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对他笑笑:“借你吉言。好了,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回去歇息吧,让丫鬟进来伺候便好。”
    路鸣闻言没纠缠,但还是有些不舍道:“虽然我很想留下照顾小姐,但也明白小姐的苦衷,就算我无二心,让陈助教误会也不好,我便先退下了,若是小姐饿了,便派人到前院知会我。”
    赵真点点头:“你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路鸣恭敬退下,换了外面的丫鬟进来伺候。
    路鸣走了没多久,许是因为吃饱了,赵真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睡梦中听到“吱呀”一声,她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她屋里就点了一盏灯烛,昏昏暗暗的,她听见了脚步声,但因为迷糊着,分不清是谁。
    很快人便出现在她眼前,穿着繁复的裙装,妆容明艳,见到她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赵真半支起身子:“萱萱,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自然是因为放心不下小表姨了。”话一开口,赵真愣了,她仔仔细细看了看眼前人,有点不可思议道:“陈昭?”
    第五十五章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回被她认出来,陈昭倒是没那么薄脸皮了,点点头自顾自解释了一番:“深更半夜进你的屋子毕竟不妥,我便装作是萱萱的样子过来了。”
    许是白日里陈昭的招式管事,赵真现下脑子已经清楚了,猜也猜的出他为什么穿女装过来,只是没想到他若是刻意学,除了身高以外能与外孙女有八分相像,夜里视物不清,还真能被他蒙混过去,就是这女装男腔,让人有点有点别扭。
    赵真冲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我仔细瞧瞧。”
    她当她这是招猫逗狗呢?陈昭没理会她,远远坐到塌上,自顾自道:“白日里外孙外孙女在,我没好问你,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查出什么了吗?”虽然沈桀的人将此事压了下去,瞒而不报,但不妨碍陈昭知道。
    赵真见他远远坐在塌上,不悦的瞥了下嘴。这可是他不愿意过来的,本来她都打算告诉他,她已经和家中的人都坦白了,就算陈昭穿着男装过来都不会有人阻拦的,既然他不愿意过来她就不说了,他下回就继续穿女装吧。
    赵真靠在床头,大致和他说了下遇刺的经过,末尾道:“我已经让子澄全权去查办了。”
    陈昭闻言思琢了片刻:冲着沈桀去的刺客?若是沈桀查,恐怕查不出什么。
    陈昭正襟危坐,道:“朝中一品的大臣遇刺是大事,应交由大理寺查办,你义弟只是武将对查案并不精通,若说查案还是大理寺拿手,我明日便以你之名上报朝廷,估计很快会有大理寺的人到你义弟那里索要刺客尸首了。”
    其实陈昭说的也有道理,这几个刺客留下的线索太少,沈桀毕竟没查过案,恐怕不好查出什么,还是大理寺去查比较妥当:“那便按你说的办吧,明日子澄过来的时候,我知会他一声。”
    正经事讲完,陈昭才问她道:“好些了吗?还发烧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她的病?晚了!
    赵真扥了扥身上的被子,背过身去躺着,有气无力道:“我自己发没发烧我怎么知道?你若是正经事问完了便走吧,反正也不是诚心来看望我的。”
    坐在塌上的陈昭闻言略略一惊,他怎么感觉赵真是在和他撒娇呢?她也会撒娇?
    陈昭掏出帕子抹了抹唇上的唇脂,才起身向她走过去。
    赵真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勾了下唇角,继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哎,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陈昭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烧了:“看来你是大好了,连俗语都会用了。”
    赵真转身迅速攥住他欲抽走的手,一使力把人拉在她身上,眼睛盯着他的脸看,这张和外孙女颇像的脸,突然让她提不起兴致了,以后可不能让他学外孙女,这感觉跟乱伦似的。
    “我早就想问你呢,你这妆容是谁弄的?”
    其实陈昭挺不愿意让赵真看他描眉画目的样子,挣了挣她的手没挣开,叹了口气道:“我自己弄的。”
    赵真闻言瞪大眼睛,她都学不会描眉画目,觉得这事死难死难的,陈昭竟然会?
    她惊讶道:“你还会这个?”
    陈昭也不想会这个,但他总不能找丫鬟替他上妆吧?那他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会作画,这事不过是异曲同工之妙罢了,多试几次便好了。”
    其实赵真也不是完全没有女儿家的心性,她也试着自己偷摸描眉画目过,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深知这不是多试几次就能办成的事:“啧,真怀疑你是投错了胎,照我说,你该是个女胎才是,做男人都浪费了。”
    穿女装是一回事,说他该做女人便是另一回事了,陈昭咬牙道:“怎么会浪费呢?我这不是和你造了个女胎吗?”
    赵真一见他有点生气了,哄道:“是是是,若不是有你,我闺女也不能长那么漂亮。”
    谁知陈昭这会儿还挺傲娇,顺着她的话把功劳揽了过去:“这是自然,若是随你,怕是没个女儿样子。”
    赵真一听扬扬眉毛:“你说我像男人?”
