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屏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两圈,想起沈清薇对豫王那态度,多半是难成的,只是她也不想自己这憨厚痴傻的哥哥对沈清薇还有什么念想,便也笑着道:“他们确实般配的很,前几日在书院对弈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况且,此次豫王来我们书院,到底为了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琅嬛书院中有几个人能配上他,也不过屈指可数了。”
    崔锦琛见自己猜测的果然如此,心下又多了几分失落,一时间眉心就皱得更厉害了。崔锦屏虽然心中不舍,可想着将来必是要一个了结的,也就没再劝慰崔锦琛。
    第二天下学的时候,虽然不是休沐时节,但沈清薇约了崔锦屏一起去一趟张家。一来是因为沈清薇在家憋了几日,想出门透透气;二来也是沈清薇实在想见一面前世的故友,况且隔天就是金秋盛会了,也不知道张家会不会有人去参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前世张家的境遇,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沈清薇总觉得张府看上去有一种颓败的样子,这时候虽说是秋天,但也还没有到深秋,可花园里的花木看着却很是凋敝,总让人觉得心中有些闷闷的感觉。
    来迎客的是张婉玉的贴身丫鬟阿朵,见沈清薇和崔锦琛过来,只堆着笑迎了上来道:“我们家姑娘还说明儿就是金秋盛会,只可惜今年见不到了,没上到两位姑娘倒是来了。”
    崔锦屏只忙问道:“你们姑娘如今身子好些了没有?”
    阿朵道:“好是好些了,只是还有些泛懒,我家姑娘苦夏的厉害,如今入了秋,才好了些。”
    沈清薇却是站在一旁不说话,丫鬟也是知道她素日脾气的,也不同她玩笑,只觉得这位素有盛名的国公府的姑娘能亲自来瞧她们家小姐,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忙就引了两人,往张婉玉的住处去了。
    张婉玉和崔锦屏又略有不同,瓜子脸型,桃花眼、一弯柳叶眉,大概是因为她生母早逝的原因,眉间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以前在琅環书院的时候,沈清薇是冰美人、张婉玉则是病西施,也只有崔锦屏跟大多数人都混得开,倒是没得什么绰号来着。
    张婉玉听见外头脚步声,只急忙就迎了出来,瞧见沈清薇和崔锦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强笑着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我还说明儿若是身子好些,也想去书院凑个热闹呢。”张婉玉虽然这么说,可身上却没有什么精气神,想来也不过就是说着让人高兴罢了,书院只怕是去不成的。
    沈清薇只瞧了一眼,便看出张婉玉眉间的几分忧愁,又加上病体娇弱,越发的让人觉得可怜见的。
    前世沈清薇过的太自我,鲜少关心身边的人,便是张婉玉不去书院了,也不过就是派了丫鬟探视了几番,好些话丫鬟们自是不好说的,只怕这张婉玉的病,其中还有些隐情。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所以过来瞧瞧,怎么气色还是这样差?”崔锦屏不等沈清薇开口,就先问了出来。
    张婉玉只低着头,也不说话,过了良久,才开口道:“好容易见面,说我做什么。”张婉玉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正带着几分担忧看向自己,只抿了抿嘴道:“我原先是想去看你的,只是自己都还病病歪歪的,怕你瞧见了也不好,所以一直没去,如今倒是你先来瞧我了,难为你有这份心思。”
    沈清薇听她说的可怜,又想起前世她早早的香消玉殒了,不觉就红了眼眶,只开口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这样了?早些年你的身子虽也孱弱,可也不至于这般?”
    张婉玉抬起头,视线扫过房中守着的几个丫鬟,眼皮子抖了抖,那阿朵便迎了过来道:“姑娘有什么话,心里难受,奴婢也知道,只是……”
    阿朵的话没说完,张婉玉的眉眼忽然就挑了一下,只提高了声线道:“你若是想看着我死了,尽管告诉太太去,只是……我便是不说,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听了这话,顿时也变了脸色,那阿朵只含着泪跪了下来,咬唇道:“姑娘和两位姑娘慢慢聊,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沈清薇瞧着这光景,如今张婉玉竟是连自由都没了。
    崔锦屏迎了上去,见张婉玉满脸泪痕,只开口道:“我上次来瞧你,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张婉玉脸色苍白,眼眶泛红,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我们家横竖是要败的,我也横竖是要死的,只是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沈清薇越听越害怕了起来,也不知道张婉玉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一时不敢细问,只见张婉玉咬了咬唇瓣,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也不过一死,只是若不说给你们评评理,我死了也不瞑目,只盼着以后若是你们记着我,好歹清明时节,给我上一炷香罢了!”
    崔锦屏听了只觉骇然,劝慰道:“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开口闭口死啊活的,这好死还不如赖活,你这又何必呢!”
