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女声正欲开口,被人打断,另一位坐在屏风后的男人说道:“如殿下所料,龙众确实不如多年前,可现在还算是有个大概的样子,做些事情还是趁手的。例如消息打探,南至广州,北至突厥,西至波斯,龙众的消息可以有途径夹在官驿中送来,达到军情急报的日行八百里是可以做到的;以及长安范围内的细作调动与宫内人手交替,都是有龙众特有的途径。”
    “但这些三十年都过去了,当年的细作都死的几乎不剩了,官驿的线路也疏于维护,龙众即无资金,也无帝王谕令做靠山,这些想要再疏通……恐怕是要些时间。”那人继续说道。
    说到后来,他自个儿都有些觉得没脸了。
    “不过龙众从不乏高手,轻功一流如王禄者有,精通暗杀与保护之人也有。先帝曾流传的密武与机关之技术依然掌握在龙众手里,只是龙众是个工具而已,如何修理这曾经锐利的弩机,如何使用,还是要看殿下的。”那人低声说道。
    殷胥真想说一句:我看着小,可是我不傻。
    这个锅我不背。
    对方这话的意思就是,龙众要是做不好事情,那都怪殷胥这个主子不会用,可跟龙众本身没什么关系。
    他将油灯放在地上:“天底下有很多神兵利器,这弩机再怎么有传说盛名,真不合适不好用,扔了也不必可惜,带在身上也是拖累。神兵未必好用,合适的武器,纵然是簪子也能杀人。”
    对面又是一片沉默,再度开口又换了一人的声音。
    “弩机身处高位,视野开阔,杀人易如反掌,力道之劲纵然是十位神力将军也比不得,是由于机关环扣,动一处则因机关将能轻而易举调转方向,这非一人之力,而是机关各个部位配合而来。”第三人反用弩机一词举例道。
    “再说重弩本就不是便携的武器,而是城墙上一处无法移动的机关,换言,这城墙是谁的,这弩机就会被谁而用,若殿下不肯用,也毁不掉,还是防着有一日别的主子将这弩机对准殿下的好。”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殷胥想起了王禄提起的,在他找到王禄不过几个时辰后,一位黑衣人也入宫说出了密言,当时这等巧合几乎让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一旦殷胥对这样半个废物一样的龙众弃而不用,龙众如今的态度,指不定会主动联络那另一个知道密言之人。
    而王禄究竟是杀不了那黑衣人,还是给龙众留一条后路故意不杀,他做事习惯了怀疑。
    “不是我不愿意用,只是王禄连接两件事没有做好,龙众实在让人怀疑。”殷胥退让了半步。
    他表现的太像个成年人,一是为得龙众不会小觑来糊弄他,二则他本来就是众人眼中的拙了,没几年再藏拙下去,他就什么都揽不到了。
    对方也趁着这个坡往下滚,各有所求,都不想闹的太难看。
    “王禄做事不当该罚,这两件事,龙众必定会派人去做,只是可能要稍花些时间。我们这些老者,也有些徒弟,只是这些年徒弟们分散各地行事,有些隔得太远,召集过来也要花些时间,还望殿下能体谅。”
    “那也知道密言的第二人,不肯显露身份,看来必定有苟且。查出他身份一事,不能等。”殷胥道。
    “自是。既然已经会面,殿下便是龙众的主子,除非殿下突发状况或亲手转交他人,龙众上下便以殿下为尊,此与殿下的年龄身份没有半分干系。”龙众那方道。
    龙众历朝历代,主子都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这位殿下庶子出身不受重视,怎么看都离那皇位远了点。不过龙众也有自个儿的打算,年纪还小,他们不会去问这位殿下的野心,也不会主动去做他登基的助力,毕竟能不能活到争皇位那一天还说不定呢……
    “另一事便是,关于这次护送库思老王子回波斯一事。波斯路途遥远,这一行队伍似乎还有使臣与僧侣,人员复杂。关于贺拔庆元前往波斯路途中,具体有何等皇命,我都需要知道。”殷胥低声道。
    这也有他的考量。
    先是他清楚记得前世贺拔庆元护送库思老这件大事,如今再来得到龙众的消息,与上辈子的记忆做个大概的对照,算是对龙众打探消息能力的测验,否则他不敢轻易用之。
    二则是,前世崔季明并没有跟着去波斯,他想着出使波斯的队伍鱼龙混杂,这一世有些担心崔季明的安危,还是再排查一遍比较好。
    殷胥想到了这一点,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什么叫贱。
