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挨着墙,用个帘子一挡,就算卧室了。
    虽然一整天在外面,晚上才回来,这里收拾得倒也算干净。
    墙上贴着几张披头士的海报,枕边有书,一些陈旧的唱片被齐整搁置在床头柜的铁丝框里,床尾是一把吉他。
    于知乐悬平了蜡烛,往桌上滴油。
    一滴接一滴,她有点出神,瞄见桌角有一盒白万,也不知道几天前忘这的。
    把蜡烛按在还未干涸的烛油上,让它稳当当站牢,于知乐才松手,去够那盒香烟。
    晃了晃,有敲在纸盒壁的轻响。
    于知乐打开盖子,就剩一根。她把它抽出来,一手撑着桌缘,一手把烟停在蜡烛上边,静静地点。
    烛火摇曳,烟头很快被引燃。
    一缕青烟袅袅起,有细细碎碎的红光。
    手离开桌子,于知乐把烟夹在指间,吸了一口。
    深吸。
    又从唇心拿开,缓慢地呼出。
    桌上的手机亮了。
    于知乐敛目,是一条短信提醒。
    于知乐抖了抖烟,点开,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就一个字,“我”
    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陌生号码,往她手机里面,纸片一样地飞消息。
    并且,每则短信里,都只有一个汉字。
    从下至上,刚好可以连成一句话。
    “我”
    “有”
    “十”
    “个”
    “手”
    “机”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简直了,于知乐闭了闭眼,不想理睬。
    没过两秒,又是新一轮“一字短信”轰炸。
    “有”
    “本”
    “事”
    “全”
    “部”
    “拉”
    “黑”
    “啊”
    于知乐:“……”
    不可理喻。
    于知乐不禁呵然一笑,自己都被这傻逼逗乐了。
    片刻,女人脸色回冷,夹着烟,给他回了条消息:
    “无聊?”
    几秒后,对面回:“嗯,无聊。”
    他还加了个颜文字,看起来很委屈的颜文字,●︿●
    仿佛在装可怜,又好像在耍贱。
    ☆、第五杯
    “嗯,无聊●︿●”
    看到这条回复,于知乐直接按灭屏幕,把手机丢去了一边。
    大脑结构不同的人,的确难以交流。
    于知乐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往卫生间走去。
    路上,她顺手脱掉了套头高领毛衣,毛衣里面没有内衬,女人皎白的上身,瞬间暴露到空气里。
    她的腰肢极细,走动间,黑色的文胸下边,被暗与光,勾出了两道鲜明的马甲线。
    褪完衣服,于知乐打开莲蓬头的水。
    手摊正下方等了会,水依然冰冷彻骨,须臾,于知乐自嘲一笑,她都忘了,今天停电,热水器根本启动不了。
    倒也没在意,直接从旁边的架子上挤洗发液,冲了个冷水澡。
    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
    与此同时。
    钟山广场某一间公寓的盥洗室里。
    光裸的男人站在花洒下边,一边被汹涌的水迷得睁不开眼,一边扬高了嗓门问外边:
    “有人回短信吗——咳……咳咳……”
    不负所望地呛进去不少洗澡水……
    “没有——!”
    坐在客厅沙发的宋助理,严肃而认真地扫了扫茶几上一字排开的崭新7p,确认都是黑屏后,同样高声答道。
    尽管他也不是很懂这位祖宗,为什么大半夜差遣他出门,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弄来十部手机和十张sim卡,还要把卡全部插好,确保每个手机都能够通讯。
    即便如此,宋助理还是风驰电掣地办到,以最快的速度送上门。
    “什么——”
    显然,里面那位被水声模糊得听不清。
    宋助理清喉咙,提高分贝:“没有短信——”
    下一秒,卫生间的水声骤息。
    接着,哐当,东西被惯在地上的声响,可能来自一瓶无辜的沐浴露,也可能是一罐可怜的护发素。
    两分钟后,套着浴袍的男人大步流星出来,他一身湿气,来势汹汹,直奔茶几手机。
    而后一个,一个,又一个地,把手机点开来仔细看,仿佛不相信女人真的没有回消息给他。
    直到确认过最后一支,他才困惑不解地瘫回沙发。
    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景胜伸手揪了个抱枕,揽在怀里,半天不吱声,瘪着嘴,像个闷闷不快的小老头。
    正襟危坐的宋助理偷瞄他两眼,问:“景总,你在等谁短信?”
    指节在抱枕上漫不经心地叩,景胜木着脸,随口回道:“一个死女的。”
    “……”噫,这句略显娇嗔,和“死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回复是怎么回事,宋助稳稳心绪,又问:“谈恋爱了?”
    “没有。”
    “那是?”顿了顿:“追求?”
    “没。”
    “……?”所以?
    景胜呵了一口气:“不说了。”
    话罢就从沙发上撅起来,走到床边把笔记本拿回来,揭开。
    输入密码,一页屏幕的表格一下子跳出来。
    景胜把笔记本掉了个头,正对宋助,戳戳上面一个名字:“安排一下,明天去这家。”
    宋助看了眼,提议道:“不等到了陈坊镇再按顺序挨家挨……”
    “就——去这家,”年轻男人拉长了第一个字,微微笑,以示威胁。
    强行被打断的宋助抿抿嘴:“好。”
    —
    翌日,景胜带着自己的“拆迁小分队”浩浩荡荡来到陈坊。
    陈坊的早晨,是豆浆味,是油条香,是巷口提着鸟笼的鹤发老人,是窗边垂叶上的新露微光。
    这里也不似市中心一般喧闹,宁和得仿若世外。
    十几个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狭窄的小巷,像一片乌压压的密雨云压过来,很快要在这里砸下一片冰雹,或者结出满地雪霜。
    本来蹲在石砖地上用粉笔涂鸦的小孩都停下来,仰起脑袋,新鲜地看着这群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尤其走在首位的那个,他和别人不一样,除却一身黑西装,外面还披着驼色大衣,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挑着眉毛,耷着眼皮,一脸目中无人地,慢慢儿走。
    几个聚在早餐铺门边围观,知些世面的青年人认出了他。
    景元集团董事长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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