    张婉玉身子孱弱,只稍稍倚靠着炕上的引枕,小声道:“我已经失了清白了,原本就是要死的,可她们连死也不让,只说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有辱家声,如今连死都不成了。”
    听到如此让人震惊的真相,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都惊得按住了唇瓣,将那声惊讶死死压在喉中,只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情?”
    “我……”张婉玉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吱吱呜呜的说了一个大概,沈清薇和崔锦屏却听的惊心动魄的。
    原来张婉玉生母因为难产而亡,张婉玉从小就是继母养大的,张婉玉的继母说来也是凑巧,正是卢家的姑奶奶,卢倩雪的亲姑姑。
    正因为如此,平常两家人走动也颇多,张婉玉在书院里也有些才名,且她又素来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病姿,谁知道却被卢家大少爷卢逸晨给盯上了。
    那卢逸晨沈清薇也是知道了,虽有些才气,可色气比才气更甚,只是平常在人前装正人君子罢了,谁想到背地里却是这样的无耻之徒,趁着卢倩雪邀张婉玉出游,就把张婉玉给……
    沈清薇听到这里,早已出离了愤怒,只开口道:“那卢家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出了这等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婉玉只吸了吸鼻子道:“那卢逸晨就是一个无赖,我继母也帮着他,竟然说我失了贞洁,卢家人只肯纳了我做妾。我父亲虽然不肯,可这些年他早已经受了继母的蒙蔽,最后居然也应了,后来我死活不肯,他们总算也依了我了,谁知我的命却这样苦,只那么一回,就有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又被吓了一跳,只急忙上下打量了张婉玉一眼,只见那张婉玉冷笑道:“说起来也是好笑,我继母回卢家说了之后,那卢夫人也不知怎么,居然回心转意了,说肯聘我回去做正头奶奶,只可惜我比她们快了一步,把这孩子给……”
    沈清薇听了这话,又是佩服张婉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又是心疼张婉玉这般折损自己的身子,只心疼道:“怪不得你身子如今这般弱,原来竟是……”
    张婉玉说完这些,心下倒是像解脱了一样,只又冷笑:“我受了这样的罪,没有人给我讨个公道,却还要我替他生儿子,这算什么道理?且不说我是没这个能耐,若是有能耐,我只出门,将那人一刀捅死了,便是给他偿命,我也值了。”
    沈清薇也知道张婉玉性情刚烈,若不是如此,前世也不会才进了教坊几天,就香消玉殒了,可这种事情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如何还有活路?
    沈清薇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咬牙道:“这事情,除了我和崔姐姐,你再不要跟别人说半句了,以后也不要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至少这流言并没有传出去,将来或许你还能遇上个好人,也未可知。”
    第60章 盛装
    沈清薇从张家回来之后,心里只一个劲的难受,晚膳用了几口便回了流霜阁,一时间却又睡不着,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事情。
    前世张婉玉年轻轻就死了,沈清薇虽说伤心,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明知道她遭遇了这些,却不知如何去帮她。
    沈清薇头一次觉得,即便自己重生了,可这世上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发生的,就算她这辈子能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难保也只是活到了三十出头就去了,这一切仿佛还跟前世一模一样,变的只是自己的性情,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如此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日,直到第二天早上鸡鸣的时候,沈清薇才稍稍睡了两个时辰。
    因的今儿是金秋盛会,所以谢氏一早就起来了,打扮了妥当之后,便来了流霜阁指导丫鬟们给沈清薇梳妆打扮。
    谢氏听说沈清薇从张家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只道那张婉玉的病还没有好,又见沈清薇起床之后蔫蔫的,眼睑下的乌青也比往日严重,只劝慰道:“薇薇别伤心了,张家也是大户人家,姑娘病了,延医用药自是不会少的,你在这边着急也没有用,年轻轻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大病呢,少不得养上几个月,就会好了。”
    沈清薇听了话就更伤心了,她明明知道张婉玉只怕是不能好了,她不过还只有几个月的活头罢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一时间眼泪便断了线一样的落下来。
    谢氏见沈清薇哭的越发伤心了,还以为自己劝错了,又想起如今沈清薇的性情和以前太不一样,只开口道:“薇薇如今长大了,越发知道关心人了,只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瞧瞧这眼下的乌青,也不知道要上几层粉才能盖去。”
    沈清薇只抽噎了几声,擦了擦眼泪道:“母亲,我只是觉得,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像婉玉这样,这辈子还没开始呢,眼看着就……”
    谢氏也是头一次见沈清薇说这样的丧气话,只呸了一口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我那目下无尘的薇姐儿去了哪里去了?”
    沈清薇自己也觉得有些纳闷了,原本就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重来的,可如今反倒不如以前那样洒脱,只自怨自艾的叹了一口气,任由谢氏替自己打扮了起来。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穿得漂亮之后,果然连心情也好了一些,丫鬟们只细心的为沈清薇穿戴好了。谢氏亲自为沈清薇打了粉底,上了胭脂,将那眼下的乌青盖得一丝儿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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