芣苢奉上新茶,便退至门边,只听着内室吩咐,新局将开,怕是一时半会的用不着他侍候。
    却是柳二爷今儿格外体贴,只说许了沈鱼一天的假,并不用跟在身前侍候,出了栖意园沈鱼唯一能去的地方除了宜人居也不作他想。
    尤静婉今日倒是得空,大奶奶那里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身前倒是用不着许多人侍候,每日她只需一早去霜枫院里问个安,再处理一回手底下的琐事儿,去小厨房里瞧一瞧大奶奶白日用的吃食,余下的也再未有旁的事儿了。
    沈鱼来的巧,她将从霜枫院里回来,便未坐稳便见姑娘带着白术进了门。
    便亲自到门口迎上一迎,亲热挽着手臂往屋里带。
    “今日你倒是得了空,昨儿的家宴忒是热闹怎么不见你陪着二爷一同前往。”
    沈鱼笑了笑:“爷吩咐我在栖意园里候着,自是有他自己的意思,我也未曾多嘴问一句,只听着吩咐行事儿呗。”
    尤静婉点了点头,把人让着坐着,绿茵端来了茶点恭敬的放置桌前,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内室便只余下二人说一说体己的话。
    尤静婉慢理条斯的续一杯热茶推至沈鱼面前,笑着同她说一说昨晚的家宴:“昨儿你没来可惜了,那三老爷真真一个财大气粗,银锭子金豆子散财老爷似的人人有份。”
    说罢起了身往春榻旁的柜子走了过去,拉开个抽屉拿出个木头匣子出来。
    “诺,我昨儿陪着阮大奶奶去了一回,也得两件赏赐,你瞧瞧可还能看得上眼,便先选上一件只当是我谢你那日赠我镯子的回礼。”说罢抚一抚腕上的赤金镯子。
    沈鱼瞧着那锦盒里的物件,原是两件造型精美的首饰,单看成色再瞧做工便知一定是价值不菲。
    沈鱼移开眼瞧着对面坐着的尤静婉嗔一句:“你倒是会借花献佛,昨儿三老爷才赏下的东西今儿便要给我作回礼,哪有这说处,叫人知道还当是我手长。”
    “呸…偏你嘴里怪话多,什么人呢,人家这里好容易得两件好东西巴巴紧着想要同你分享一回,却是听你这一嘴的调侃,真是叫人心寒。”尤静婉把个身子一扭佯装恼怒。
    沈鱼知她并未真正生气,还是笑着哄上一回:“好静婉,你知我在栖意园没个说话的人儿,只见着你才撒开了一回,全莫要同我计较啦。”
    尤静婉闻言只噗呲一笑,拿个纤纤玉指点一点沈鱼光洁的额头:“你呀你……”
    沈鱼悄悄吐一吐舌头,低着瞧着盒子里的首饰,挑起一对玉葫芦状的耳坠子笑嘻嘻的同尤静婉道:“那便大恩不言谢啦。”
    尤静婉懒得同她再扯上一回,只寻了一个檀木的盒子于她装了起来。
    “瞧着你今日倒是不似以往那般急吼吼的,午间便留了用膳可好。”
    “那是自然,今儿二爷可是许我一天的假,莫说午膳便是晚膳你也是要管我的,撵都撵不走的。”沈鱼说的无赖,惹得静婉笑个不停,好容易上住笑意才又同好道一句:“说的甚话,便是你见天来宜人居里用膳,我也只有高兴的份,又哪里有往外撵的道理。”
    沈鱼弯着双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握住尤静婉搁在桌面上的手,像是无限感慨:“从前日子那般难熬我们也连滚带爬的一道走了过来,静婉别管往后如何,只能同你一起我就觉得是安心的,莫提从前素来没敢想过能得个闲暇的时光同你这般坐在一起,吃着小点品着茶再顺道扯一扯闲篇儿。”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这些了,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不若同我说说罢了。我虽力薄也好过你一个人独自伤感。”尤静婉见她突然感慨,免不得关心的问上两句。
    “前几日在二夫人的园里我见着幼时的奶娘了…原也未有什么,只今日见你突然矫情起来。”沈鱼虽是面目依旧含笑,却不似先头那般透着高兴。
    “奶娘?”原在清平坊里尤静婉也从沈鱼口中听过一些她进坊的原由,此时又听她这般一说,只把个柳眉倒竖:“作孽的老虔婆倒是难为她有脸还敢出现在你面前,小鱼她来作得什么,又怎么同二夫人搅到一处去了?”
    尤静婉素来是个好脾气的和气美人,难得见她说这般重话,只把沈鱼瞧得倒是忘记先头的惆怅,乐了一乐。
    见她发问又抿一抿嘴道:“她那倒霉儿子不知怎得开罪了二夫人,叫人关到牢里折磨去了,她混进府里来原想求一回情的,哪知晓偏巧碰见了我。你未见当时的情形,我倒是成一回别旁人眼里的救命稻草……只可惜看了这些年经了这些事儿,哪里又来的菩萨心肠管一回不相干的闲事呢?”
