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行笑了笑,手臂攀着她的肩,就着她的搀扶往窗边的藤椅上走去,坐下后看着她,“替我脱了这身衣裳。”
    阿婉不敢多想,闻言赶紧替他褪了那层外袍,屋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液的味道,她吓得脸色惨白一遍,“许砚行,你受伤了?哪里,让我看。”
    许砚行嘴角扯出一个笑,自个脱了里衣,随后卧在长长的藤椅上,只见背后肩胛处裹了一层厚厚的白纱布,纵使如此,依旧能看到鲜红的血液浸透了那纱布,阿婉捂着嘴,颤抖着,“你这样还要背我过来,许砚行,你不要命了?”
    刚刚离开墓地时,许砚行执意要给她背回来,说是路上不好走,他背着她,一路走的稳稳当当,好似没有事一般,那会,她竟然也没有嗅到味道,估计那会伤口就已经裂开了。
    她又气又难受,红着一双眼看他,又蹲在藤椅伸手去摸,碰了一下听男人闷哼了一声,心瞬间就软了,只剩心疼了,“我……我给你换药。”
    许砚行朝屋里中间那张桌子指了指,“药和布在哪里,水也有干净的。”说完又拉着她的手道,“婉婉,要不让肖参进来,我怕你看了不舒服。”
    阿婉拍开他的手,过去将东西取过来,语气有些固执,“没事,我要替你换药。”
    那是一条从左肩蔓延到中间脊骨处的刀伤,这会不断冒着血,一眼看着颇有些血肉模糊,阿婉揪着心,手中拿着布巾却不敢下手清理,许砚行微微抬头,“别怕,擦了再敷上药就没事了。”
    “你怎么真让人伤到了,”她虚着力轻轻擦着,又道,“我以为你是故意失踪的。”
    他的确是故意失踪的,只是从悬崖下离开之前也确实结结实实挨了一刀,只不过,这也是故意而为之,一个身受重伤落入崖低的人,能存活多久?
    他没同阿婉细说,只道,“防不胜防,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阿婉没再引他说话,怕牵扯到伤口,默默替他上药包扎好,这才呼了一口气,绷紧的心松了松。
    她要出去倒水,男人却拉着她上了藤椅,她只好蜷着身子窝在他怀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他的白色里衣,“许大人,我们还要回邺都吗?”
    许砚行半合着眸子,手掌拢在她柔软的腰肢上,不一会又渐渐往小腹处挪着,从衣下探进去,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那平坦的地方,唇畔就在她耳边,吐出的话带着一股挠人的气息,“婉婉,你想回去吗?”
    阿婉手从他臂下穿过去,轻轻抚了一下他受伤的地方,眸子低下。
    若叫她说实话,那她定是不是想的,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在这里过着他们的小日子,又何尝不好?只是她知道,许砚行这次来到这里,兴许也是他的一个计策,更何况,邺都还有定阳侯府,还有他至亲之人。
    她将脑袋贴在他的下巴处,闭着眼,“许大人,你在哪里,阿婉就去哪里。”
    第43章 不准咬这里
    林间清风徐徐, 大片的枝叶遮挡着滚烫的烈日,阿婉换了一身绿纱裙出了屋子。
    绕着竹屋走了一圈, 最后在屋后指着一块空地, 冲站在窗边的许砚行道, “我们给这里开垦一下,种点菜好不好?”
    刚出宫那会,她在外边四处逛,青花巷那边的街上人家,大多过得素一点,但家里院子里会自己种菜,虽然普通,但在阿婉眼里这样的家却更加的真实温暖。
    许砚行这几日都在屋里歇着养伤, 许是同她在一起,心情舒适, 筋骨也极其放松,伤口愈合起来竟比想象中快, 他张开双臂松动松动身子, 边看她道,“我让肖参下山买点种子回来,你想种什么?”