    崔季明那挑拨人的嘴算不上,他这气的要死还往前贴的才算。
    “是。此事必定办妥,殿下不必再出宫,消息自然能递到殿下眼前。”屏风后的人说道。
    殷胥看了一眼乞伏站立的方向:“龙众若是有能力,再怎么遮掩神秘,我也不会在意,可若是什么都做不成,我想弃之不用,但凭龙众的位置,稍作挑拨显露,在各方的虎视眈眈下,恐怕龙众也会成为牺牲品。”
    “……殿下说的是。不过龙众也想趁此,尽力恢复当年盛况,各有所需,殿下请放心。”乞伏师父说道。
    殷胥点点头,且就将油灯放在地上,多一句也没有,便起身离开,跨过门槛才道:“得了些资源,龙众还是发展一下,才好以后站得住脚。这弩机怎么修我不管,自个儿摆弄去吧,如今没得选,日后还是这德行,便也没得未来了。”
    殷胥头也不回走出去,龙众破绽如此之多,还真以为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看出来也不必说出来。
    王禄在院子中等待着他,殷胥面无表情的往他背上一跳,也不管自个儿挂在他后背上的样子像不像个熊,只拍了拍他肩膀道:“回去。”
    早点回去,还能睡两个多时辰。
    直到王禄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上,站在院中的乞伏师父才松了一口气,提着油灯急匆匆往屋里走,拿着灯烛点亮屋里所有的灯烛,嘴上念叨道:“能不能动作快一点,咱借的这屋子,一会儿还要给人家打扫了。幸好没开灯,那小殿下看不见这院子破败的都快长满青苔了——哎,老秦我说你,能不能别跟个爷似的摊着别动。”
    一个眼皮耷拉着满脸没精神的老头抖了抖手:“那小子的气势搞的我都感觉跟多少年前见中宗似的,幸好我瞎,看不见的时候吹牛都更有气势了。”
    旁边浓妆的老太太摇着扇子颤颤巍巍的从凳子上起来,咯咯冷笑:“哟,瞧你那能吹的啊,还徒弟不少,当年龙众七主,倒是一个个命长,活的吃嘛嘛香,看见王禄的密信肯回来的,就咱们四个半死的,那三个真是无所谓哈。再说龙众的徒弟除了那个把宫内敛财当正职的太监小子,就剩个在碎叶当乞丐混日子的小子了,还一副桃李满天下的样子——”
    “呸!不吹咱能怎样!”中间那个矮胖老头坐在凳子上脚都够不着地,气的鼻头通红:“我能跟人家小殿下说当年颇有手腕,知道长安大半高官机密的艳妓现在就是个快关门的老花柳巷的老妈子么?!还是说老秦这个天下第一剑客的师父已经瞎的连太阳都看不见了!不吹牛逼,人家看咱龙众这个样转头就走了!”
    乞伏让他说的一阵没脸,手上却不停的将家具摆回原位,弓着腰拿笤帚扫了扫地,跟个老僧人一样念叨:“也不能这么说,咱们珠月好歹手底下有几个新姑娘,算是咱们里头事业做的最出色的了,矮虎子,要是让那殿下知道,你如今儿在兴化坊边买汤饼,咱龙众的脸也不用要了……”
    矮虎子只是个笑称,那红鼻头矮老头跟这个名号太契合,大家也就渐渐忘了真名。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搬着后头几张凳子上放的假人:“切,这事儿查出来之后给那小殿下,等他拿出来钱,我就花钱买徒弟去,当年的本事再教几个徒弟出来,以后都是龙众的人——”
    想当年龙众招徒弟都是层层选拔的死士,如今龙众穷的伙食不好,俸禄别提,想要招徒弟,都要给人家塞钱求人家来,再经过审核,能有点样子也保守秘密的徒弟也就剩两个了啊。
    他们又几乎都没有家室,中宗不用他们之后也不给退休金保障金,这帮人当年有任务的时候,得钱容易,花钱也容易,到了后头各个都拿不出存款来养活自己,又不能背叛皇家,只能找点小营生先过着日子。
    没想到这日子一直过到快老死,中宗死了没动静,殷邛儿子都大了还是没动静。
    听着王禄说小殿下来了,各个也是没想到老死之前还能有这一天,心中英雄气概,万般豪情都涌出来了,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又能百般手腕纵横长安。等到听说王禄屁事儿都没干成,这殿下还相当不好对付,一帮老头老太太就蔫了……
    先对付着这位殿下,别让人家嫌弃的直接就当龙众是个垃圾才是最重要的吧!
    “哎,别废话了。这几个假人藏好,刚刚灯一点效果挺好的,跟真人似的。乞伏,你别穿着这好衣服干活行么!”珠月捏着扇子跳脚道,头上的钗子乱颤:“老娘拿着押金借的,破了一缕丝缎,你都赔不起!你刚刚装绝世高人倒是装的爽,也是天黑那小殿下没低头,否则看着裤腿短一截露出脚腕,岂不是笑掉大牙!”
