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阮清微点点头,心中豁然。
    他们刚走到院中,就看到侍女青苔纵马而来,急道:“太子殿下,芳菲楼里出事了。”
    慕径偲平静的问:“什么事?”
    青苔道:“事关亦心公主和魏晏大将军,肖老板请太子殿下尽快到芳菲楼商议。”
    ☆、第三六章
    阮清微抬首瞧了瞧,在高高的树杆上有一个鸟巢,想必它是不小心从鸟巢上掉落的。当她的目光再回到小鸟的身上时,余光暼到有一双靴子正在向小鸟靠近,那是做工极为精致的绣花靴,眼看靴子将要踩在小鸟,她赶紧呼道:“当心。。”
    “你吓到我了。”
    阮清微闻声看去,绣花靴的主人是个温婉端庄的少女,面容恬静,生得极美。少女的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那少女静静地看着她,眼波温柔的流转,带着考究的意味。
    阮清微满脸抱歉的神色,指了指地上的小鸟,笑道:“我替它谢谢你的没有误踩之恩。”
    少女眼帘一垂,瞧了眼离她一步之遥的小鸟,笑容柔美的道:“你可真是好心肠。”
    阮清微若无其事,觉得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她刚要上前去捡起小鸟,却见少女神色如常的向前迈了一步,靴底实实在在的落在小鸟的身上,小鸟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嘶鸣就变成了一滩血肉。
    阮清微怔了怔,眉心皱起,惊愕的望向那个笑容依旧柔美的少女,她一脸的纯真无害。
    少女平静的继续向前走,丝毫没有迟疑,踩死一只活生生的小鸟就像是踩在尘埃上一样寻常。少女在阮清微的面前站定,目光温软,声音轻柔而平静的道:“我是林程璧,你呢?”
    林程璧!
    父亲是刑部尚书,伯父是右都御史,姨母是柳贵妃,舅父是柳丞相。
    “原来是林大小姐,久闻大名。”阮清微的唇角噙着一抹寒意,背着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若非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想象,她的表面有多么的温柔美丽,她在杀害一条生命时,就有多么的冷漠无情。
    林程璧很享受别人的打量,她的容貌、身姿、气质,每一处都经得住细细的打量。
    阮清微慢慢的踱着,绕到林程璧的背后时,忽然揪住她散在肩上的长发,不知不重的一拽。
    “啊……”林程璧措不及防的痛呼出声。
    阮清微揪住她的头发,面无表情的把她往旁边拉着。
    太过疼痛,林程璧只得随着那股牵引的力量走,她一手护住头皮,一边惶恐的质问:“你要干什么?”
    林大小姐的丫鬟扑过去,想要去解救自家大小姐。
    不等丫鬟们靠近,阮清微用力的一甩,把林程璧扔进了水池里,扑腾一声溅起大大的水花。
    “我能干什么呢,”阮清微面上带着甜美的笑,俯视着在水里挣扎的美人,声音轻柔的道:“你身上不祥的浊气太多,该洗一洗。”
    水并不深,林程璧惊慌失措的勉强站稳,整个人*的,脸上尽是森然的凶狠,与刚才的柔美判若两人。
    “放轻松,淡定,”阮清微教她做了一个深吸口气的动作,“可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狰狞凶恶丑陋的面容,那会毁了你多年以来精心修饰的温婉端庄柔美无害。”
    “你是什么人?”林程璧不得不再次正视她,她似朝露,似初雪,洋溢着晶莹剔透的清新。
    阮清微轻撩了撩耳边的发,笑吟吟的道:“不高兴告诉你。”
    林程璧咬牙道:“你竟会为了一只小鸟得罪于我!”
    “下场会很惨吗?”阮清微挑眉,“你会想要踩死我?”
    林程璧眸色一厉,命道:“把她拿下!”