    阿婉听他应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跑到窗边, 趴着下巴, “辣椒, 小青菜,还要瓜菜,”
    许砚行静静看着她低头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目光温柔。
    “我们再养两只鸡好不好?”她扯住他的衣袖,“可以下蛋孵起来,然后生好多小鸡崽。”
    “你想做什么都成。”他双手圈着她的肩,“回头在咱们这屋子前头用竹子围个圈出来给你养鸡崽,可好?”
    阿婉点着头,嘴角笑出两处小酒窝,眼睛眯出一条温柔的线,金色的阳光穿过竹林落下一层细碎的光,几点洒在她乌密微卷的睫毛,眨一下就颤一下,仿佛要将那破碎的光点给抖落,要闪不闪的,看得许砚行心绪微微紊乱,他抬手覆在光滑饱满地额上,俯下身去,唇就落在了她的颤抖着的眼睛上。
    那零零碎碎地光点缀着男人温柔的眉以及微微上挑的眼角。
    外头进来正欲禀报事情的肖参看此情景,一声“大人”还未说出口便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退了出去,那场景太美好,他一个粗糙的大男人看了心都忍不住软了,于是站在门口,想起了那个还在越州等他们回去的丫头。
    “进来吧。”
    许砚行的话打断了他的遐想,他忙抱剑进去,把这几日打听到的情况一一禀报了。
    “……按您的吩咐,宁王爷已经退兵了,那赵嘉瑜见状果真调了所有精兵,一举攻下了玉潜关,已经进了关城,太后娘娘是又气又急,就差瞎点大臣披甲上阵了。”
    许砚行拿了一块锦帕,擦拭着从墙上取下来的长剑,剑鞘通体金黄,鞘口处嵌了几颗上等的红色玛瑙石,这是他当年第一次立功时先帝赏赐的,他漫不经心道,“就让她先急着。”说完手上顿了顿,长指将锦帕慢慢攥紧,“魏成缙那边怎么样?”
    “魏大人今早来信说,事情不好办,有点棘手。”
    阿婉正好进来,听到这,便问,“你让魏大人做什么了?”
    许砚行示意肖参先出去,末了又吩咐他带几个人下山去集市里买点菜种子,再抓几只鸡崽。等人走了才伸手拉阿婉坐到自己膝上,两手抱着她的腰,“一点小事。”
    “小事有什么棘手?”
    许砚行笑了笑,捉了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事小,只不过,也确实挺为难他,正好让他自己做个选择。”
    阿婉更加好奇了,放从前他不准备细说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刨根问底,这会抓着他的衣襟不住地问,“莫不是还和沈璧有关?你想通了,想让他娶沈璧?”
    “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许砚行叹口气,咬着她耳垂道,“太后如今信的人不多,但嘉宁公主的话还是有用,我让魏成缙把那些信通过嘉宁公主转到太后手中,要知道比起她自己和卫太妃争了那么多年才替皇上争来的皇位,杜东亭可算不得什么。”
    “若是嘉宁公主不配合呢?”