    “我说你真是浸淫风月场多年,心眼就是多,把地方定在这么远这么偏的嘉会坊,这殿下一路过来估计被折腾的不行。你倒是顺水推舟的说一句殿下以后不用来了,咱也不用再借房子租衣服了——”
    “别闹……别闹,我这摸不着我的拐了,矮虎子,你快扶我起来啊……”
    屋里乱成一团,等这帮三十几年前的龙众能人,换好衣服相互搀扶着走出这借来的府邸,也准备各回各家,矮虎子还要准备明早上卖的汤饼呢。
    “你说,那个在西北当乞丐当上瘾的小子,收了密信能不能回来啊,否则就王禄一人撑不住场子啊……”老秦扶着珠月的手,瞎了也不忘揩两把年轻时候揩不到的油。
    “鬼才知道,他又不像王禄那么听话,当年反叛的时候,动手跟乞伏干架那混蛋劲儿,我还希望他别闻着钱味儿回长安,容易出事儿。”珠月拧了瞎眼老秦的屁股一把,嘴上却叹了一口气。
    四人这回真是意识到了当年的局势已经过去的差不多,现实逼到眼前,谁都不得不叹息,四人无言,矮虎子背着老秦,四个人站在嘉会坊内无人的街头,相顾一眼,各自身影一闪,几乎转瞬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而另一边,王禄有些心虚的背着殷胥往宫里走,快到山池院的时候,一直无言的殷胥开口了。
    “下次给你师父买条合身的裤子,孝敬孝敬他。”
    第26章
    红阑殿内,皇后皱着眉头倚在榻上浅寐,皇后对外总是一副欢喜样子,笑出两个梨涡,甚少如此皱眉。兰姑姑跪坐在一边为皇后打着扇子,这会儿看这样一个深红色长裙的宫女小步跑来,跪在离榻不远的地方先躬身行礼。
    “什么事儿。”兰姑姑缓缓回头,轻声道:“控制住你的表情,在红阑殿里走,面上要带笑,说了多少次了。”
    那宫女满头是汗,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姑姑麻烦叫醒娘娘吧,御前的黄门传来的消息,必须要传到娘娘这里。”
    兰姑姑看她表情不似作伪,放下扇子轻轻唤道:“娘娘,御前有事来报,您醒一醒。娘娘。”
    林皇后睡的本就不沉,刚一睁眼,兰姑姑便轻轻将她搀扶起来,扶着额头皱眉看向兰姑姑:“何事。”
    兰姑姑点头让那宫女来说。
    “娘娘,太子殿下自入了东宫,圣人对殿下的功课也愈发上心,太子殿下也作过许多评议时政的文章,圣人多有点拨。却不料今日殿下的文章送入万春殿的书房内,圣人在殿内大发脾气,走出门却又好似无事发生了……”那宫女时常往皇后娘娘面前回报,说话也抓得住细节。
    “听御前黄门说,圣人在屋内暗声骂起了……林阁老,说他蛊惑皇子,将颇有私心的政见传达给了殿下,还摔了砚台。只是太子所做文章的内容,御前半点风声也没有。”宫女只是汇报,不敢多言一句。
    “也不知道是那些黄门知道底线不敢跟咱们报,还是当真圣人掩了痕迹。”只有兰姑姑能多评判二句。
    皇后面色不算好,她捏住了兰姑姑的手:“难道泽见了林家人?不是说泽有什么行动,他身边的黄门必定会来告知么?!”
