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通两个,让他们把谣言在这些庶吉士中传开。我倒要看看,方二公子还未正式入仕途、便有了污点,他还会不会一如之前坚定!”
    长青见自家主子越说越狠,便忍不住道:“大爷,这里头还掺着毅郡王府,是不是不太妥当?毕竟毅郡王世子若是追究起来……”
    陈谦却不放在心上。“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桩风流韵事罢了,有什么大碍?”
    见他成竹在胸,长青只得照办。
    “行事小心些,别让人察觉出来。”陈谦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咱们的人不好出面,你只管出钱雇人去做,左右咱们不差银子。”
    吩咐完长青,陈谦摆摆手让他走了,自己一个人留在书房中。
    今日和方庾见面异常的顺利,倒给了陈谦不少意外之喜。
    他微微合了眼睑,眼前很快浮现出小姑娘娇俏的面容、婀娜的身段。
    陈谦唇边露出一抹笑容。
    离能把她娶回家的那一日,不远了。纵然此时让她受些委屈,他日后会加倍疼她、对她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用不尽的银子,便算是补偿罢!
    便是入了翰林又能赚几个钱?不过是个清贵的名声罢了!
    他能给她的更好。
    ******
    上次的事七娘并没敢告到赵氏面前,原本她就理亏,生怕被赵氏再罚一次,再抄上十遍女四书。
    反而在六娘的劝说下,七娘还来给安然赔不是。这倒让安然很是啧啧称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安然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便暂时按下不提。
    这些日子来,安然的日子很是悠闲。
    镇日里除了按时念书、练琴、做女红,剩下的时候安然便逗弄雪团儿玩,在翠屏、锦屏两个大丫鬟的眼中,颇有些玩物丧志的意思。
    可这惬意的日子并没有能过上多久。
    比上次更加变本加厉的谣言,似乎一夜间就在京中传开。
    上一回只是传到了几家耳中,并没有大范围的传播,故此知道的人只是极少数。为了怕牵连到自己家,知道的人也守口如瓶般的缄默。
    可是突然之间,京中都在传安然的谣言,各种说法都有,越说越难听。
    不单是安然狠狠吃了一惊,便是太夫人、赵氏、三娘等人,也没想到此事突然发酵、以她们想象不到的速度传播,就连毅郡王妃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谣言在满京中彻底传开。
    相较于三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又是气又是怒,安然看起来却很镇定。
    三娘只安慰安然说没事,她定能想办法平息。安然笑着答应了,眼底的忧色却是挥之不去。安然很清楚,这次恐怕不能善了。
    因为谣言的事实从来不重要。
    早在去毅郡王府的那一日,她就想到了可能有今日的局面。幸而她离开得早,一时间倒没什么影响。三娘替她寻了门好亲事,头一回闹起来时,定北侯府的态度宽厚仁义。
    那么这一次呢?
    “翠屏,你去开箱笼,把上一回定北侯府送来的那块玉佩和方二公子的亲笔信找出来。”安然面上不见愁闷之色,虽说她是谣言中被诋毁的主角,可她比谁都淡定。
    翠屏听罢,只觉得不好。
    那块羊脂玉佩算是信物了,信也是未来姑爷亲笔所写,这些东西本该妥当的收着,姑娘却让她们找出来。
    虽说相处的时候不长,翠屏却很了解自家姑娘,决计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她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去威胁别人。若是她要这些东西——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做好了退亲的准备!
    翠屏顿时红了眼眶。
    “姑娘,定北侯府不还是没有话传来?您不必——”
    为何偏生自家姑娘这样的命苦?好不容易逃开了去毅郡王府做妾的命运,难道却逃开被退亲的命运?还是在被背上这样的污名时,往后可怎么说亲啊!
    “还没到那一步呢。”安然反而笑着安慰翠屏,她轻描淡写的道:“就像是三姐说的,这件事找到源头,说清楚就好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主仆二人都清楚,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去罢。”安然坚持道。
    翠屏心里头难过,却不敢违拗自家姑娘的意思,只得依言去了。
    安然怀中抱着雪团儿,轻轻抚摸着它柔软光滑的皮毛,心中平静如水。
    更坏的还能是什么呢?不过是一辈子不嫁人罢了,或是远远的离开京城。如今声名狼藉的她,正好可以逃开陈谦。陈谦为人骄傲自大,怎么能容忍妻子有这样的污名?
    便是丁氏也不能答应!
    安然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
    她怀中的雪团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悲伤,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安慰似的舔了舔安然的手心。
    安然轻轻的笑了。
    只是一滴泪,还盈在睫毛上,将坠未坠。
    第76章
    定北侯府。
    孟姨娘从敏国寺回来后,面上还是一切如常,只是私下里无人时,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请大师批得姻缘,并不乐观。
    当时孟姨娘便觉得心中不痛快,也难怪,会有那样的谣言传了出来。到底是有些影儿,人才那么说的。若是果真坐得端、行的正,怎么就偏生说起了安九?
