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啊!救命呐!”
    “你他_妈_的敢挡老子的路!”
    “不挡你你去了也是死,二_逼!”
    “求求你们别往前挤了,我不想死嘤嘤嘤……”
    “啊啊!救——”
    “操_你_妈_逼,还让不让人活了,跟你们拼了!”
    “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得对!你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大家上啊!”
    “……”
    “……”
    安然坐在贵宾厢中的欧阳常棣悠悠地注视着一切,神情淡漠得好像此刻他不是坐在充满了像热锅蚂蚁般慌乱暴躁的人群的斗兽场,而是在苏杭的某个碧水粼粼、清风徐徐、湖光秋色皆好的角亭中;
    好像他此刻并没有高高在上地审判着平日里笑看人_兽相搏、而今哭作困兽之斗的人们,而是听着美娇娘松抱琵琶、弹拨小曲、浅吟低唱。
    他轻叩着脸上的黑蝉面具,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出暗厢,下至混乱的看台,向最底部的擂台走去。
    说来也奇怪,那么多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的人,竟没有一个近得了他的身。他的前方,就像有什么力量从人群的海洋中生生分出一条道来,让他得以畅通无阻。
    一路走来,他听着人们或愤怒或绝望的呐喊,面具下的脸浮现出一个微带嘲弄的笑容。
    真是可笑。
    他们整日用手中的赌注和筹码审判着奴隶的性命,今日他欧阳常棣只是用手中的力量反过来对他们进行一次审判罢了。
    弱,是一种罪吗?
    如果不是,为何这些人要将自己全部的恶意,释放到比自己更弱势的人身上呢?
    如果强者可以随意支配弱者,那么他为何不能随意对这些人生杀予夺呢?
    再说,他们就真的比擂台上的斗兽者要强大么?当年十二岁的他,都比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要强大。
    既然想不通,那么,不妨一试,一试便知。
    他从未断绝这些人的生路,他对黑衣人们的命令是,若有人能在他们手下走出十招,便放过其自行逃命不理。
    现在看来,竟无甚多人能达到这个条件。
    不过那又如何?
    即使此役手染近千之众的鲜血,他的心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尝有德高老者问道,此乃杀业也,概不悔焉?
    他答,议不反顾,计不旋踵。
    老者又道,一次杀业,须多劫多生,加利复倍方得偿还,莫使悔无所及乎!
    他答,无妨,吾往矣,虽九死而不悔。
    老者叹息道,杀业最碍往生,乃最恶之恶业,盖杀业之报,无得而逃,有迟有速而已,当使莫忘。
    吾不敢或忘也。
    欧阳常棣负手站在擂台上,擂台上的三只獒犬早已冲破栅栏,在人群中四处肆虐。
    他踱至那个惨被獒犬活活分尸的毁容女人头颅旁,既不悲又不悯地感慨着。
    昭幸啊昭幸,你贵为堂堂大显王朝长公主,也有今天?
    如今,我四年地底暗无天日之恨之怨已消,然则此仇犹未完也。
    又真之死,此恨何解?
    孙家满门十三口性命,此恨何解?
    他摇头失笑,心想,要是那德高老者现在在这里,必定要对自己说教——
    ——教人杀生,重于自杀也。知而故犯,阴怀愚恶,趣手害生,无有慈心,欺罔三尊,负于自然神,伤生杌命,其罪莫大。万望汝能三思而后行!
    然后他必定还是那句回答:议不反顾,计不旋踵,固执到底。
    “主上,全部的人已救出,乌雅骓副坛主已派人着手安排他们日后在分坛的训练,您特别吩咐的这个小孩也已带到。”
    右护法黄莺右膝着地恭敬地报告。
    欧阳常棣转过身,看向那个瘦小的女孩。
    她面黄肌瘦,头发黏腻,衣裳破烂,上面还粘着苍山狼的鲜血,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明亮中透着渴望。
    “想离开这里么?”
    “想!”
    “想跟我走么?”
    “想!!”
    “想变得更强么?”
    “想!!!”
    欧阳常棣摘下了黑蝉面具,捏在手里把玩,他打量着强自压抑着激动的女孩,嘴角露出一丝真正的微笑,道:
    “你知道为何我要帮你?”
    然后不等女孩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道:
    “我从不帮不自助的人,我从不救不自救的人。你若想死,我连送你一程的功夫都吝惜;你若想活,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以后跟着右护法,一应训练要求、生活用度,与旁人一致。我没兴趣知道你过去的名字,你既加入我教,我便赐名与你。”
    “涓涓小溪必成大海,今后,汝名为常溪。”
    女孩很有眼色地学着右护法黄莺做出右膝着地的姿势,躬身谢恩:“常溪见过主上!”
    欧阳常棣刚想作长辈状点头,却闻听擂台下一声怒吼:“果然是你!欧阳狗贼!”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那个在火烧折柳居时找他麻烦的人。
    右护法黄莺愤怒地站起身,毫不示弱地回喝道:“你说什么?真是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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