    尤静婉倒是没料倒她推了干净,原想着沈鱼一惯心软,便是奶娘先头千般对她不起,如今落了难求到她头来了,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一回,只听她如是一说,拿个盈盈美眸仔细扫量一回,像是才将认识一般。
    沈鱼见她这般也不惊怪,只淡淡一笑:“可是觉得我不该这般见死不救?”
    “你同奶娘一家子的旧事儿我原也是知道的,又怎么会怨你见死不救,可知不是当年造孽造的多了,上天也瞧不过去了,这才报应不爽遇见这咱们这个行事刁钻的二夫人。”
    她说完这话稍停片刻禁不住又问一句:“先头的家宴便是,如今也是,你何时同二房走的这般近了,怎么二爷那里也没话么?且不论二爷那里有没有话我却是得劝你一句,还是同二夫人那里保持距离的好,我虽同她接触未深,却也知道她必定不是个省事的,况且有句话叫作无利不起早,府里这么多通房姨娘为何她单单对你示一回好?你就没仔细想上一回?”
    “静婉你莫要担心,你说的这些我自是想过的,出了栖意园,柳府里她有心寻我避自是避不过去的,只是任她有千般心思想法也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我这里未有旁的想头,她又能奈何?”沈鱼说的无关痛痒,却是叫尤静婉放下一半的心来,又是忍不住叮嘱两句。
    “你总这般不当回事儿,哪天吃了亏了可如何是好,往后自家避不了便叫人同二爷那里透句话,我瞧着二爷待你素来不差,自是不会不理会的。”
    沈鱼将手中的花茶饮上一口,皮皮一笑:“爷身子不好,这样的小事儿我不愿拿到他面前说一回,不过是同你说说嘴罢了,权当发泄,你只听听便罢了,可且莫往心里去了,回头闹心我可是要自责的。”
    “罢了只你没事儿,我也懒得钻营。你且歇上一歇,若是觉得屋里闷了可去院子里坐上一回,我先去霜枫院里转上一圈,然后回来陪你一道用午膳。”说罢便起了身,唤绿茵过来抚着一道出了院门儿。
    院中的月桂树下摆着桌凳,想是静婉平日常在些消遣。那桌上放着个笸篮,里面有个才将绣至一半的帕子,看着样式倒是男子用的,素白的一方棉布,银线勾边,边角绣着几片新柳。沈鱼瞧着会心一笑,想是要送给大爷使的。
    又回身瞧着依旧候在原处的白术招一招手,瞧着让个日头晒的泛红的脸,免不得说上一句:“也不知寻个阴凉的地等着,秋老虎厉害着呢,你瞧着这日头比那夏日里也差不多少。”
    少年白术憨憨一笑,摸摸脑袋讷讷回一句:“奴才怕姑娘出来寻不见人……”
    “寻不见我自会喊上两句,往后可莫要这般实心眼的,否则可再不叫你跟着一道出来了。”
    白术一听她这般半真半假的威胁只忙点一点头,应是。
    从后堂出来的玉娘瞧见快走两步至沈鱼面前,屈一屈膝笑吟吟道一句:“姑娘同我们姨娘一样的菩萨心肠,便是待个下人也是千般万般的体谅。”
    沈鱼忙将人扶起来,客气道:“玉娘嬷嬷忒得多礼,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嬷嬷这般可是折煞沈鱼了。”
    玉娘叫扶着起了身,恭敬的道:“府里谁人不知二爷待姑娘如何爱重的,自是没人敢瞧轻姑娘一分,姑娘不受老身的礼,那是因着姑娘惯会体谅下人不计较这些罢了。只老身却不能倚老卖老一回,这礼废不得。”
    沈鱼听她这般说也不原扫了人意思,淡淡一笑:“今日午膳怕是要劳烦嬷嬷辛苦一回,早就听你们姨娘说嬷嬷一手的好厨艺,今儿便是赚着了,总算能尝上一回了,也不枉我想了这许多时候。”
    玉娘闻言忙说上一番客套的话,未了又将沈鱼扶着至那月桂树下落了坐,叫红蕊奉上新茶,才又回到小厨房里张罗去了。
    月桂花早已经开了,香气这会更是袭人,沈鱼坐在树下,不过一会便叫那树上飘落的桂花落得满身皆是,香气自是也染了一身……
    第82章 告知
    午后由温方陪着一道,直将柳三老爷送至栖意园门口。
    “你将小鱼姑娘支开又为的是哪般?”温方不怀好意的问上一句。
    柳淮扬淡淡瞧他一眼,终是一字未说。只谴了芣苢叫去家人居里去瞧瞧沈鱼那里何时回来。说罢只头也不回的往园子里去了,温方不死心只追在他身后:“我说二爷,你这忒不仗义了点,大夫我一片好意权是关切之情,你便这般不识好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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