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不断升起一股股热潮,灼烧着她的心神。她有些迷糊,浑身燥热难耐。这是哪里?地狱么?他们生前都错得太过离谱,所以死后一同下了地狱?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触手一片冰凉,给她的掌心带来一丝清凉,让她觉得舒服了些。她将双眸移到他的薄唇之上,不知这里是不是也和他的脸一样冰凉?她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眸中波光潋滟。
    见她脸色潮红,双眼迷离,分明是动情之后的形容,唐楼心下一沉,只怕是与她吞下的蛇胆有关。巨蟒发情之后,其胆也沾染了催情的成分,再被她之前呛入口中的酒催发,其效堪比一般的春_药。
    她缓缓朝他凑了过来,滚烫的鼻息和着幽香朝他飘来。在她的唇即将触到他的刹那,他将头微微一偏,她的吻落在了他的侧脸之上。她不满地皱起眉头,抬手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向后一推,靠在池壁上,踮起脚,重新向他挨近。
    他静静地看着她,任她动作,她动情的模样其实很美,眸中满溢的是万般柔情,让人心动沉醉,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渴望。她越靠越近,终于贴了上来。她的唇如水一般柔软细腻,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饮酒的情形,尝过之前无知无觉,尝过之后方知美好。
    她终于将唇贴上了他的,果然清凉如冰,她满足地阖上双眸,额头抵上他的额头,用自己灼热的双唇含住他的下唇,在他的唇际辗转反侧,轻轻咬着他的唇。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眸中现出一丝乱色,再也不想克制下去,暗暗运功逆行筋脉,给自己解了穴,长臂一伸,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闭上双眼。他含住她的唇,发狠咬了一口,趁她呼痛的瞬间,舌头游了进去,一顿肆意翻卷,如狂风骤雨般纠缠不休,不管不顾地沉沦。
    不知过去了多久,气喘吁吁的两人才分开彼此。
    谢成韫喘着粗气,眼中依然是一片混沌。她看着他,目光从他的脸缓缓移到胸部,眸中渐渐被哀伤填满。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她眼中的哀伤深厚浓重,好像穿透了漫长的时光凝聚而成。她年纪轻轻,究竟伤心些什么?她的哀伤让人不忍,他伸出手温柔地抚过她的侧脸,慢慢靠了过去,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重新阖上双眸,感受他轻柔的碰触,一只手缓缓从他的颈际滑至胸前,掌心小心翼翼覆在那里,轻声问道:“唐二哥哥,还疼么?”
    犹如被冷水兜头浇下,唐楼猛地睁开眼,眸中情_欲散得一干二净,一片清明。
    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何她每次看他的目光都那么与众不同,时常几种情绪交错。
    唐二哥哥?他不是。
    42章 (四十二)
    与她相识之后的无数场景如潮水般前仆后继地涌入他的脑海,如画卷一幅幅清晰明了地在他眼前铺陈开来。
    但凡遇到危险,她总是一言不发地往他身前一站,就好像护着他是一件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她总是自然而然地依着他,附和他,有时看着他的眼神落寞而凄凉,有时却神采奕奕、光彩四溢。
    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却对他几次三番施以援手。她背弃家族,流落在外,为的也只不过是帮他救出他在意之人。
    她喝醉之后对他说过的话,亲昵得像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他不解却也未曾做过他想,曾一度以为只是她酒后胡言乱语,如今看来……
    原来,她眼里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他。她的柔情,从来便与他无关。他真是,可笑至极!
    唐楼垂眸,看着软趴趴伏在自己怀中的人,一阵止不住的心烦意乱!
    偏偏怀里的人还不安分,一双手漫无目的地在他身上游走。她重新又踮起了脚,睁着一双意乱情迷水雾蒙蒙的眸子朝他凑了过来,被他吮咬过后的唇色鲜红欲滴,莹莹动人。
    唐楼心里却是郁塞至极的,存不下半分欣赏这**蚀骨绮丽艳色的心思,阴沉着脸,伸手点了谢成韫的睡穴。怀里的人轻轻哼了声,闭上了眼,终于老实了。
    “梅修齐”的声音适时响起,“嘻嘻,怎么没动静了呀?这么快就完事儿了?小子,你不行啊!”过了会儿,突然惊呼一声,“哎哟,我的鲜竹酿,你们可别把它压坏了呀!”
    唐楼眯起双眸,沉默了片刻,漫不经心道:“啊呀,真的破了!”
    “梅修齐”顿时急了,气急败坏道:“哎!你这小子!我就说让你把它交给我罢,你偏不肯。你要听了我的,早就上来了,也不用站在这冰冷的酒池里!这下好了,谁都喝不成了!哎!”