    “娘娘,殿下已经入了东宫,年纪渐长,他手边的黄门都急着替他表忠心,若泽殿下说了句不许外传,还真不敢有人到您面前来汇报。大多数奴才也都是墙头草,不过泽殿下管得住身边的人,能连您这里风声也不透露,倒是另一边说明殿下也是长大了,有能力了。”兰姑姑连忙和事道。
    “只能是围猎之时,林询谦进了长安,才封了门下的职位就想着要见泽了,围猎是唯一能绕开我的机会!他那个乡下小官起步的,如今进了门下以为是他自个儿升了天?圣人心境态度最难揣测,林询谦就是往枪头上撞!”皇后恼怒至极,深深呼吸了一下,才平复心情。
    “娘娘可要过会儿往御前去一趟,探个大概。”兰姑姑问道。
    皇后再度呼吸已经面色如常,平静如水:“不必。圣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才是事儿大,本宫去凑前只能是弄巧成拙。对于这三个孩子的教育,我向来是有自知之明,从不过问。除你说的可能之外,也有可能事态并不严重,圣人只是找个契机达到目的罢了。”
    她与薛菱不同,十几年来活泼笑容下,小心翼翼揣测殷邛的神态心理,大多时候都能做到不犯错误,纵然如此,她也不能看透这个男人。
    一面滥情,贪乐,不负责任,一面谨慎,多疑,阴晴不定。从她的角度看来,殷邛不论是政事上的行动,还是对待女人的态度她都猜不透。
    皇后叹了一口气:“再晚一点叫泽过来。御前不要有什么动静,点心送跟昨日差不多口味的,我听了也没有什么用,圣人一定会做什么决定,到时候我不想知道也会知道。”
    “奴是怕,薛妃会不会也趁着此事多有动作。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娘娘纵然如今个把月也没有见过薛妃一面,可中秋是要见得啊。”兰姑姑叹道。一个是嚣张跋扈的前废后,一个是家世低微的现皇后,薛妃和林皇后也认识多年了,早些年殷邛还未登基时,林皇后便是送到王府的一个谨小慎微规规矩矩的妾……
    入宫后除薛菱外,其他女人都地位不高,却子嗣不少,薛菱事发后离宫,殷邛在群臣反对中,立她为新后,林皇后心里可是清楚知道,殷邛一共没见过她多少面,绝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宠爱。
    大抵是因为她家世卑微外戚无力,膝下已有两个儿子,为人装的天真顺从吧。
    在她为皇后前,薛菱也跟她没有过什么冲突,向薛菱这种性子,从不去为难弱者,也不太在意殷邛的滥情,甚至对她多有包容。
    纵然她在薛菱事发没几天登上后位是殷邛一手扶持的,但……不论哪个女人都会被气到吧。
    薛菱最后见她一面,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说话用词一向粗俗的很,却语气平静。
    “林充仪,你能为皇后,只是因为以前的某一天,殷邛曾经哼哧哼哧的拖着一根疲软的龙根从你身上爬下来,除了他挤出来的那泡玩意儿,你就真的不剩什么了。所以抓好这个男人吧,毕竟我不是皇后,我还是薛菱。”
    这话说的真难听。纵然在林皇后这样非高门出身的女子耳中,也是有点恶心。
    可薛菱就是这么个性子,她一直不改。
    说的话也很正确。
    只是说过这种话的女人,当时几乎是绝望的女人,竟然会有朝一日嬉笑怒骂揽着那个‘龙根’的主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回来。
    当时的薛菱没有什么鄙薄的态度,只是有点怜悯的跟她这么说。
    那时候林皇后也年轻,面子上端得冷静,心里头还是有些得意的。她当时也曾想过,薛菱你剩下什么啊,她穿着华服,吃着珍馐,长子成为太子,薛菱的痕迹在宫内被抹的快要不剩下了。
    说那些有的没的,且不说她是否得到所谓的‘宠爱’,但有什么比好的生活更实际啊,你纵然有你倔的样子,可在那道观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看不见未来,如此凄惨,日子久了心里就满是恨了吧。
    这想法实际的很,可后来她也揣测喜怒不定的殷邛揣测累了,也觉得指不定薛菱过的很轻松。不过这些也只是偶然的想法,并不是她真正的转念。
    做皇后久了,她自知才疏学浅,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对于这两个儿子,她偶尔教行事,大多数是完全放养,将全部教育的责任推给殷邛。
    这个态度,很合殷邛的意思,殷邛觉得这个女人很识分寸,因此对她也多有宽容。
    之后她出入万春殿的书房也多了,有几次陪着殷邛时,偶然翻到书架上一些卷轴,那上头很多是殷邛以前的奏折,上头有门下给事中直接在奏折上的批驳,门下有这样的权力和职能,这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上头还有不少薛菱特有的狂草一般的字迹。
    她言辞犀利,对于政事多有分析,甚至直接朱笔写在门下批驳的字迹后,是对于这些批驳的说服与意见,林皇后纵然读诗书不多,却也清清楚楚能看出薛菱政见的明理清晰。
    由于三省相互监督的政策,一封奏折正式版本前,上头会有各种部门在上头的意见,薛菱的朱笔后,大多是殷邛浑厚的楷体进行补充说与附议,以及其他给事中的赞同或再度反驳。
    她当年竟然插手朝政到这个地步,群臣敬重薛菱的惊艳才识,此事又有殷邛默许,在无人对她的行为多有置喙,反倒是在纸面的方寸空间与她据理力争。
    也或许是有一天殷邛猛然意识到,薛菱可能成为下一个当年掌控中宗的太后那样的人物,才下了狠心废后。
    但不论如何,这些他与薛菱共论思辨的痕迹,仍然被他保留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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