    可她不过是个妾罢了,便是在侯府里再有体面,也不能左右爷们的亲事。
    再加上这里头不光是有定北侯府的颜面在,还有姑太太庆乡侯夫人牵线,若是她贸然反对,恐怕伤了两家的体面,于方庭的未来也无益。
    孟姨娘这几日日日不得安宁,心里头像是油煎水煮过一般。
    她精心培养方庭二十来年,伏低做小、柔顺谦卑,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儿子有个好前程。连方庭的房中,她都没让丫鬟开脸去服侍,只为了能凭着屋里头干净这一点,为方庭求娶贵女多些助力。
    她倒也不是攀附权贵,哪怕方庭求娶的只是清流之女呢,她也不会多说一句。
    可这门被侯爷和夫人都看好、还有姑太太牵线的亲事,却让孟姨娘感到不安极了。
    正在她百般纠结、万般无奈之时,京中关于安九的谣言汹涌而起。
    “我早就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孟姨娘初闻惊愕之余,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所料想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如此了,且如今还没正式下定,只是两家口头的约定罢了,还有转圜的余地,方庭的名誉也不会受影响。“这亲不能结!”
    金珠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仿佛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似的。“姨娘,可亲事最后如何,还要看侯爷和夫人的意思罢?或许只是有人恶意中伤罢了,万一只是谣言呢?”
    孟姨娘却是摇头。“谣言的威慑力从不在于它是真的。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脸上闪过一抹轻蔑,道:“满京中的贵女这样多,怎么就往她一个人身上造谣?”
    金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再劝。
    “你去把庭哥儿身边的小厮给我叫过一个来。”孟姨娘嘱咐道:“悄悄的,找个跟着庭哥儿外头出门的,只是别惊动庭哥儿。”
    金珠无法,只得答应着去了。
    今日正值休沐,方庭正在书房中读书,金珠便悄悄的过去,叫了他身边的长随名叫青石的过来回话。
    “青石,你这几日同二爷出去,可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孟姨娘也不转弯抹角,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道:“你只管说便是。”
    青石闻言,心中便有了几分犹豫。
    这些日子来,确实听了许多不好的传言,都是关于安九姑娘的。要知道虽然还没对外说,可安九姑娘是二爷的未婚妻子,已经定下了亲事的,二爷这些日子也不好受。
    若是别人说倒也罢了,竟然在跟二爷同榜的庶吉士中,也有谈论这谣言的,二爷听了更不是滋味了。
    这些话虽听了不少,可二爷并不很相信,让他们这些小厮也守口如瓶,不许在家中透露出来,更不许在孟姨娘跟前提这些。
    往日休沐是正是二爷用功的时候,可今日二爷却盯着手中的玉佩愣愣的出神。
    孟姨娘何等聪慧的一个人,看青石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便知道里头还有猫腻在。她干脆高声威吓道:“莫非我就问不得你们二爷身边的事了?我是他姨娘,连侯爷和夫人尚且给我几分颜面,你竟敢在我面前糊弄,可有把我放在眼中?”
    青石吓得浑身一哆嗦。
    二爷是个孝顺的,敬重嫡母,在姨娘面前也是恭敬的。正如孟姨娘自己所说,她在侯府中也很有些体面,他并不敢得罪她。
    故此青石只得和盘托出。
    当他半遮半掩的说到跟方庭同榜的庶吉士中,有人传关于安九的谣言时,孟姨娘手中端着的粉彩茶盅,顿时滚落到了地上。
    竟然都传到了士林子弟的耳中!幸好此时定亲的事没有公开,否则自己的庭哥儿要怎么做人?
    往后还怎么入翰林?更别提入阁拜相了!
    孟姨娘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先回去,今日的事,一点儿别跟二爷提。”孟姨娘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往日的温婉柔顺的神情早就消失不见。她寒声道:“若是被二爷听到一丝风声,我只说是你来告密,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青石吓得忙磕头不迭,赌咒发狠保证绝不会从他口中传出一点风声。
    孟姨娘这才放他回去。
    和南安侯府的亲事不能结!孟姨娘下定了决心,便是拼着她的脸面不要了,拼着她的命不要了,也不能让安九进门。
    在夫人面前,哪怕是她寻死觅活的哭闹,夫人即便是厌恶了她,最终也会点头答应的。
    有些难办的是方庭。从上回他眉角眼梢不自觉流露的喜悦来看,庭哥儿是真心喜欢安九娘的,不过是个不够精美的络子,就让爱的会什么一样,立刻换了带在身上。
    往日的庭哥儿岂有如此浮躁的时候?
    “你去夫人处候着,若是夫人歇晌醒了,就来告诉我一声。”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懊悔,不如快刀斩乱麻。孟姨娘狠了狠心,道:“只说我要求见夫人。”
    金珠预感到了孟姨娘想做什么,她总觉得十分不妥当。毕竟四五年的主仆情分在,金珠不由劝道:“姨娘,恐怕这么做很不妥当?您要在夫人面前驳了这门亲事,可就是驳了夫人的面子、驳了姑太太的面子!”
    “您在这后宅中默默无闻、安安分分了二十来年,岂不都是白费了?”
    若是真的闹到了定北侯夫人面前,恐怕这些年来姨娘的谨慎、忍让、安分守己,这些原本让定北侯和夫人高看她一眼的好处,便全都没了。
    更何况,这样做真的是为二爷好吗?
    孟姨娘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让你去,你只管去便是。”孟姨娘的态度却很坚决,她沉声道:“为了庭哥儿,我做什么都值得!”
    金珠见孟姨娘实在回转不过来,只得照着她的话去做。
    定北侯府正院。
    定北侯夫人连日来也为这事苦恼着,这门亲事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若是退亲,伤了两家的颜面;可这京中谣言四起,恐怕对侯府的名声有损,让外人看着,还以为她故意给庶子定了这样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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