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驿馆。
    姚释得到消息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渐渐转亮了,便是不足以完全驱散黑夜,却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
    一个十岁左右的还穿着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站在了廊下,而她的面前,竖着摆放着好几句尸体。
    尸体的脸狰狞可怖。
    她却仍旧是那般安静地站着,冷厉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畏惧,不怒而威。
    这
    这便是手持皇帝金牌的人
    这怎么可能
    “阁下可是钦差姚释”
    姚释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压下了心里的震惊上前,拱手道:“在下钦差姚释,不知贵人是”
    “秦长生。”长生道。
    姚释又是一愣,秦秦是国姓他自然知道,但是作为一直在地方任职方才升任大理寺卿没多久的姚大人却未能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眼前自报姓名的贵人究竟是何人秦长生秦长生“贵人可是长生公主”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番动乱。
    “还有人敢与本宫同名不成”长生道。
    姚释随即跪下:“臣姚释参见公主殿下。”
    竟然是她
    这个曾经让京城翻天覆地,让诸皇子损伤惨重的长生公主她不是在别宫养病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手持皇上的金牌
    这便是皇上的另外安排
    可为什么
    “姚大人免礼。”长生道,“既然姚大人来了,那眼前的事情便交给姚大人了,请姚大人务必查清楚究竟谁这般三番四次地想要本宫的命”
    “是”姚释领命,随即起身。
    这一夜驿馆死了九个人,都是驿馆的官差,便是青龙他们也有人负伤,重伤两人,轻伤三人,足以可见昨晚上战况的惨烈。
    姚释当即便召集了衙门的捕快前来,几乎把驿馆给团团围住了,会同衙门的仵作对尸体进行检验,同时也把长生公主在徐州一事密折加急送往京城,不管陛下知不知道,他都得上报。
    查探刺客来历,城中搜捕可疑人士,等有了初步结论也已经是事发之后的第二天了。
    姚释再次登门求见。
    “启禀公主,经过查探,这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不过臣推断这些刺客怕是与刘家一案有关,臣斗胆请问公主,刘家之女是否在公主手中。”
    长生颔首,面容严肃,“的确,当日常州州府把刘家之女交给本宫押解来徐州受审。”
    姚释心微微一沉,面上却是不显露痕迹,“那可否请公主把人交给臣”
    “若交给姚大人,姚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长生问道。
    姚释道:“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如今便剩下刘氏女一人,此人是这桩案子的关键所在,臣以为”
    “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徐州州府殉职,本宫来徐州历尽两次行刺。”长生正色道:“姚大人以为我若是把人交给你,你能让这关键之人活多久”
    姚释继续道:“正因为如此,臣方才恳请公主把人交给臣。”
    “姚大人是怕本宫有危险”长生继续问道。
    “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任何的损伤,臣白死莫赎。”姚释道,当然,这是理由之一,但更重要的理由还是人只有到了他的手里才可以放开手去审问,他不知道常州州府为何把人交给长生公主,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管这件事,也不知道皇上的态度,但是,不管如何,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再尊贵她也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子“请公主”
    “看来父皇是什么都没跟你说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姚释蹙眉,“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本宫奉旨而来。”长生道。
    姚释眉头皱的更紧。
    “看来姚大人是不信。”
    “臣不敢”姚释道,“臣不敢质疑公主,只是不知陛下让公主来徐州所为何事”
    “不巧。”长生笑了笑,“正是姚大人此时心里所想的也是让你极为为难的事情。”
    姚释看着她,“公主是指刘家一案”
    “没错。”长生道。
    姚释悄然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不知公主所奉圣谕具体是”
    “你还是不信本宫。”长生道。
    姚释还是道:“臣不敢。”
    “你是不敢。”长生继续道,“不过不敢并不意味着便不怀疑。”
    姚释皱眉。
    “父皇让本宫解决南疆土司之变。”长生继续道,无视姚释突然变了的脸色,“若真的要本宫拿出圣谕来证明本宫插手刘家一案插手的有理,本宫也是真的拿不出来,不过,本宫认为,刘家一案与南疆之变有关,所以请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宫尽快将此案查清,以免延误了南疆战事”
    姚释便是再沉稳在听到了这话之后也无法继续了,若说之前他有所怀疑,那现在却一点也没有怀疑她在说谎长生公主再任性也不可能拿南疆战事胡闹,“公主南疆战事乃朝中大事,陛下何以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何以会让本宫处理”长生似笑非笑,“本宫的确可以给你答案,不过怕是姚大人听了之后便后悔。”
