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太夫人都开口了,赵氏只能恨恨的住了口。
    “谁知竟撞上了有些醉意的方二公子……”六娘还没说完,便被太夫人打断了。
    太夫人目光锐利的看着六娘,问道:“是在你见他时就知道他是方庭,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六娘在心中不由暗骂一声,太夫人的问题太敏锐了。不过幸好她早有完全的准备,不会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个措手不及。她面不改色的道:“是他告诉我的。”
    “他平白无故的拉住你告诉你他是谁?”赵氏冷笑一声,道:“方二公子可是疯了么?”
    “女儿也不知。”六娘示弱的瑟缩了一下,道:“可是他拦住女儿,又拿出了一个五蝠络子,说是九娘送给他的。想来他是喝多了,拉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说九娘。”
    太夫人和赵氏俱是一惊。
    虽说她们都怀疑六娘的目的不纯,可是竟又牵扯到九娘身上,便要好好说道一番了。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赵氏立即问道。
    六娘一边抽噎,一边道:“他说心里还喜欢这九娘,退亲并不是他的本意。还说他根本忘不了九娘,日思夜想都是她!她送给她的五蝠络子,他还一直好好收着。”
    赵氏才想反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安然和方庭的亲事是三娘一手操持的,三娘还给她看过定北侯夫人送来的信,和那块玉佩。当时的回礼是三娘帮着九娘准备的,未尝不会有什么东西留下把柄!
    六娘一面“哭得伤心”,也没忘了留神观察赵氏的反应。
    看来陈谦所说全是真的,那个五蝠络子恐怕也是九娘所做。想到这儿,六娘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气闷。看来方庭是真的把九娘放在了心上,九娘已经被赐婚,他还念念不忘。
    这些私密的事凭六娘的能力自然是无法知道的,只是今日陈谦透露给她的消息。
    陈谦是通过方庾知道的。
    既是六娘威胁他,要他帮忙制造机会,陈谦为了暂时稳住六娘,只能求助方庾。方庾是个没什么算计的,几杯酒喝多了,便说起他二哥曾经对着一个五蝠络子发呆,他有次偶然见了,调侃了一句说是那个相好的送的,方庭就动了怒。
    方庾也不傻。
    自从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的亲事告吹以后,方庭便总是闷闷不乐的。再后来又听到今上下旨赐婚安九和平远侯,方庭的眼底更是充满了绝望。
    若是自己二哥不喜欢安九,打死他都不信。
    这个消息他有意无意的透给了陈谦,便算是回报了。
    太夫人也看到了赵氏的犹豫,便觉得六娘的话有了几分可信。“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六娘见似乎两人都信了,心里有了底气,哭声也大了些。“后来他仿佛醉得更厉害了,都忍不住我是谁了,拉着我就叫九娘的名字的,还不让我走。”
    莫非是方庭将六娘当做九娘,这才轻薄了她?
    这样说来,六娘便是十足的受害者了。
    “我当时吓傻了,便哭闹了起来。可是他力气大,我又挣脱不开……”
    太夫人闻言,连立刻让何妈妈扶起六娘来,把她带到了内室去查看一番。
    “娘,您觉得六娘的话可信吗?”赵氏愤愤的道:“媳妇儿觉得,她跟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样,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太夫人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赵氏急了,生怕太夫人相信了六娘的鬼话,还想分辨,却被太夫人摆手制止了。
    不多时何妈妈进来回话,当着赵氏和太夫人的面,她低声道:“六姑娘的脖颈上,有一块青紫的痕迹。手臂上还有些淤痕,仿佛是掐出来的。”
    难不成她真的被方庭给轻薄了?
    虽说赵氏不愿意相信,可是何妈妈是服侍在太夫人身边三十多年的人了,肯定不会为六娘遮掩撒谎。
    太夫人只是点了点头,让她先送六娘回去洗个澡、换件衣裳。
    “娘,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赵氏脑子终于灵光了一回,发现了一个疑点,道:“那方庭又没见过六娘,怎么知道她是平远侯府的姑娘?六娘跟九娘长得也没那么像!”
    太夫人神色中也透出一抹疑惑。
    “九娘和方庭是见过的。”赵氏不得不解释道:“三娘跟我说过。当日她带九娘去参加庆乡侯夫人的寿宴,怕九娘不满意方庭,便趁机让周大姑娘带他装作偶遇的样子,让九娘和方庭见了一面。”
    太夫人倒是没有责怪三娘的莽撞,相反她觉得三娘是个好姐姐,即便她不想让安九给云诜做妾,能如此对庶妹也着实不易。
    “那日九娘穿了什么衣裳?”太夫人突然问道。
    赵氏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回忆的神色来。
    她记得三娘可是好生打扮了九娘一番,小姑娘又是娇俏又透出端庄贵气来。仿佛花骨朵儿似的,娇嫩明媚。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衣裳来着?那日她还责怪三娘,竟对庶妹如此上心。
    “仿佛是鹅黄色的褙子、白色的绫裙……”
    赵氏的话音未落,只见太夫人变了脸色,赵氏回想起方才被人扶出去的六娘,也是心头猛地一跳。
    今日去云阳郡主府上的六娘,就穿了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底下穿了一条乳白色柔绢长裙。
    九娘生得高挑,依稀看着背影,两个人还是有些相似的!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六娘刻意为之?
