帝的影子,或许先帝也知道了便是宠着我母亲,对余德妃唯一的影响也不过是多费些力气来磋磨我母亲罢了,没用了,自然便不需要浪费时间,所以,他冷眼旁观,置若罔闻,甚至若不是他皇子不多,若不是元襄皇后对庶出的皇子一视同仁,先帝或许会忘了他还有我这般一个儿子的存在。”
    “所以,你心生怨念。”长生道。
    皇帝笑了笑,“我一直心存希望,希望有朝一日父皇也能看到我,即便不会对我如同对待你一般,至少会给大皇兄他们一样,就算是严厉,也是放在心上,可这希望在元襄皇后出事之后,便成了奢望,我母亲卷进了那桩案子,但是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她哪里敢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她与余德妃的关系便足以让她万劫不复,没有人听她解释,父皇也不愿意见我,我在太极殿跪到了失去意识也没能见到父皇一面,直到元襄皇后出殡的那一日,我终于见到了,可是,却不敢上前……”他看着她,“那时候你病了,所以你没有看到那一日父皇的神情,眼中的绝望似乎要将人给吞噬了一般,便是四妃的儿子们,再如何的不甘心不愿意也跪着送元襄皇后出嫁,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不愿意的神色,我也不敢,我终于得到了机会了,但是却不敢上前去求。”
    长生沉默地听着,将他话中的愧疚听的清清楚楚。
    “后来……”皇帝继续道,“母亲随着四妃一同打入了冷宫,我松了口气,至少没有被处死,没有跟四国公府一般血撒菜市口,至少还活着,还活着便有希望,我没有再跟开始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去找父皇求情,因为心里的怯弱,也因为怕去求了反而激怒父皇,反而让父皇更加的悲痛从而改变主意将胸口都给杀了,父皇变了很多,变得更难以亲近,变得更加的可怕,我只能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活着等我找到了证据证明母亲没有参与其中,直到后来,我想到了,或许可以求你。”
    “所以你便来找我了?”长生问道,可仔细去想却想不起来他是在何种情况下来找她求的情的,但是却记得她没有答应。
    皇帝颔首,“没错,事实上,在去找你之前,我已经想了这事很久了,可我没有把握,因为父皇变的地方不仅仅是对我们,也是对你,嘉嫔根本便不是真心待你好,即便是我也感觉得到,可父皇却将你交给了她,那时候我想,或许元襄皇后去世了,便是你,父皇也不想要了,又或许是怕看到了你触景伤情,总而言之,便是与你疏远了,我没敢开口,还有便是,那时候你那性子,怕是我说了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你会生气的找到父皇,让父皇杀了我母亲。”
    “的确有这个可能。”长生笑道,“或许我还会直接闯去冷宫自己杀。”
    皇帝也笑了笑,“所以我不敢找你,直到后来不得不去。”
    “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长生继续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当挡箭牌的?父皇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重要吗?”皇帝道。
    长生耸耸肩,“的确不重要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陛下您说了这般多往事是想要做什么?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皇帝摇头,“我这个皇帝虽然做的不怎么样,但也总是会知错能改的,正如你所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委屈的?”
    “嗯。”长生颔首,“知错能改的确是好事。”
    “我真的恨你。”皇帝看着她,继续道,“看到我母亲浑身是血的那一刻,我真的恨你!”
    “我是不是要多谢你第一时间便怀疑我?”
    “可我更加害怕。”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道,语气平缓,没有恨意也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我这半生,唯一拥有的便是这个母亲了。”
    长生皱了眉。
    “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的亲人,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希望与支柱、信念!”皇帝继续道,“若是失去了她,我的所有一切都会轰然崩塌,我会一无所有甚至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长生的眉头皱的更紧。
    “这不是委屈,也不是窝囊。”皇帝继续道,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究竟是什么,你要我说我也未必说得出来,但我很清楚,我必须保护她,不惜一切保护她!”
    “你不认我,不认其他人我无所谓。”长生也笑了,没有到达眼底,“但是你这话若是被皇后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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