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先帝病重以来,秋猎便没有开展过了,大周也少有这般盛况。
    这一次秋猎的防卫跟上一次祭天的差不多,由禁卫军和京畿大营负责,而这一次负责领京畿大营将士的是许昭,忠勇侯留守京畿大营。
    吉日太庙祭拜过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出发了,裕明帝也没降长生的待遇,除了不再召见她,不曾让她进过皇銮之外,她的一应待遇还是如从前,而且还多了一条尾巴。
    衡王秦阳。
    秦阳在出发前的一日得到了荣贵妃的口谕,说她求了陛下,让他一并跟着去练练身手,方才不愧皇身份。
    他便来了。
    而从出发开始,便是紧跟在了长生身后,甚至死皮赖脸地说要当一个好兄长陪她说说话打发时间,赖在了她的车架上不走了。
    长生也没生气,以荣贵妃的聪明绝对会猜到她不会坐以待毙的,便是为了裕明帝,为了不再辜负许皇后的临终所托,她都会看好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一丝会伤及裕明帝的事情来,既然不能杀她,或许也真的不想杀她,便只能找个人看着自己了。
    秦阳这回没有发作长生,每一次在发作他最后吃亏的还是他,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忍着,便不为了母妃嘱咐,也不想真的看着她跟父皇父女相残!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两个平日里玩弄人心、聪明绝顶的人现在居然中了别人的离间计了!
    还真是可笑!
    王驰的车架走在群臣的车架之中,整个计划他要做的便是让魏王深陷其中,而且能够如他们所需要的往下走。
    “少爷,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良伯这一次跟着来了,不过却是在最后的时刻才知道主子在谋划着什么,即便忧心,但也阻止不急了,只能听令做好一切安排,“只是若是被皇家的人发现”
    “王家培养几十年的死士就真的比不上皇家的?”王驰冷笑。
    良伯低头,“老奴知错。”
    “良伯。”王驰目光森冷,“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害了王家,可与其这般半死不活的,不如轰轰烈烈地拼一场,即便失败了,也不过是一个死字罢了,士族若是怕死,早便消亡了!”
    风险越高,回报越大。
    良伯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担心“少爷,那长生公主过于诡诈老奴担心少爷会控制不了她”
    “一个女子我王驰若是都控制不了的话,便趁早不当这王家少主算了!”王驰冷笑,眼瞳更冷,“你年纪大了,若是”
    “少爷,老奴定不负少爷吩咐!”良伯赶紧道,自知自己激怒了主子了,“若是少爷没有其他的吩咐,老奴便下去了。”
    王驰也没有往下说。
    “老奴告退。”
    王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棋子,良伯那心里到底担心什么他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担心他会被长生公主的女色所迷惑罢了!
    可笑!
    魏王走在了皇族勋贵之中,一路上除了日常的应酬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出格举动,一副再安分不过的态度。
    若说他会谋反?
    谁信?
    如果真的有人谋反的话,那怕是留守京城的燕王更加有嫌疑!
    这去围场的人虽然多,皇帝也在其中,可如今掌控京城的是燕王,皇帝若是出事,燕王便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甚至可以不管皇帝的死活直接在京城里边继位,然后下诏勤王!
    所以,便是要顺便将秦长生给灭了也得先将燕王给杀了!
    如此一来,方才算是彻底的成功。
    而陈韬能不能控制的住京畿大营,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秦恪,你最好不要再耍任何花招!”
    秦恪没有打算耍什么花招,这一次,他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让皇家再上演一场父子手足相残,让天下人好好看看这肮脏的皇家到底有多龌龊,让那像是屹立不倒的父皇尝尝被自己儿女联手对付的滋味!
    “呵呵”
    “都还没成功了,大皇子便已经笑了?”
    秦恪看着眼前气质阴冷的老者,笑容没有收起反而越发的深,“宁老这话便太没信心了,这一次我们兄妹三人联手,还愁要不了我们那父皇的性命?”
    “魏王可不好糊弄。”被称为宁老的老者哼道,“就算魏王被你们阴了,可留守京城的燕王,他也不是好惹的!”