    “这就全靠魏成缙怎么做了。”他停顿了下,又道,“此事事关重大,嘉宁公主再如何置气,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阿婉却有些发愁,她家许大人这是把魏成缙往嘉宁公主那里推呢,本来两人就要断不断的,这段时间,看那魏成缙对沈璧态度似乎好转,虽仍旧面无表情,但是那日她可看到魏成缙抱着睡着的沈璧坐在身前驾着一匹马,想了想,又道,“我原本还以为他同沈璧还真有点可能,这会看估计是难了。”
    “一个连自己感情之事都处理不好的男人,拿什么配沈璧?”许砚行眉眼间透着一丝不悦,“出身国公府的家世?沈璧虽是庶出,但我阿姐待她却如亲生,再不济还有本官这个名义上的舅舅,他一个二娶的,若真说起来,本官倒觉得沈璧配他还便宜了他。”
    阿婉噗地一下笑出声,“你怎么还念着这些东西了,还以为你不看重呢。”
    “那是因为你,我才不在意。”他手臂收紧了一些,两人贴得更近,“像定阳侯府和魏国公府这样的若是结亲,不可能不在意这些。”
    许砚行说的没错,到底不是普通人家,结亲可不是两情相悦就行。
    “这里头规矩多着,”男人抱着她起身,往床边走去,“他们的事你别操心。”
    阿婉被他放在床上,白嫩的脸颊瞬间红透透的,她踢着两只脚,还没动两下就让他一手抓住了,随后男人轻轻压了过来,蹭着她的唇,“我这伤可没完全愈合,你这踢上一脚,估计又得歇上十几日。”
    她被他这么一说,吓得忙放下脚,乖乖地躺着,有些扭捏,“天还没黑呢。”
    “没人进来,怕什么,”他单手撑在一侧,另一只手解着她的衣裳,露出白如玉瓷的肌肤,修长的指触上去,指腹在锁骨处左右摩挲着,一层薄薄的茧子轻一下重一下地触在她颈下,又痒又麻,阿婉黑色的眼睛眯了眯,双肩禁不住颤了一下,她想说话,却在开口时好似被东西卡住了喉咙,只剩下呜呜几声。
    许砚行笑着吻她的唇,舌尖推开她的牙齿,轻轻松松闯进去,缠着她的,阿婉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嗯了一声,他才放开她,看着微微红肿的唇,还有她不时颤一下的肩,眼角上挑,语气几分戏谑,“婉婉,你太敏感了。”
    阿婉闻言,只得无力地推着他,脸往一边偏过去,咬着唇不说话,却在男人的薄唇和微烫的指腹下如同小猫一般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托着她的腰,微微用力压了下去,灼热的呼吸贴在她的耳畔,声音哑得发烫,烫得阿婉忍不住往他怀里缩着,“婉婉,我们生个孩子,生个像你一样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阿婉声音低如游蚊,“为什么一定是小姑娘?”
    他额角的汗沿着硬朗分明的棱角往下滑着,低落,没入棉软的枕头里,“我猜的。”
    他又用力挤了一下,阿婉闷哼了一下,细软白皙的两只手臂摸索着抱上他的背,不小心触在了一层纱布上,男人受了刺激一般突然抱紧她,手掌抚着她的脸,喘着气,她忙往底下挪了挪,“没准是个小公子。”
    他笑了笑,又去舔阿婉的红得滴血的耳垂,“儿子女儿都行,来一对更好。”
    阿婉没说话,跟他赌气般拉过他的脖子,一口咬上他的耳朵。
    许砚行愣住了,那一刻仿佛全身血液在体内涌动,争先恐后地往下涌着,想要寻找一个突破点,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阿婉双眸有些湿润,她显然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变化,压在她身上的身子烫得吓人,她叫他,“许大人,你――”
    还没说出口就让他紧紧堵上了唇,唇齿纠缠中她听到他语气有些发狠地说,“下次不准咬这里。”
    她懵着问他,“哪里?”又突然晓得什么似的,笑着摸上他的耳朵,“这里?”
    他立即将那只不乖地手压在了头顶,腰身用力,阿婉受不住了,往床里边慢吞吞挪着,却不想叫他从后面掐着腰贴了上来,这回他没顾忌了,酣畅淋漓起来,木床嘎吱响着,阿婉时不时猫般叫出声。
    ……
    阿婉再次醒来时,许砚行已经不在一旁,她扶着腰坐起来,身上虽然有些酸痛,但或是许砚行替她擦洗过,这会倒是很清爽,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她下床,才踩上鞋子就听见窗子那边许砚行的声音,“本官自己来,你带人去砍些竹子,在前头围个圈出来。”
    她想到什么似的,慢慢走过去,像他上午站在这里看着她一般看过去,果然见那个本该身份矜贵的男人这会将绯色的衣袖挽在手肘上头,手上拿着一个铁锄头,如果忽略那一身锦衣的话,看着还挺有模有样的,似是察觉到她站在那里,许砚行抬起头,额角出了两滴汗,他扯着唇角,目光灼灼,“醒了?”