    这么好骗?唐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故作惊讶道:“糟糕!一整支鲜竹酿都快漏光了,没剩下几滴了!”
    “梅修齐”焦急道:“你你你,你快想办法将它堵住,堵住!”
    唐楼道:“我拿什么堵?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梅修齐”忽然又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儿,迟疑道:“小子,鲜竹酿是真的破了么?你不会是在骗我罢?”
    唐楼嗤了一声,道:“你不信,自己下来看!”
    “梅修齐”嘻嘻笑了两声,“啊,我知道了!你是想把我骗下来罢,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哼!我在上面就可以看到!喂,坏小子,你把鲜竹酿举起来,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破了!”
    “行啊,让你看便是。”唐楼说着,微微弯腰,从靴中抽出了匕首,紧紧盯着上面的动静。
    轰隆声响起,入口处的两块石板又往两旁打开了些,大片光亮泼洒了下来。
    唐楼眯了眯眼,适应了突然增强的光亮。抬头往上一看,坑口比之先前大了一倍。先前的坑口大小刚够容纳一人通过,现在,即便是他与谢成韫一同通过也不成问题。
    “梅修齐”趴在坑口,将上半身探入坑内,催促道:“坏小子,快,给我瞧瞧,我的鲜竹酿怎么……”
    唐楼伺机而动,手中的匕首朝上一甩,便听到“梅修齐”“啊”了一声,从上面栽了下来,倒插_进了酒池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不过,“梅修齐”很快灵活地一个鲤鱼打挺,从水中站了起来。唐楼趁机抱起谢成韫一跃,脚尖在“梅修齐”的头部一点,借力跳了上去。
    酒池内传来“梅修齐”哼哼唧唧的声音,“哎哟,疼死我了!老骨头的肩膀都要被你戳穿了!”
    唐楼抱着谢成韫就往门口冲,门口恰巧进来一人,差点撞上。
    “少城主?”进来那人见是唐楼,笑逐颜开道,“你这么快就取回鲜竹酿了?”
    唐楼瞟了来人一眼,梅修齐。
    梅修齐的眼神扫过浑身湿漉漉的唐楼和他怀里同样湿漉漉的谢成韫,讶异道:“少城主,你们这是怎么了?”
    唐楼将谢成韫放下,取下装有鲜竹酿的箭筒放在一边,脱下身上的长袍,罩在谢成韫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质问梅修齐道:“梅前辈,唐某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梅修齐”在酒池内叫起来,“哎哟,老骨头要疼死了!大哥你快点来救我!”
    梅修齐闻言大惊失色,匆忙跑到酒池上方一看,朝下问道:“你怎么掉到那里面去了?”
    “还不是被那坏小子给害的!他还戳了我一刀!不对,大哥你还是别管我了,先抓住他,他身上有鲜竹酿!”
    梅修齐道:“莫急,我这就救你上来。”说完,从角落找了根粗绳,放了下去,将“梅修齐”拉了上来,他肩上还插着那把匕首,梅修齐赶紧吩咐下人拿了止血药和纱布来,替他将伤口包扎了起来,责备道:“平治,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位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你怎的将人弄成这副模样?”
    梅平治哼了一声不说话。
    梅修齐面带歉意地向唐楼解释道:“既然少城主都看到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实不相瞒,这位乃是老夫的孪生兄弟。”
    唐楼诧异道:“晚辈从未听闻梅前辈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梅平治咧嘴一笑,“这下你知道啦!”
    梅修齐叹了口气,道:“此事涉及到我家族辛秘,老夫就不向少城主细述了。想必少城主也发现了,我这弟弟在心智上不比常人,行事疯疯癫癫,若他之前做了什么得罪少城主的事,还请少城主多多担待着些,不要与他计较。”
    唐楼道:“前辈不必担心。”
    梅修齐看了看靠在唐楼身上人事不省的谢成韫,问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了?不知是否又与我那弟弟有关?”
    “无妨,她只是醉了。先前跌入酒池中,呛了几口酒进去,她酒量不好。”
    “原来如此,老夫这就让人去拿解酒药。”梅修齐朝门外大声道,“去拿一颗解酒药来!”
    门外有人应“是”。
    “万万没想到,我不过就稍微出去了一会儿,竟然就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梅修齐懊恼道,“只不过,老夫很好奇,他原本好好地被关在密室之中,怎会自己跑了出来?”
    唐楼道:“大概是唐某不当心碰到了密室的机关,抱歉!”
