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见,并无甚感人场景,傅荣霍简单问过谢澈这些年的情况,谢澈只说得一对好心人收养,别的不曾多说。就看见那位继母把傅荣霍拉到一旁嘀嘀咕咕的,继母声音不算小,被他听的很清楚。
    他是快马加鞭赶去青州的,风尘仆仆,去的时候带的行李不多,去到青州只换下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布衫。这会儿那继母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跟傅荣霍嘀咕着,“你也知道家中是个什么光景的,前些日子给老大谋个出路都花费不少,闺女还要出嫁,明年就连小的也要成亲,处处都要花银子,你这长子这么些年未归家,谁知当年那谢氏到底为何带着他离开,既然走了,如今家里也没他们的位置。”
    谢澈不知为何,对那个并没什么印象的母亲是有好感的,他不相信母亲会带着才一岁多的他离开青州跑去邵安城,当时肯定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他不想母亲被这些人污蔑,上前淡声说道,“我来寻你们并不是为了相认,来一出父子情深,当年我还小,不知道母亲为何非要带着我离开,我想母亲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傅荣霍想了想才说道,“那时候我还在京城翰林院,家里奴仆写信给我,你那几日生病,你母亲带着你上山去拜见大师,想让大师帮你看看,结果这一去就了无音讯,才出此事我也恼怒,后来想明白,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只怕当年是碰见什么事情迫不得已才会带你离开。”
    那位继室一直在旁边皱眉,想来是有话想说。
    谢澈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既如此也没甚别的可说,母亲消失二十多年,现在说什么都是晚了,我先过去外祖母家中一趟吧。”
    傅荣霍对这孩子到底有些亏欠,闻言就问,“那对收养的夫妇是何人?待我有机会还要上门拜访感谢的,咱们父子二十多载未见,还不知你叫何名。”
    谢澈已走至垂花门前,回头望着他们,“我名谢澈,收养我的乃是勇毅侯府的三老爷及三太太,他们是我师父师母,也是我在世上最敬重的人,我已姓谢,随母姓,以后也会留在京城,不会回来打扰你们。”语毕,大步踏了出去。
    继室目瞪口呆,扯着傅荣霍袖子说道,“瞧瞧这孩子被养成何样,也不知那收养他的到底是什么人家。”
    这位继室常年待在青州,不曾去过京城,自然不知姜家的事情,可傅荣霍前几年可是在京城待过几月的,自然知道勇毅侯府姜家跟谢澈的名字,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竟是他,竟是他……”
    继室见他脸色震惊,不由问道,“到底是谁?”
    傅荣霍道,“当年的状元,如今在朝乃是四品的吏部侍郎。”他的儿子竟如此年轻有为。
    话音落下,继室也一脸震惊。
    谢澈又去到谢家,外祖母外祖父都还健在,得知他是谢瑜的孩子,抱着他大哭一场,两位老子很伤心,也很慈祥,谢家舅舅姨妈都是很好的人,谢澈在谢家小住半月这才回京。期间傅荣霍来找过他,被谢家人赶了出去,似乎当初谢瑜跟谢澈失踪,谢家人就跟傅荣霍闹翻。
    玉珠听完有些心疼谢澈,握住他的说,“澈哥哥,你别担心,你还有外祖父祖母还有我们呢,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谢澈听完只笑不言语,伸手揉了揉玉珠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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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八月初,还是不落雨,京城附近的州县庄稼被晒死,瑞武帝已派出大臣和三皇子去赈灾,玉珠取了一万两的银票捐出,为旱灾略尽绵薄之力。
    这样的慈善之举玉珠是做习惯的,上辈子她得了绝症之后把家产悉数捐出。
    木氏见女儿这般,也捐了几千两银子出来,就连大房二房也都捐了,让瑞武帝好一番赞誉。
    让姜家没想到的是,瑞武帝当天还下了圣旨到姜家,说姜家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秉性贤淑,温婉淑德,特下旨册封姜侧妃为太子正妃。
    这一道圣旨姜家人好生吃惊。
    宣读圣旨的宦官笑眯眯的把圣旨递给勇毅侯,说着说恭喜。
    老太太欢喜一场,喊来婆子奉上大红包,又请宦官进屋喝杯茶。
    这样的大喜事儿,姜家女眷自然要去寺庙上香拜祭一番,八月多天气正热,木氏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去。玉珠却是坚持,木氏就让丫鬟在马车里头摆了两盆冰,这才让玉珠随着一块去的。
    姜家女眷一大早坐马车去寺庙,日头不大,可等到寺庙的时候烈阳高照,马车里摆着冰盆都还炎热不已。
    众人上到山顶已是一身汗水,玉珠望着那立在寺庙前院的巨大签筒,盈盈一笑,她与这个可是有不解之缘,曾两次抽到福签,正是第一次抽到福签才得以解开心结接受家人,享天伦之乐。
    等到女眷以此去上香时,玉珠渡步到签筒前轻抚筒身,上面刻着繁朴的花纹,手掌按压下去有深浅不一的印记。
    “女施主,我家住持想见您一面。”
    耳畔响起青嫩的声音,玉珠回头去看,是个小和尚,她问道,“你家住持是?”
