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还在唱,于知乐眉间波纹加深:“我妈。”
    “我真是草了你妈了。”景胜实在忍不住骂道,完全脱了力,瞬间趴回女人身上,栽到她枕上微香的头发里。
    余光里,是景胜乌压压的后脑勺,于知乐瞥过去一眼:“你草谁妈?”
    “……嗯,”沉吟,飞快改口:“草我未来孩子的妈。”
    于知乐哼笑,嘘了一声,接通电话:“喂,妈。”
    门板外边,响起和话筒里一样的埋怨:“知乐,你在哪啊?我今天要回那家人家去了嗳,正好带了些菜给你,你平时可以吃。你不在家嘛?我这会在你门口呢。”
    感觉身上的这具躯体更加沉重了,于知乐莞尔:“我在家。”
    旁边的脑袋猛然撅高,瞪着她,满脸问号。
    “怎么不开门呢。”中年女人责问,“我就说嘛,开着灯,怎么好半天不见人。”
    “我在睡觉,”于知乐面不红心不跳:“我穿个衣服就去给你开。”
    话落就挂了电话。
    景胜还杵着头看她,眼底都是质询。
    于知乐拍拍他脸蛋,亲了下他嘴角:“起来吧。”
    说着把他推到一旁,景胜翻了个身,双手搭额,仰头望天,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是……”看大女人已经站在床边利索地套裤子,整掇衣服,他有些无所适从。
    景胜飞快拉住她手腕,低声:“你妈来了,我怎么办?”
    于知乐敛眼:“能怎么办,你继续躺床上好了。”
    听不出是反讽,还是真诚的建议,景胜更急了:“你来真的?你不把我藏哪吗?”
    ——好像这才是正确的剧情。
    “藏哪?”于知乐嗞一下,利落地拉好裤链:“又不是我丈夫回来。”
    她补充:“你想藏就藏,我不反对。”
    景胜:“……”行吧,他女人可以的,很强,强势得令人动心,她都不怕,他的担心也显得多余累赘。
    索性也坐起来,重叹了口气,窸窸窣窣地开始整理仪表。
    于知乐简单挽了个低丸子头,又简单吩咐景胜两句,“你就坐书桌前,她未必进来。”
    去开门时,年轻男人已经很老实地,端坐到书桌前,翻着一本还没来得看清封面名字的薄薄的书,心不在焉。
    “知乐,你开个门也太慢了。”真等了很久,于母话语里已经有了根本不想埋藏的怨气。
    于知乐丢了双陈旧的拖鞋给她,只叫声:“妈。”
    于母嗔她一眼,拎着大包小包,刚一只脚迈进来,就看见了地上男人的鞋。
    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透着养尊处优的光亮。
    于母怔然,问:“谁还在这?”
    于知乐舔了舔后槽牙,不接话,没有直接回答。
    于母下意识往屋里探头找。
    此时此刻,冒了一后背汗的景胜已经搁下书,回头被迫“见家长”,脑子里在疯狂纠结着给对方的称谓,该开口叫伯母,还是叫阿姨。
    于母皱皱眉,隐约觉得这人面熟,片晌功夫,她想了起来,原先只存有困惑的眼底,一下子变得震怒,像要掀起什么惊风骇浪。
    于母回眼看自己女儿:“这是不是那个……”
    知道她要说什么,于知乐随即打断她,坦言:“是他,景胜。”
    这个名字,让于母宛如被人照着胸口踹了一脚般,险些往后趔趄,她无法相信地开口:“知乐,你真的……”
    她徐徐抬手,指着女儿。食指在颤抖,眼底也有水光一致地抖动着:“你晓得人人都说你做那种事吗,背后都那样讲,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一个字都不往心里去,我以为我女儿干干净净,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怕伤到女儿的心,再气也不直白地说清楚到底是哪些嚼舌根的恶言。只扶住胸,心太痛了,像能绞出血,她好难接受眼前的一切。
    两行清泪流淌在于母沧桑的面庞上:“真是要我命……啊。”
    “妈。”于知乐紧紧盯着她,想伸手搀她,却被女人一下挡开。
    于母吼出声,涕泪交加:“你爸爸骂你,我帮着你说话!你弟弟也帮着你说话!你呢!”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别拉我!”于母声嘶力竭,几楼的灯也因此亮了。
    于知乐抿了抿唇,“随便你怎么以为吧。”
    于母难以置信,张了张口:“随便我怎么以为?能怎么以为?现在人家都在你房间里面!你真的不得了了,跟你爸爸说的一样,有靠山了,爸爸妈妈都瞧不起了。”
    “我没有。”于知乐语气镇定,但急促起伏的胸口已经拆穿一切。
    “你现在什么态度。”
    “我需要摆出什么态度,”于知乐回:“你和别人有区别吗?不也看到什么是什么。”
    于母垂着眉,眼眶通红:“我看到什么!你刚才睡觉,不就是陪他睡觉?”