    “我们只需要留住安王就够了,其他的,自然会有他们的去处。”秦恪继续道,“宁老你也不必着急,以长生公主如今的局面,怕是无法力排众议坐上那个位子了,即便杀光了皇子,朝臣们怕宁愿去燕州城将南王世子请回来也不愿意让一个女子坐上去,所以,只能再迂回一番了,安王怯弱,又没有母族,朝中更是没有势力,长生公主只需扶他上位,控制住了他,等宁老所期待的血脉一出生,再做一次眼下要做的事情便是了,那时候估计也用不着如今这般麻烦了。”
    宁老冷笑,“我们全力助你们,得来的只是这一个迂回?”
    “可若是以宁老你们如今的能力,便是秦氏皇族大乱,也轮不到你们登堂入室。”秦恪笑道,“再者,宁老一族躲躲藏藏等了这般多年,还差这几年?比起如今的等待,李家血脉重回正统不是更为重要吗?”
    “你便肯定长生公主真的会”
    “除非她生不出儿子,否则一定不会为他人做嫁!”秦恪继续道,“不过若她真的生不出儿子,那对你们来说或许更好,混着秦家血脉的孩子,你们终究会有几分膈应的。”
    宁老眯起了眼。
    “不过这事可不能着急,我那四皇妹的性情可是烈的很,你那小主子现在可还没彻底地将她迷晕头,她可不会帮他养儿子。”秦恪又道:“可这说的再好也只是说而已,眼下还是需要宁老倾力相助。”
    宁老一拂衣袖,讥笑道:“裕明帝生出你们这几个儿女,还真是天要亡大周!”
    “过奖。”秦恪咧嘴笑道。
    ,
    ☆、375 你来了
    前去围场的路上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让衡王殿下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家母妃想过了,尤其是长生的状况,虽说没有之前的神采,但也不像是能够做出那不该做的事情的模样,就算她心机在深沉能够隐瞒自己的情绪,但总不能坐在车架上便可以谋反吧?就算她手头上没有多少能用之人,可也总是会跟自己的心腹联系吧?可她根本便什么也没做过,便是她身边的人,那个对她忠心耿耿,每天拿冷眼珠子盯着他,随时随刻想要把他扔下车架的凌光也没有异常的行为!
    难道真的想多了?
    有时候秦阳也有种忍不住想要把事情都说开了的冲动,现在这样子你猜我我猜你的算什么回事?还有,多大点事?用得着这般吗?
    父皇也是,她更是!
    “你就不能好好跟父皇谈谈?”
    “谈什么?”长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慵懒地靠着靠枕,似笑非笑地道。
    被衡王殿下看着虽然有些腻歪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想要什么说一声就行,而且还不是靠着她这差不多没了的脸面去要,而是衡王殿下亲自张罗的,还有就是,有人免费帮她试毒,虽说皇帝陛下不至于用下毒这般下三滥的手段除掉她,但多一道防护还是好的,先前这事是凌光操劳的,不过现在衡王殿下亲自做了,而且还是亲身尝试的,但他似乎没想过自己做了这事,也发现送上来的吃食,他不动的,长生也没动过。
    秦阳恼火:“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父皇就算再不是他也是父皇,而且只要是人都会一时糊涂的,你可别要较真了!”
    “原来当初你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释怀之前的事情的啊。”长生笑道。
    “你——”秦阳就见不惯她这样子,“秦长生你差不多就成了!就算我们几个皇子做不到,可你却必须做到!这些年父皇怎么宠你的,你难道不清楚?你受了这般多年的宠爱,现在受点委屈了怎么样了?!再说了,父皇也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有本事你就去找那罪魁祸首报仇,现在这样子算什么?!秦长生,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不信?”长生问道。
    秦阳冷笑:“我眼睛瞎了吗?就算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也轮不到你不是父皇的女儿!”
    “不,不。”长生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微醺了,“你那父皇陛下恨的不是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我不是许皇后的女儿。”
    秦阳愕然。
    “怎么?不明白?”