    阮清微对着来势汹汹的丫鬟做了一个‘且慢’的动作,从容说道:“在下令之前,你不妨冷静的想一想,拿下我之后呢?我大呼大叫,引来众人观看你湿衣裹体狼狈的……性感的模样?啧啧啧,你好像还尚未婚配?”她得不偿失的耸耸肩,“那会有损你的体面,使你难堪。”
    林程璧紧攥着手,以往都是她心平气和的对别人这样说话,欣赏着别人怒极而无可奈何的样子,她难以置信被人这样对待,有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她猛得扑过去,伸手去抓阮清微的腿,要将其拖下水。
    阮清微轻松的闪了开去,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连这种极不优雅的举动,你也能做得出来?”
    林程璧的血液在沸腾着,愤怒占据了她全身的神经,有一种能把一切撕碎的狂暴力量。仅是片刻,她抚了抚额头上沾湿的发,深知越是生气便越能让敌人兴奋,她无数次的体会过那种兴奋。慢慢的,笑意攀爬上了她的眉角眼梢,用她惯用的柔软语气,道:“我告诉了你我是谁,你却不告诉我你是谁,是否显得很没有礼貌?”
    阮清微挑了挑眉,“对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保持礼貌,是多么令人不耻的事。”
    林程璧极力保持平静的神情中,还是隐现些许愠态。
    阮清微懒得再与她纠缠,背着手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忽的回首道:“来日方长,你犯不着现在一定要报复,是不是?我觉得呢,‘报复’这种事,急不得。”
    林程璧冷道:“我不急。”
    “很好。”阮清微径直走到梧桐树下,随手捧起小鸟的尸骨,寻了一处花圃,将小鸟埋葬了。
    在湖边将手洗净后,她打算去往宴席处,慕径偲应该到了。
    穿过杏树林时,阮清微忽然发现了魏晏,他正在跟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在树下攀谈,聊得似乎很投入。她悄悄的靠过去,好奇的一看,原来是芳菲楼的雨樱。
    雨樱的容貌艳丽,琴艺和舞艺俱绝,唯有在芳菲楼大设宴席时才会献艺,盛会都是在她的琴声中开宴,她是芳菲楼的头牌伶人。
    有一次,阮清微到芳菲岛上玩,幸运的遇到了雨樱在弹琴,她听得如痴如醉,一曲早已终了,她还沉醉其中,原以为会被取笑,不曾想,雨樱很友好,又为她弹上了几曲。
    芳菲楼的人,都像芳菲楼的老板一样平易近人。
    魏晏竟然跟雨樱认识了?阮清微欣喜的笑着,她刚要向他们走过去,就看到有一个人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都没有察觉。
    一声清脆的鞭打,雨樱的后背赫然被抽了一鞭打倒在地,随及响起气冲冲的质问:“你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勾引魏晏?!”
    是亦心公主。
    亦心公主紧握着软鞭,两只眼睛里燃起了火。
    阮清微倒吸了口凉气,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
    “亦心公主!”魏晏上前一步挡住她,满脸的愤意。
    娇贵的亦心公主狠狠的瞪着魏晏,冷道:“好,你护着她,你越是护着她,我就越要打她。”
    魏晏威声道:“她不过是跟我闲聊,何罪之有?”
    喧闹声顿时引起了注目,陆续有人靠近围观。
    “你是在替她说情?”亦心公主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你接着说啊,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多打她一鞭。”
    魏晏露出不可理喻的神情,沉声道:“您是在仗势欺人。”
    “是啊,我就是仗势欺人,我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娇蛮任性,你惹我生气,我也不会让你高兴。”亦心公主转眼瞪着雨樱,喝道:“魏晏大将军为你争取了七鞭,跪过来,立刻。”
    雨樱在瑟瑟发抖,她背上的伤流血了,疼得她直冒冷汗。在许多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雨樱颤巍巍跪了下去。魏晏想要阻止,雨樱闪开了他,很卑微的跪行到了亦心公主的脚边。
    亦心公主挥手就是一鞭打了下去,打得众人不忍直视,雨樱一声不吭,身子被打歪,她又跪得笔直,俨然在等着接受余下的六鞭。
    越来越多的人在围观,还有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魏晏很凝重的站着,整个人充斥着肃杀之气,脸上笼着一层冰霜,他绝对不能再让雨樱因他挨打。
    阮清微揉了揉太阳穴,魏晏的耿直只会让后果更糟糕,她飞快的奔过去,抢在了魏晏行动之前大声说道:“亦心公主好鞭法呀。”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奇怪这个敢在此时出声的少女。
    亦心公主停下手,生气的看过去,“是你!”