    小和尚道,“是广济大师。”
    玉珠恍然,竟是广济大师,当初才抽到福签,她也有缘见到广济大师一面,现在算算,大师怕已有百岁高龄了吧。玉珠肃然起敬,跟小和尚道,“劳烦小师父带我过去吧。”
    木氏在一旁瞧见,也跟着过去,小和尚并无阻拦。带着两人去到后院广济大师的住处。
    两人进屋,广济大师正盘腿坐在案前,见到两位微微颔首道了句佛号,玉珠也回句佛号,广济大师并不是十几年前见到的精神矍铄的模样,反倒行将就木,神色枯槁。
    玉珠见状,微微怔住,担忧道,“大师,您没事吧。”
    广济摇摇头,“我无碍,两位施主还请坐下吧,老衲有话要说。”
    木氏年长,看出广济大师这样怕是没几天寿命可活,她拉着玉珠坐下,“大师有事尽管吩咐。”
    广济大师这才说道,“也无甚大事,就是知晓姜四姑娘今日过来,想到十几年前抽到两次福签,至今再也无人抽到过,四姑娘是位很有福气的人,老衲的日子怕是也不久了,这才请了四姑娘一见。”
    玉珠翁了翁唇,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广济大师。
    广济摆摆手,“不必多说什么,今日既见到姜四姑娘也算了却老衲一桩心事。”说着他忽然把手腕上带着的一串佛珠解下递给玉珠,“老衲知晓之前那串佛珠已被姜四姑娘曾于太子妃,那串佛珠与太子妃有缘,这串佛珠却与姜四姑娘有缘,还望姜四姑娘好好对它。”
    玉珠慎重的接过,“多谢大师。”送与大姐姐的那串佛珠是一百零颗,这颗是十八颗,应该是广济大师一直随着带着手腕上的。
    玉珠不能拒绝这样一位老者的东西。
    广济大师吐出一口浊气,“好了,你们请归家吧。”
    木氏似有话要说,广济大师看了她一眼,“这位施主有话不妨直讲。”
    木氏才说道,“实在是麻烦大师,我知姣姣福气了得,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头就越担心,这样大的福气,我的姣姣以后可,可会如何?”她不敢直白的说,这样的福气世人怕没几人,她怕姣姣承不住这样的福气,怕姣姣会早逝。
    广济大师道,“施主不必担心这个,四姑娘如天之福,只是这世间每人都有每人的劫难,四姑娘也是如此的,不过四姑娘福人自有天相,并无大劫,这辈子都能顺顺当当,儿孙满堂的。”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木氏这才欢喜道了谢。
    等到两人离开广济的房间,这位老态龙钟的老者沉默的望着房门的位置,半晌才低低的叹息一声。十好几前他就算到大瑞国气数将尽,怕不出三十载就要国破,这才让人在前院摆了那个签筒,直到十二三年前他又一算却发现此事还有一点生机,等到姜家四姑娘抽到福签,他看过她的八字,推演出当年的那一点生机应该是同姜四姑娘有关的。
    如今他行将就木,有缘再见姜四姑娘一面,这才把随身带了大几十年的佛珠赠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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