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铮恍惚着皱眉,又问:“你们作业主题是什么?”
    “就什么远景与构图啥的……”孔铛铛回,不防备,忽被郁铮一把抢走手机。
    她刚按下发送键,发生何事什么情况还没闹清楚,郁铮已经拿着她的手机大踏步往天台边缘走。
    孔铛铛赶紧追人,追到一半,尖叫一声,郁铮于神志不清之下,爬上了天台半人高的围墙。
    一步之外,便是七八十米的落差,足以把他摔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孔铛铛被自己的想象吓住,再多喝了几杯,小有头晕,这时也已酒意全无,只剩一身沁寒。
    “死骗子,你快下来!”
    孔铛铛要靠近,被郁铮抬手止住,“别过来!”他打着酒嗝,人也有些摇晃,夜幕下像个一无畏惧的孤勇者,手指稳定地握住孔铛铛的手机,向上高举,“远景构图,铮哥帮你拍,如果夏罗莎再给你不及格,你让她来找我!”
    郁铮一面拍胸脯,一面把手臂往外伸,手机镜头对着申大校园,是要拍夜景。
    孔铛铛从一开始上楼顶就在担心这种事,对啊,谁说烧烤一定要在天台的,尼玛现在出事了吧?
    “我不用你帮我拍作业,你忘了我恐高吗,你赶紧给我下来!”
    郁铮充耳不闻,孔铛铛不敢移开视线,只能背身大叫怂怂和排条!那两人抱一起耍酒疯呢,这时被呼唤,抬眼一见爬到楼边的郁铮,顿时大叫:“哎呦妈呀,铮哥你咋这么想不开啊呜呜呜……”特么又哭上了。
    孔铛铛叫:“别哭了,赶紧报警!”
    她没回头,不知另两人警报了没有?郁铮照片连拍几张,拿在手边看效果,听到孔铛铛叫她,扭头,晃了晃身子,冲她笑。
    孔铛铛安抚他:“拍好了吧,咱下来行吗?”
    郁铮神情恍惚,扬手将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别出声,拍照要专心。你知道吗,现在拍照不用成本,摄影师和普通人的差距早就没有什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会摄影的人拍一张就可以趋近完美,嗝……但是普通人要拍一千张,才有可能,有一张像样……”他呵呵笑着,脚下不稳,又指着孔铛铛叫,“你知道吗火山坑,我现在要拍一千零一张!才能有一张回到从前的水准……所以你别急……”他大摇着双手,幅度巨大,而就在这时,孔铛铛猛地惊大了眼。
    郁铮的身体,高空中向后一倒,霎那消失于那接天的高楼。
    一瞬间的死寂,空无一人的天台围墙,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
    “死骗子!”孔铛铛下一瞬撕心裂肺惨叫,身后迷醉的怂怂排条哇地一声哭翻了天。
    孔铛铛扑到围墙边,探头一看——卧槽。
    所谓杀父之仇,不过如此。
    土木楼的顶层天台,不是挨着楼体边缘,而是更类似一种加建的空中楼阁,四周一圈,全特么外伸的平台。
    郁铮从一人多高的围墙跌下去,没有防备,到底摔得不轻。
    酒醒了不少,一抬头,见到上面孔铛铛脑袋伸出,那几乎想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
    孔铛铛身旁,怂怂和排条跑过来,还哭:“铮哥你怎么那么傻啊呜呜呜?”
    孔铛铛没回头,边瞪着郁铮边问另二人:“你们是不是早知道这底下不是空的?”
    怂怂排条虽然酒醉,抽空回个话倒是能的:“是啊,痘痘看你吓的,还要报警——”
    “那你们还哭个毛线啊?!”孔铛铛猛地扭头,雷霆之怒简直排山倒海。
    怂怂和排条被吓得抱成一团:“呜呜呜,人家哭铮哥可怜嘛……这回厉害了,有人比咱们还关心铮哥……”
    孔铛铛现在呼出一口气,都是带着颤音的。
    郁铮因为一颠簸,人在下方吐了。孔铛铛听见,去取了塑料袋、报纸、炭灰、一次性手套和纸巾,自己笨手笨脚想要从天台爬下去。扭身时见到排条和怂怂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一点好脸色都没:“gun!”
    孔铛铛下到还算宽敞的平台,郁铮按着胃,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孔铛铛帮他收拾残局,一面想:要是刚才那一下把我手机摔坏,看我不跟你拼命!
    两人围着那一滩秽物,一个趴着,一个蹲着,其实并不远。
    郁铮终于缓过了劲,断片时间结束,他抬眸望住孔铛铛,手探出:“我来吧。”
    孔铛铛不理他。
    “刚才吓到你了?”
    孔铛铛侧目瞪他,一字字咬牙切齿:“你、说、呢?!”
    彻底清理干净,孔铛铛脱手套,起身,走去已经坐到一旁的郁铮身边。
    孔铛铛见他一手按胃,便在他身侧蹲下,问:“难受吗?”
    天宇很暗,四周围有学校的灯火,还有孔铛铛的手机光,吓鬼一般照亮郁铮的脸。
    这样的他,终于能够跟白搭嘎了,此刻的郁铮,正是一脸惨无人色得白。
    “手机没坏。”郁铮按熄,还给孔铛铛。
    “你知道你为什么胃痛吗?”孔铛铛把蹲改成坐,与他一排,仰望基本被雾霾吞噬的星空。
    郁铮脱下外罩的夹克,披给孔铛铛。孔铛铛怔了一下,道谢。
    衣服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烧烤味,倒是有很轻的烟味,还有郁铮衣柜专属清洁剂的味道。
    “我刚才真的以为你掉下去了。”孔铛铛知道郁铮不会回话了,便往下说,“你现在真的很有问题你知道吗?先是胃痛,抑郁,说不定哪天你真的会从楼上跳下去。”孔铛铛比任何人都明白何谓挫折与人生谷底,在上一世最痛苦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自杀了结余生。
    虽然那是弱者的表现,但更多是一种病,有时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那时的孔铛铛,的确被诊断出情绪病初期,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敏感,不想见有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也很容易在郁铮平常的一些小事上发现问题。
    “我没事。”郁铮安慰,“谁喝多了不是神经病一个?”
    “你再这样下去谁也帮不了你!”孔铛铛侧首很努力地望住他,却被对方躲开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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