    “亦心公主的记性真好。”阮清微笑着,看向她手中沾着血的鞭子,一边挪动脚步一边说道:“哟,您用的还是原来的鞭子?怎么,难道是传闻有误,不应该呀,可是有很多人那样说呢。”
    亦心公主道:“传闻不假,但那条鞭子在一个月前被偷了。”
    “啊,当真?”阮清微继续挪动脚步,吸引着亦心公主的视线,直至她使亦心公主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转了一个圈。她迅速的暼了一眼亦心公主背后的魏晏,示意他赶紧带着雨樱离开,她嘴里慢条斯理的说道:“亦心公主去到芳菲楼的顶层看过?说不定,是肖老板不舍得割爱呢。”
    魏晏知道阮清微冒着性命之忧在帮他,他断然不能丢下她而离开。
    亦心公主撇了撇嘴,“你不信本公主得到的是实情?”
    “不是特别容易让人相信呢,简直是一点也不能相信,”阮清微见魏晏不动,她便要把亦心公主引开,“那条鞭子肯定是在芳菲楼的顶层,在那神秘的顶层中,不知道还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宝贝呢。”
    亦心公主诧异的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依表妹看,她是好心在帮人解围,想要替人受剩余的几鞭。”温柔的声音先到,柔美的林程璧翩然而至,她笑意温软的俯在亦心公主的耳畔,道:“表姐,您何不成人之美?”
    阮清微轻皱了皱眉,林程璧已换了一身衣裳,长发还未干。
    亦心公主最讨厌有人为她想打的人解围,不禁握了握手中的鞭子。
    林程璧笑道:“不过,成人之美前,还是要问问她是谁,以免她身份更为卑贱,脏了表姐的手。”
    亦心公主突然也想知道她是谁,便喝问:“你是谁?”
    “她是阮清微。”人群外,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
    众人遁声看去,是太子殿下慕径偲。他优雅闲适,信步走进人群中,一瞬间,万籁俱寂,就像是寂夜的月光漫不经心的流淌进森林里。
    他走向阮清微,站在了她的前面,平和的说道:“阮清微是太子府的管家,是我不可或缺之人,被我视为掌中宝,待她怎样便就是加倍的待我怎样。”
    众人震惊。
    阮清微也是心中一惊。
    慕径偲旁若无人的凝视着阮清微,道:“我们走。”
    看到芳菲楼的肖老板赶来了,阮清微放心的道:“好。”
    走出了人群,阮清微咬了咬唇,有些犹豫的道:“我……”
    “嗯?”
    “你为何当众那样说?”
    “实话实说而已。”
    阮清微的眼睛里泛起涟漪,她曾无比的习惯自己的不自量力,遇到不平之事不善之人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可如今,她有些不安,生怕连累到他,“我不自量力的毛病时常发作,你最好给我立章法。”
    慕径偲抿嘴一笑,道:“你随便即可。”
    “随便?”
    “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
    阮清微挑眉,道:“你就不担心我惹到麻烦,引来祸端?”
    慕径偲道:“你惹到的麻烦我来撑,引来的祸端我来扛。”
    阮清微心中剧烈的颤动。
    “你以前活得悠闲自在,我岂能因为你跟我在一起了,就让你受到束缚。”慕径偲道:“你莫想太多,凡事都有我在。”
    阮清微咬了下唇,哼道:“万一你撑不了扛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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