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影被奶茶呛到猛咳嗽。
    孟胜祎嫌弃的说,“你这反应好浮夸。”
    她用纸巾捂着嘴咳嗽,一边摆着手,“我想打喷嚏……结果……”
    “单恋是这个世界上花费心思最多,回报率最低的事儿了。”孟胜祎感慨着。
    梁霜影顺了气,鼓励她去试一试。她却说着,试个屁,全班都知道他喜欢你,现在我跟你好着,再去追他,那我成什么了?你是不尴尬,我还嫌膈应呢。
    安静好一会儿,孟胜祎放空似的,轻轻唱着,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又自言自语,我怎么哼这歌……
    梁霜影听见这首歌就躁动起来,即使她唱走调了。眼看高中生涯进入倒计时的阶段,如果大学分别两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这样就错过,难道不会后悔吗?
    孟胜祎被她说的心里支起一股气,咬着唇瓣,就给俞高韵发了个「在吗」,激动的爬下床,往地毯上一坐,跟她挨着肩,两人盯着手机屏幕,有那么一段时间,都不眨眼。
    收到他回复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孟胜祎的热情冷却大半,发出去的那两个字都显得很突兀,于是没话找话的说,梁霜影这会儿在她家呢。
    梁霜影跳起来,“你提我干嘛呀!”
    “我紧张啊!”
    没隔几分钟,他给梁霜影发来了消息。
    孟胜祎瞄见了她手机上的提醒,翻身上/床,抓起枕头捂住脸,闷着声音喊,“算了算了!我不要追了!你回他吧!”
    梁霜影回完了消息想要告诉她,他们说的内容,马上被她堵住,“我不好奇!”说完,孟胜祎提起笔,神情无比专注的抄起作业。
    可惜,没能坚持多久,又过来捅捅她的胳膊,“听说,俞高韵呀,他妈是做别人二/奶的。”
    梁霜影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骂人呢。孟胜祎一愣,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背后这样议论他,不太好吧。”
    “嗨,这种事儿……是有点哦。”
    躺在年少与成/人之间,那么幼稚的小事情,也能笑作一团,且想不到以后生活中的美好,逐渐远离,记不起当时开怀的原因,却足以让人怀念到恨不得去发明时光机的程度。
    俞高韵把家门旁边的室外灯一开,钥匙对上锁眼之前,他问了一句,有没有收到班长发的课表。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只言片语的声音,他转过身,关于她侧面的轮廓落入眼里,卫衣的帽子兜住一半的头发,灯光把她的眼睫照得更长。
    她神情有些怔怔的,探究的,看着一个地方。
    他顺着望去,夜色里落下傍晚细微的痕迹,其他全像被浓墨吞噬,星斑泄露的彻底,路灯寂静无异,而她在看什么?
    梁霜影是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但茂密的树丛挡住了车牌,又觉得不可能是他的车。
    她回过头,对他说,“我在这儿等你。”
    “没关系,你进来吧……”俞高韵顿了顿,补了句,“我妈在家。”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想到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在。
    俞之柔瞥见靠近的少年,把茶几上的支票一藏,站起来说着,“回来早了呀。”
    俞高韵放下篮球,目光始终停留在,沙发那儿坐的男人身上,他的大衣里面是一套黑色正装,从头到脚,除了膝盖底下的弯折,仿佛找不到一丝褶皱。进屋不换鞋,那双皮鞋面上干净的不可思议。
    对这个男人不尊重他家的举动,俞高韵心有微词,同时感觉他有一点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位是……”俞之柔准备介绍来着,被男人一抬胳膊,给阻止了。
    男人顺势起身,这就要走。因为他只答应了负责传达,没说要负责做思想工作,更不打算认亲。
    俞之柔跟着他,想送到门外,又有些畏惧的姿态,路过儿子身边,轻声问着,“晚上吃了吗?”
    这会儿才想起门口的人,俞高韵转身奔到家门前,却看见那男人和梁霜影,对望着发怔。
    温冬逸先回过神来,问她,“考完了?”
    说什么要省考校考,让他别来找她,然后大晚上跟着一个黄毛小子回家,小姑娘长本事了。
    「举止轻浮」这个字眼太肮脏,无论他多么不畅快,也不愿意往她身上贴。此刻,温冬逸就想做一件事儿——
    梁霜影猝不及防的懵着,对他的问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住了手腕,要将她带走。
    俞高韵是要阻止的,往前迈了一步,提了气没出声,那个男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没松开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梁霜影醒了神,推着温冬逸就走,一个大男人,措手不及的被她塞进驾驶座,而她自己钻进副驾,扯出安全带,扣上。
    行车路上,她说自己今天是去孟胜祎家里,后来,俞高韵问她要不要他家教出的题,他家教押题很准,期末考见识过,想到没两天就要开学,跟着就有一次模拟测验,他们两家又离得不远,干脆今晚拿了卷子回去,还能有时间背题。
    因为天有点黑,怕她找不着路,所以俞高韵是顺道,才过去接她。
    梁霜影解释了来龙去脉,他听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瞧都不瞧她一眼。
    其实,这事儿就是她脑子热,没顾虑,就想着趁机撮合别人。结果,月老没当成,自己搭进去了。
    “我跟他是一个班的同学,都熟悉的,他人很好,以前就常常借我笔记,帮我复习。而且,本来就是我向他借东西,他就这会儿有空,要是拒绝了,以后不好意思再开口。”
    他仍是无动于衷。然而,快到她家小区正门,不停下,直接开进小区。
    她应该要拦的,却注视着温冬逸的侧脸,开始后悔向孟胜祎描述他的时候,没有补上一句,脾气不好,生气的模样很可怕,不敢惹。
    “哪儿?”他终于出声。
    “……直直的下去,前面右拐,第一栋就是了。”
    这里是中档小区,还有一部分是补偿给拆迁户的,承包物业的公司,也像搞一票就散的摇滚乐队,然而他们‘矜矜业业’了十年,摇滚不死。
    因此,不光是电梯稳定性差没人管,每半年停一次电更要命,尤其是高层住户,例如,她家。
    这么巧,今晚就赶上了。
    她不信邪的按了几下电梯键,真没反应。
    梁霜影刚刚走进旁边的楼梯通道,就听见沉闷的关门声。她有所感应的回头,诧异的望着走来的男人,正要说着,你怎么跟过来了。
    温冬逸抢先一步,“我有事儿跟你说。”
    他们从楼梯上去,头顶灯罩里都是飞虫的死尸,冷飕飕的风穿过消防楼道,原来每层楼的窗户都开着,哪个缺德鬼干的。
    走到了五层,他说着,“头回见你那会儿,瞧你警惕性挺高的,跟只蜗牛一样,自个儿缩在壳里,怎么换个人两句话就把你哄跑了。”
    梁霜影紧抿着唇,不知是否因为冷,低头默默数着楼梯似的,也不与他理论。
    “没让你拒绝别人的好意,只是你心里要亮堂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谁会平白无故对你好?”温冬逸这么说着,没人给他回应,有点恼了。
    “还不明白?”