    “不可能!”秦阳冷笑,“若你不是许皇后的女儿,我母妃怎么会对你如此的好?!”父皇的女儿多的是了,母妃心疼过哪一个?“还有,你以为皇家的规矩是儿戏吗?不说许皇后对父皇情深义重,就算她有私心,要换也是换一个皇子,换你一个小片丫头做什么?”
    长生笑了笑,“谁知道呢?”
    “你是不是太嫌了,所以才会疯了连这些都想的出来?”秦阳冷笑。
    长生饮尽了杯中的酒,“或许吧。”
    秦阳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恨不得跳下车架离她远远的,可最终还是没有,除了母妃的嘱咐之外,似乎还有一丝不太让他舒服的情绪,“你若是拉不下这个脸,我给你去说就是!”
    “你便不怕皇帝陛下生起气来将你也一并宰了?”
    “放心,我还没有你想的这般不值钱!”秦阳冷笑,便不能说句好听的!
    长生慵懒地看着他,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没有。”长生笑着道,“只是突然间觉得其实我也挺幸运的,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世事无常,想当初我是多么受皇帝陛下的宠爱,可转眼睛,便一无所用了,而之前恨我入骨的人,现在却居然关心我,还愿意为我去说情,活久了,还真的什么事情都能见着。”
    秦阳又被气到了,不过这次也没傻乎乎地去跟她争辩,当她喝酒了就是了!喝吧喝吧,喝醉了总好过清醒地胡闹!
    他们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们母女的!
    长生没喝醉,即便喝了不少但也不敢喝醉,不过衡王殿下不受撩拨了,便只好懒洋洋地躺着,闭上眼睛了。
    秦阳咬了咬牙,瞪了她半晌,便叫了人,将车架内的吃食酒壶都撤了出去了,大白天的喝酒,也不怕传出去了她更被非议!
    不省心的臭丫头!
    这一路上,正如长生所想的,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裕明帝不会在路上动手的,他会让她死在了一场完美的阴谋当中,而阴谋的黑锅也找准了人背,最后,长生公主会以最完美的形式消失在这个世上。
    西郊的围场距离京城不过五天的路程,可在有些人的心里,这五日却是显得格外的漫长,不过再漫长,也总是会到的。
    礼部与内务府的人员早早便先一步到了,全部营帐也一应准备就绪,就等皇帝陛下到来了。
    营帐设在了围场边上,最中间的便是皇帝的营帐,其后便是皇族的,围绕着皇帝的营帐设置,接下来的便是勋贵重臣,一圈一圈地围绕,使得整个营帐呈圆形布置,这若是有人想要刺杀皇帝陛下的话,绝对不愁找不到皇帝的营帐,当然了,这刺客得先突破外围那重重的重兵,另外还要冲突皇帝营帐周边的禁卫布放,就算是绝世高手能够突破了,可皇帝陛下也不是傻子,早就跑了,哪里会等着人来杀?
    所以,暗杀是绝对行不通的。
    “所以,你就算担心我会弑君谋反,我也没这个本事,当然了,你若是愿意帮我的话,说不准还真的能有几分胜算。”
    衡王殿下被这话气的面色发青了,他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告诉她这次秋猎皇帝身边的布防而已,她便拿了这话来堵他!
    “不知好歹!”
    秦阳拂袖而去,车架之上,他盯着她谁也不能说什么,可如今入了营帐了,若是他赖在她的营帐不走的话,闲人碎语绝对可以把他给淹了!
    男女有别,更何况她秦长生现在还身份存疑!
    他不可能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所以才会说了这话,可她却不识好歹!见过可恨的可没见过这般可恨的!
    她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死了!
    “公主,衡王如此”凌光神色凝重,“怕是会坏事。”
    长生端着茶杯喝了口热茶,“没事,有人搅和一下,还能遮掩一番了。”
    “那衡王若是碍事”
    “凌光。”长生看着她,“荣贵妃待我不薄。”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
    “下去吧。”长生道,“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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