    “我是跟他睡觉。”于知乐笔直不移地看着妈妈,不否认,只换了个字眼。
    “啊呀,”于母不停地掉眼泪,脸上湿了个透,像淋了场暴雨,喘不过气,“你还要脸啊,我要被你这个丧家女气死啦——”
    她当即扬起了手!
    眼看就要扇到于知乐左脸,一只手极快地把它架回去,悬在半空。
    这只手不是于知乐的,来自沉寂良久的景胜。
    他什么赶到门边的,母女二人,专注于当前,完全没留意。
    于母怒不可遏地去看他,只见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他刚好把影子罩到了自己身上。
    他神色阴沉,唇线紧绷,整个人如同将崩的川峦。
    “你干什么!”被钳制在半空,于母嘶叫出声。
    景胜礼貌地缓慢地放下了她手臂,很正式地作自我介绍:“罗女士,我是你女儿的男朋友,我叫景胜。”
    不知他从何得知自己的姓氏,于母吃惊地瞪大了眼,冲回去:“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你跟她谈朋友?”她仿佛听见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你知道你是谁啊,她又是谁?”
    “景胜!”于知乐急促地叫住他,她早厌倦了这些多余的解释。
    景胜咽了咽喉咙:“你别说话。”
    他鲜有这样冰凉的,不容置喙的强劲口吻,上一次,还是在徐镇长的晚宴上。
    景胜继续看于母,眼睛不带一点闪躲:“我在和你的女儿很认真的谈恋爱,我很喜欢,不,我很爱她,非常爱她,我以后会娶她,会跟她结婚,会和她共度一生,她是全世界最优秀,正直,仁善,美丽的女人。我想有一部分基因必然来自你,所以请你不要把你的女儿说得那么不堪入耳。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我不同意,更不会允许。”
    也是他说话的过程中,于知乐慢慢偏头看向了她,眼底全是震动。
    同样的,还有于知乐的妈妈,她几乎是发憷地瞪着面前的毛头小子。他强势的汹涌的气场,像背后陡然熄灭的走道灯光,一瞬便铺散漫布了整栋楼房。
    ☆、第四十五杯
    于母怔在原地,她突然有些害怕去看眼前年轻人剔亮逼人的眼睛,那视线仿佛有力量,盯得她双脚发软,要扶住门框才能够稳住身形。
    他的一段话,着实像塌方的碎石,劈头盖脸,砸得她脑袋发懵。
    缓了好一会,于母耷垂的眼里,又滚出了泪水,她说不出话,微微张着的两瓣唇在发抖。
    于知乐最见不得妈妈哭,她的懦弱让她又恨又痛。
    她只能长呵一气,回过身,背对着他们走到了桌边。
    鼻子酸胀,她只能深深呼吸,不断呼吸,才能镇压住这些要从眼眶破出来的热。
    须臾,于知乐听见了妈妈重新开腔的声音:“你娶她?”
    中年女人浑身哆嗦着,质问:“你拿什么娶她?!”
    “……”这个问题,问得景胜愣住了。
    什么拿什么娶她?
    靠,他难道娶不起于知乐吗?他长这么帅,这么有钱?难道在她眼里还配不上她女儿?
    景胜郁闷地搓了搓刘海,不太懂这位女士的态度。
    财貌太肤浅,所以他选了个很有力度的答案:“拿命娶,我拿命娶还不行吗?我要是不能和你女儿结婚,我以后也不会找别人。”
    “我话就搁这了,随便谁!”他像在发脾气,也像立毒誓:“除非于知乐她自己不想嫁给我,不然我铁定娶她!”
    于母默然地凝视他,终于知悉了他的用心,他的认真。
    可他的认真,在她看来,也过于天真。
    于母缩了腰,疲态俱现:“我们家不想攀高枝,我就想我闺女能找个老实巴交的对象,踏踏实实平平常常过日子……”
    她涣散地看着前面,语气缓而轻,不似陈述,更像叹息。
    “妈——”于知乐忍无可忍,倏然掉头,喊住了自己母亲。
    被打断的于母望向她,问:“知乐,你想过和他结婚?”
    于知乐喉头微动,沉默。
    景胜瞄她一眼,开始为她辩解:“她现在不答应没关系啊,女孩子么,总要时间考虑。”
    于母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她答应什么,她根本不敢答应。你何等地位,我们家又是什么身份,你还没搞清楚?”
    景胜明白了她的点,哂笑:“我是发现了,有些人穷,活该一辈子穷。”
    他骤变的态度,令于母很不舒服:“你说什么?”
    男人咬咬下唇,皱眉,露出几分痞气:“自己在烂泥地里烂了大半辈子,非得拉着自己女儿一起烂在里面才高兴。”
    于母诧异地望向他。
    “这么跟您说吧,”他手在空中点了两下,像在找寻什么恰当的形容:“你应该庆幸,你的女儿,没有陪你们烂在一起,她开出了花,非常漂亮,出淤泥而不染,刚好被我看见了。”
    说到这里,他走去拉于知乐的手,愣是把她扯了过来,一起正视她的母亲:“我偏就把她拽出来,养到我那镀金的大缸子,你们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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