    梅修齐摆摆手,“哎,罢了罢了,这都是阴差阳错!少城主的人品,老夫自是信得过的,还请少城主保密,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
    唐楼笑了笑,“前辈尽管放心。”他将箭筒内的鲜竹酿取出,交给梅修齐,“晚辈已将鲜竹酿取回,还请前辈兑现承诺。”
    一旁的梅平治双眼一亮,“我的鲜竹酿!这是我的!”就要过来抢,被梅修齐一把拉住,呵斥道:“急什么!会给你的!”转而和颜悦色对唐楼道,“少城主不辞辛劳替老夫取回鲜竹酿,老夫又怎会食言?待老夫将竹节打开,取出一半交给少城主。还请二位在此稍候。”说完,抱起竹筒就往外走。
    唐楼叫住梅修齐,道:“梅前辈,能否给我们换个地方?您这酒坊之中酒味太浓,我朋友受不住,即使给她服下了解酒药,恐怕也会一醒过来便又醉了过去。”
    梅修齐会意,连声称是,吩咐家丁将二人带到了离酒坊最近的一间客房。
    唐楼将谢成韫放在客房内的榻上,站在榻边,凝神看着她的睡颜,神色晦暗。她眉心紧蹙,不知又梦到了何等难以抒怀的事。
    他记起他们在恭州城郊的那几日,他清晨醒来,总能看到她眉心那个深深的结,让人忍不住猜测她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心酸,以至于在梦里也不能释怀。醒着时,她是明朗洒脱的,为何睡着了反而不得开怀?她眉心的结深得令人不忍,好几次,他差一点就要伸手将它抚平,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将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眼下,她躺在他面前,眉心紧紧锁住,蝴蝶剪影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坐在她身旁,伸出手,在她的眉心轻柔细致地摩挲起来。良久,她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他的手却没有拿开,静静地停驻在她光洁的脸庞。
    敲门声响起,打破沉寂,“公子,奴婢来给您送解酒药了。”
    唐楼收回手,站起身,道:“进来罢。”
    侍女将解酒丸交给唐楼,退了出去。
    唐楼将谢成韫扶起,给她喂下解酒丸,解了她的睡穴,将她重新放好。
    少许时间过后,谢成韫眼皮微动,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眸中一片迷茫,片刻之后才清醒过来,猛地从榻上坐起,直直看向站在榻前的唐楼,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会在这里?鲜竹酿呢?”
    唐楼淡淡答道:“梅家。”
    他盯着她,眸光晦涩不明。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43章 (四十三)
    谢成韫正要再问,唐楼忽然变了脸色,朝她疾扑过来,抱着她一滚,就势滚到塌下,一支冷箭破窗而入,嗖的钉在榻上!旋即,又有数十支箭齐刷刷凌空射入,箭尖闪着幽暗的寒芒。
    唐楼拉起谢成韫,闪避到一根粗大的梁柱之后。
    两人互看一眼,谢成韫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心,箭上可能淬了毒。”唐楼双眸转寒,染了些怒意,冷斥道,“呵,梅家这是要杀人灭口!”
    谢成韫暗忖,大抵是在自己醉酒期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再多问,暗暗运了运内力,丹田依然充盈着,松了口气,摆出防卫的架势。
    正值此时,梅修齐勃然大怒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你们这些蠢货,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箭雨歇了,屋外顿时没了动静。
    梅修齐连门也顾不得敲了,急冲冲地推门而入,连连抱拳,“少城主,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唐楼讥讽道:“梅前辈,这就是你们正派的一贯做法?唐某今日算是领教了!”
    “家门不幸!”梅修齐长叹一声,“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老朽实在是没脸见你了!少城主,老朽也不多留二位了,未免夜长梦多,老朽这就护送二位离开!”
    他将手里抱着的一只小酒坛交给唐楼,又将唐楼的匕首还给了他,“坛中装着的是半支鲜竹酿,二位请随我出门。”
    梅修齐一路将唐楼和谢成韫护送到大宅门口,无奈道:“今日之事,老朽真是百口莫辩!少城主轻功好,还请快些离开,出了这道门,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唐楼与谢成韫分别对梅修齐道了声“告辞”,提气顿足而去。
    他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放心的转身。一张脸沉得能滴下水来,怒气冲冲地对身边的下人道:“去叫你们家主来酒坊见我!”
    梅修齐回到酒坊,里面空无一人。他走到墙边,按下机关,密室门打开。
    他走了过去,密室内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不过一床一桌,梅平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摆弄着一只酒杯。
    “出来罢。”他对梅平治道。
    梅平治有些瑟缩,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不安与惶恐,“我不敢。”
    梅修齐叹了口气,“有哥哥在,别怕。”
    梅平治得到鼓励,雀跃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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