    ******
    定北侯府。
    孟姨娘听到夫人带着二公子回府,心中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听小丫鬟们说,方庭是被人搀着回府的,回来后便被送到了院子中,说是喝醉了要休息。孟姨娘打发人去看,却被告知夫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便是孟姨娘亲自来也不行。
    这会儿孟姨娘才觉察出不对来。
    且不说方庭在外头从不喝酒,便是喝醉了让小厮送回来便成了,断不用夫人亲自带回来。
    云阳郡主府上今日是请了戏班子的,这会儿断不是结束的时辰,可夫人却带着庭哥儿先一步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孟姨娘便坐不住了。
    她命丫鬟给她换了件素净些的衣裳,头上的钗环也卸了一半,只留了些不起眼的簪子珠花。
    首饰妥当后,她也不用人再去打探方庭的消息。自己带了个小丫鬟,去给夫人请安。
    果不其然,她被告知夫人累了,不见人。有事她们转达便是了。
    孟姨娘把心一横,也不硬闯,干脆跪在了正院门前,说是庭哥儿做错事惹夫人生气了,她要在这里给庭哥儿请罪,等到夫人肯见她为止。
    等丫鬟把她的话传到了定北侯夫人耳中,定北侯夫人气结。
    上一回便是孟氏寻死觅活的闹着非要退亲不可,还以命威胁。这回又来这一套?
    定北侯夫人目光骤然变得冰冷。
    “不见!”
    第102章
    孟氏以为她的苦苦哀求定能换来定北侯夫人的让步。
    她很有信心,毕竟入府的这二十多年中她安分守己、不争不抢,把亲生儿子送到夫人身边教养。除了这个儿子,她再无所出。而亲生儿子,十分出息不说,还敬重嫡母、孝顺懂事。
    不仅定北侯对她高看一眼,待她与别个妾室不同,便是夫人也很给她几分颜面。
    在定北侯府中,孟姨娘是个安静却绝对不会被人忽略的存在。
    猜测道可能是方庭出了事,她便换了件月白色的素面褙子,跪在定北侯正院的门前,说是为了方庭请罪。
    她等着定北侯夫人请她进去,谁知竟许久都没动静,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丫鬟出来,脆生生的说夫人不见。
    孟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定北侯夫人是个贤良的,素日来对妾室和庶子都不错,说不上苛刻。对待孟氏这样知情识趣的,更是和颜悦色,也不是很摆主母的款儿。
    “姨娘身子单薄,不若先回去等消息吧!”定北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丹青道:“等到夫人什么时候要见您了,我再打发人去请您?”
    孟氏想了想,还是咬牙跪在地上没动。
    既是说了要为庭哥儿请罪,这才一会儿夫人没见她,她变要走,在别人看来还得觉得她是故意做样子,压根儿没有诚心。
    她只好继续跪在地上。
    好在今日定北侯回来的早,看到她跪在地上,忙询问是怎么回事。孟姨娘委委屈屈的说了,定北侯让她先起身。定北侯还是很尊重夫人的,到底没驳了夫人的面子让孟氏进来,而是自己进去,让孟氏等在外头。
    若是再跪下去恐怕反而惹怒侯爷,孟氏只得起来。
    “夫人,侯爷来了。”丹青的通传的话音未落,只见定北侯已经自己撩了帘子进来。
    定北侯夫人忙起身,迎上去道:“侯爷。”
    “夫人,我方才进来时,看到孟氏跪在外头,说什么庭哥儿犯了错,她要替庭哥儿请罪?”定北侯被弄糊涂了,他疑惑的问道:“今日你不是带着孩子们去了谭尚书府上?”
    她点了点头,叹气道:“今儿闹出了一件大事,庭哥儿被人看到和南安侯府的姑娘在一起进了水榭,还传出了些哭闹声。”
    纵然她轻描淡写的说着了一句,定北侯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真的和南安侯府的姑娘有染,恐怕南安侯府起码会要求方庭把那姑娘给娶了!庭哥儿本来前途无量,仕途若是因此受到影响,可就全毁了。
    定北侯面上不由隐隐浮现出怒意来。“庭哥儿人在哪里?我倒要问问他,怎么竟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来!”
    其实他心中有几分不信的。素日来方庭最是庶子中让他省心的,从来没做出过离格之事。可既是闹了出来,他们也得问个究竟,不能稀里糊涂认栽。
    “庭哥儿今日宴席上喝多了酒,我把他带回来了,这会儿是真的正睡着,恐怕还没醒。”定北侯夫人叹了口气,又半是嘲讽的道:“莫非孟氏以为我把庭哥儿关起来,不让她见不成?”
    今日的事弄清楚之前,确实没法让孟氏在场。上一回孟氏哭天喊地的模样,定北侯还记忆犹新。
    “夫人说的是。我让人把她打发走。”定北侯府叫来随身的小厮,让孟氏离开正院。
    夫妻两个坐下来说话。
    “今儿的事有些蹊跷,庭哥儿怎么会喝醉了?那是在云阳郡主府上,怎么就跟南安侯府的姑娘搅和到一起去了?”定北侯问。
    定北侯夫人叹道:“庭哥儿喝醉,倒也算事出有因。他始终还喜欢着人家南安侯府的九姑娘,就是被皇上赐婚给平远侯的那一位。今儿去了难免触景伤情。”
    他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上一回孟氏寻死觅活的要给方庭退亲,他考虑到方庭的仕途,虽说这么做不厚道,可到底还是把亲事退了。
    在他看来方庭并没什么异常的表现,仍旧用功读书,甚至比往日更专注。
    “庾哥儿不是也一同去了,怎么不劝着些他二哥!”定北侯突然想起了四子,他沉下了脸,道:“庾哥儿在哪儿?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定北侯夫人道:“我带着庭哥儿回来时,庾哥儿不知见什么人去了,没有一起回来。您也别急,等到晚上他回来,一问便清楚了。”
    “王氏把他给宠坏了!”定北侯重重的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不喜和后悔。“当初就该把他也抱到夫人身边养着,也不至于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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