    她不再抬脚,不往上走了。
    昏昏光束下,她那双眼睛就像隔了层玻璃,执拗的看着他。
    温冬逸皱了眉,“你傻吗……”
    “每周两张机票,来回折腾,真当我闲得慌?”
    梁霜影情绪上升到一个节点,再也忍不住,“我是傻,所以天天骗我爸妈和同学补习,连舞蹈课都逃,为了见你几小时,学业我都不要了!”
    她的声音倔强,又带着哭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傻……”
    怎能料,温冬逸跨近一步,将她抵在墙上,对着她的唇压下去,是毫无章法可言的吻。强势的气息吓到了她,生涩抿着的唇,被他咬开,重重地含吮。
    尝到泪水的味道,才发现这个根本不会迎合的小姑娘手里,牢牢攥着他的心魂。
    分开不到几厘米的距离,鼻尖似触非触,她急促的深呼吸,按着他肩膀的手,抖得不行,“……我要回去了。”
    他没空想别的就点了头,却不打算放开她的凑得更近,嗓音低到最暧昧的地方,“两分钟……”
    话音连着吻一起落下,宽厚的掌心揽过她的脑袋,再次压向了墙,另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贴着他的身体,她小腿一阵酥软,无从安置的手,只能抓住他的衣领,褶皱从她的指间渗出。衣服不再平整,有些东西亦然。
    十七岁的初吻,献给了拥挤逼仄的消防通道,他挡住了所有晚凉风。
    ☆、c16
    家里阳台窗帘敞着,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根蜡烛,电视机上一根,烛光映在窗玻璃上,外头挂了满满两排的衣物,随着夜风无声地股动,厨房传来流水洗刷东西的声音,是关门的动静,惊扰了这份细微的美。
    流水声停止,覃燕甩着手出来探察,竖着小拇指剔了下牙,说着,回来了啊。
    梁霜影短促的应了声,低头换鞋。
    幸亏屋子里黑,覃燕没有发现她扶着鞋柜的手,一直都在抖着。
    她默默而匆匆的回了房间,覃燕却不疑有他,女儿性格一向如此,能静则静,不知道像谁。
    “哎,带只蜡烛进去!”
    梁霜影将房门一关,腿软的跌坐在床上,蜡烛掉在地上,她轻轻喘息,然后捂着自己的嘴巴,向后倒去……
    曾经以为,初吻是命中注定的意外,羞着脸快速分开;是告白后,小鹿乱撞的嘴唇轻触;是水果味的,有点青涩有点甜。
    亲身经历告诉她,这种事儿,得分人。
    不然,梁霜影怎么可能想象的到,什么东西最烈,她的初吻就是什么滋味。
    在那个溽热的过程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忘记了呼吸,也没有办法给予任何回应。
    灼烧的气息洒在她脸颊上,她的两只胳膊挡在中间,动弹不得,腰际往下与他相贴,膝盖微微弯曲都能抵到他的腿,人再高等,亦是动物,这般最直接的诱惑,年轻的一方,必然输。
    一吻结束。梁霜影不敢抬眼,视线里是他皱巴巴的领子底下,工整的西装,再往上,衬衫的领口,棱瘠的喉结,勾起的嘴角……
    他又压来,她急忙闭上眼,只是浅浅一下的触碰,作为告别。
    能够脚步不偏移的上楼,梁霜影都佩服自己。小跑拐上了一层,她慢下步子,往下望去,他还站在那儿,阖着眼按住后颈转了一圈。
    温冬逸比她高了太多,可想而知,接个吻,脖子都酸了。
    听见嘀的一声,电器运作起来,机械的微噪,梁霜影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灯,再打开衣柜。
    热水把浴室熏得雾气蒙蒙,洗澡的时候,她想到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俞高韵的家中。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她太久,毕竟,对她来说不怎么重要。
    比万恶更可恶的高三下学期,按期而至。
    重点高中,手段狠辣,给高三年级的每个班里,装了个网络信号屏蔽器。桌下藏着手机的学生们一个个呆若木鸡,任课老师一个个腰杆笔直,讲起课来都铿锵有力。
    今儿的天不错,阳光里带着清丽,完全掩盖了冬季的萧条。站在办公桌旁的女生垂着眼眸,她扎着低低的马尾,头发有几缕是凌乱的,无论日头多灿烂,她都是夹着寒气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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