    姚释面色一凝。
    “如此,姚大人可还要知道”长生继续道,话语轻快,却蕴含警告。
    ☆、199
    姚释并不是初入官场,更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会被轻易吓着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说不出那个想字。
    沉默半晌,长生继续开口道:“若是姚大人没有其他想问的,那便请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宫查清刘家一案。”
    姚释深深地看了眼前之人,低下了头应道:“既是陛下旨意,臣必定遵命。”
    长生笑了,“看来姚大人还是有所怀疑,也罢,那便等姚大人得到明确的旨意之后再配合本宫吧,不过,若是因此而延误了南疆战事,这后果本宫可不担。”
    明明是笑着的话,可姚释听出了清楚的威胁,但没有明诏,他无法应允,“是。”
    “至于刘绿珠,便先让她暂时留在本宫这里。”长生继续道,“免得连这最后的线索也失去了。”
    这一点,姚释没有反对,若是连这个都反对的话,便是彻底地开罪了这位小祖宗了,而且她也说的没错,便是把人交给他,以之前刺客的情况来看,他未必护得住,“遵旨。”
    长生没咬文啄字地深究他两个不同的用词,只是道:“那便辛苦姚大人了。”
    姚释苦笑,“臣不敢。”
    辛苦
    比起辛苦,为难怕是更多。
    便是有陛下的明诏,可他处理的案子让公主,还是一个没多大的公主插手,他仍旧是会被他人非议
    陛下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做
    大周皇室不是一直秉持着不准公主插手政务的吗以当今陛下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会破例之人
    大周以嫡为尊,这长生公主乃陛下唯一嫡出,身份比皇子还要贵重,让这般尊贵的嫡出公主插手政务,还是军务,陛下便不怕开了这个头,让前朝公主祸国一事重演吗
    姚释忧心忡忡地离开了驿馆,回到了衙门之后,便开始着手查看刘家一案的卷宗了,若是他可以在陛下明诏到来之前把案子给破了,那长生公主便没有理由再插手,至于南疆战事便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了。
    姚释怀疑的态度,长生并不惊讶,从青龙奉上关于姚释的信息便可以看得出来此人精明干练,处事小心谨慎,而且信封儒家之道,若不是对皇家的敬畏,或许会直接训斥她一个小女子不三从四德反而来插手男人之事。
    “陛下为何派这般一个迂腐的人来”
    长生喝着茶,“事情难办些才可以考到人,老头子可是在考我哩。”不过敢拿整个南疆来设考局,他也够大方的。
    南疆战火不能说是外敌入侵,因为早在前朝,南疆之地便已经是大雍的属地,后来大雍式微,当地的少数名族纷纷叛起,自立为国,大周太祖皇帝建立大周之后,几经战事收复南疆,设土司制度,虽高度自治,但必须都大周称臣纳贡,承认乃大周属地。
    太祖至今虽偶尔有冲突,但像如今这般打着旗号反大周的,也便是第一次。
    “刘家的宅子搜查的怎么样”
    刘绿珠缓过来之后便交代了刘家宅子中一些可能存在密室的地方,若刘家有什么秘密,或许在这些密室里头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暂时还没发现什么。”
    长生眯了眯眼,“既然没发现便撤了,派人在暗处盯着,既然我们能想到,那暗处的人也必定能想到。”说完,便又道:“把消息告知姚释,让他带人去搜查。”
    “是。”
    姚释接到消息便当即阻止衙役捕快去查了,当日查抄刘家的时候,整个刘家大宅已经被搜了一遍了,不过长生给他送去了消息他也不敢大意,吩咐下去掘地三尺地搜查
    与此同时,他的密旨被送到了裕明帝的手里,皇帝陛下看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去了。
    根本没当回事一般。
    而此时,朝廷因为南疆土司反叛一事也吵的不可开交,早朝上吵,下了朝便在御书房里面吵,不过裕明帝却并不动怒,也没有显露任何圣意,更没有阻止他们吵,他皇帝陛下就跟看戏似得,每一天都看的津津有味。
    这让不少人摸不着头脑,也让人有些不安。
    南疆土司叛乱看起来很糟糕,但也并不难处理,只需派一大将领兵前去平乱即可,南疆许久没有战事,当地的民族早已经没了祖先的厮杀热血,对付起来并不棘手。
    可陛下为何不动
    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可是谁也没有忘记两年前的皇子叛乱让朝堂重新洗牌,便是军中也有了不少的变动。
    这种不安不但在前朝有,后宫也有,至少丽妃是感觉到了不安,现在的她深居简出,便是有人可以挑毛病也绝对挑不出来,相对于风头正盛的荣妃,她的确有几分势弱,但正如之前她所想的那般,荣妃再风光也绝对当不成皇后,她的病秧子儿子也当不成太子,她根本不需要着急、不安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明明有了战事,可裕明帝却丝毫没有想起忠勇侯府一般,这对于忠勇侯府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这两年来忠勇侯府仍是深得看重,父亲便是已然年老,但还是被赋予重任,调回了京城之后便负责京畿防务,陛下把京城的安危都交给了父亲,若是不信任,如何可能这般
    可是
    作为跟随裕明帝起家的武将来说,战场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
    没有战功,如何在军中立足如何能压住那千千万万的将士过去的功勋总会被人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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