    阿婉双手撑在窗台上,眼底生出了几分痴迷和笑意,语气却含了一些撒娇的意味,“许砚行,我饿了。”
    第44章 回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 初夏的早晨,山中空气微微凉, 湿润而又新鲜, 阿婉出门, 就看到许砚行一身黑衣,长剑在握,在屋前挥舞着,平日里见他拿折子动笔杆较多,这会看他竟练起了剑,剑身泛着光,许是他隐隐带了丝力道,竟多了一份凌厉的感觉。
    她没有叫住他, 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件小屋子,那里有临时搭的灶台, 柴火也是山里捡来的,细条枯枝, 在灶里边烧得极其旺。
    没用多久, 白糯香溢的粥便出锅了,许砚行进来时就闻到了味,屋里木桌上摆着两碗粥一碟小菜,还有两个大馒头, 这馒头是肖参一早从山下买回来的, 还顺了好多新鲜的菜肉。
    他看着还在灶台旁忙活的阿婉, 目光变得柔软起来, 这一刻,他才觉得他们是这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日子,若是在这山林中久居着,便是沾染了满身烟火味,却也是令人艳羡的。
    他抬脚走过去,从身后搂着她,“怎么不多睡会?”
    阿婉将过了水的木锅盖放到一边,这才道,“早上空气好,我以后都要起早,看你练剑。”
    两人吃了早饭,许砚行便同肖参进屋里谈事,她舀了一小瓢碎米,走到竹圈前,四只鸡崽缩在角落里,没精打采的模样,嫩黄的毛发看着软软的,她忍住想摸一摸的冲动,撒了一把米下去,又在一旁的小石糟里添点水,吃喝俱备,嫩黄的鸡崽们似是察觉到,挪着小细爪子,嘴巴一下一下地啄着,又不时抬头,阿婉来了兴趣,索性蹲了下来,又撒了一点进去,就这么杵着脑袋看着小鸡们吃吃食喝喝水。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地笑出声,“快快长大,下蛋吃。”
    “夫人,这长大还久着,这土鸡呀,没个五六个月可长不大。”肖参出来,听了她的话,说了一句。
    阿婉喃喃,“那是挺久的。”
    肖参嘴快,忙接话,“是呀,您许是等不着了,咱们过段日子就得回邺都城了。”
    “肖参!”身后男人沉重的声音传来,肖参捂住嘴,知道自己又多嘴了,男人语气不大好,“你下山待两天去。”
    阿婉逗弄小鸡崽的心情瞬间没了,她知道这种平平淡淡,远离纷争的日子不可能长久,可是纵使心中早已经有了这般认知,这会突然听说没多久就要走了,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就这么蹲着回头去看许砚行,“你对肖侍卫置什么气?”
    “他话太多。”他走近,接了她手上的活,却不小心将瓢里多余的碎米全都撒了下去。
    阿婉“啊”地一声,白嫩的手伸进里边捡,“你这给多了,它们刚刚已经吃了好多,再吃不好的。”
    许砚行捏住她的手腕,那双手白嫩光滑,肌肤如玉,指尖红润,他可舍不得就这么碰上了尘土,“我来。”说完便拢着三根手指,将细碎的米捻了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男人坚实的肩膀就在身侧,她轻轻靠过去。
    许砚行拍了拍手,泥土在空气中散了散,最后落在地上。
    赵嘉瑜已经带兵攻到青州城,距离邺都城不过两座城池,太后娘娘这会完全慌了手脚,一下子病卧在榻,至于那杜东亭,嘉宁公主看了书信,都没禀给太后,去小皇帝那说了说,便直接让魏成缙派人给他抓了起来,这会正在天牢里呆着。
    一切都刚刚好,的的确确是他该回去的时候。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天后。”
    “邺都那边情形如何了?”
    许砚行大致给她说了一遍,她笑了笑,“回头若是太后娘娘为了杜东亭质问你怎办?”
    “你觉得我会怕?”他哼笑一声。
    阿婉低下头,是呀,她怎么会怕,这次被太后娘娘刁难,不过是他离开邺都城让小人钻了空子,叛军一步步往邺都城打过去,还得靠他来力挽狂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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