    她手一松,陈昭直起身子:“我没那么说。”
    可你表情那么说了!赵真哼道:“你就不怕我找别人生个女儿,证明给你看我能不能生漂亮娃娃?”
    陈昭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道:“怎么不信啊,你院中不是有一个正等着了吗?到现在都没见你让他搬出去。”他们两个明明重修旧好了,赵真却还没让路鸣搬出她的院子,这算什么意思啊?预备军?
    赵真见他这副醋意浓重的样子,突地想起了路鸣今日和他说的,坐起身问道:“你在军中是不是为难路鸣了?”
    陈昭闻言皱起眉头:“我为难他?谁说的?”
    赵真没说是路鸣,含糊道:“就有人这么说的。”
    陈昭听她这话也知道是路鸣说的,原本他觉得路鸣比沈桀还好那么几分,却不想也喜欢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委实让人瞧不上。
    他轻描淡写道:“我是不会为难他的,没必要。”
    赵真闻言端倪他片刻,刚要开口,陈昭继续道:“我若是看他不顺眼,直接就斩草除根了,如何还会让他有机会到你面前说三道四?为帝那么多年,我早就没了当初的心慈手软。”
    呛……这话赵真还是信的,可能是路鸣那孩子心思敏感,误会了陈昭的冷淡是为难吧?毕竟陈昭对人都是冷着脸凶巴巴的。
    “路鸣那孩子心思纯净,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他怎么都是我故人的儿子,我对他多照顾些,没别的意思,过几日就让他从我院中搬出去。”
    这话陈昭不爱听了:“依你之言,我心思肮脏?”
    赵真冲他眨了下眼睛:“对啊,我们豺狼配虎豹嘛!”
    陈昭被她的俏皮样逗笑了:“行了,他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只要他不犯我,我是不会和他计较的。”
    赵真点点头表示相信他,赶他道:“我现下病着,你还是别和我相处太久,回去休息吧。”
    陈昭不悦道:“替你故人之子说完话,就赶我走了?”
    赵真伸手扯了扯他的腰带,调戏道:“你不走便脱衣服伺候我如何?你这么个大美人在我身边,我可不能心平气和的躺着。”
    陈昭对她这无赖嘴脸也是无奈了,拍开她的手,起身嘱咐道:“行了,我走了,你好好养病,别瞎闹腾。”
    赵真冲他摆摆手:“啰嗦,走吧。”
    陈昭理了理裙子,向门外走去,还有几步便要出去了,他突地又折返回来,弯腰在赵真额头亲了一下,那双黝黑的眸子动情地看着她:“等你好了我便好好伺候你,一定好好养病知道吗?”
    赵真瞧着他这模样,莫名脸一热,在他腰腹上掐了一下:“你好好养精蓄锐,等着我!”
    两人相视而笑,陈昭这才真的离去。
    *
    沈桀出门之前过来看望赵真,赵真顺便把昨夜和陈昭说好的事情说了。
    谁知沈桀听完反应很大,拍案而起,大声道:“长姐!你这是信不过吗?陈昭让你叫大理寺查案,你便允了?我和他相比便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赵真眉头皱了皱:“子澄,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查案本就该是大理寺的事情,朝中一品官员遇刺,本就该上报朝廷,让大理寺来查。”
    沈桀听完仍是愤愤:“长姐,你怎这般信他,却不信我?刺客是要杀我,我还能不尽心吗?陈昭他现在并非权势全无,他背后还有丞相,一个区区大理寺,还不是拿捏在他手里?只要他不想查出什么,或是污蔑些什么,全凭他一张嘴!”
    赵真继续耐着性子劝道:“子澄,你对他误会太深了,他对你没什么深仇大恨,看在我面子上也不会从中作梗,有机会你该和他好好谈谈才是。”
    和他谈?岂不可笑?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心思。
    沈桀握紧双拳,神色一凌,决定破釜沉舟,与其他日被陈昭揭穿,不如先下手为强。
    “长姐,你可知我为何那么多年不进京,不见你吗?”
    赵真一怔,问道:“为何?”
    沈桀重新坐下来,慢慢道:“你也知道我曾与他多次敌对,他便以为我对你有不轨之心,想取他而代之,我多番解释无效,他便给我颁布了一条密令,你在京中时,我不可踏入京城半步,若是不得以进京,不可见你一面,否则以谋逆之罪问斩。”说罢他声声真切道,“长姐,我以性命担保我对你并无不轨之心,而他却早已对我恨之入骨,不过是在你面前演戏罢了,寻着机会便会将我除之而后快!”他知道此生已是无望,他的心思将永远不会让她知道,因而才发这个毒誓。
    赵真闻言好一会儿没回神,回过神后问道:“果真如此?”
    沈桀重重点头:“果真,他当年下的手谕我还留着,不信我去拿给长姐你看!”
    赵真摆摆手:“不必了……”说罢,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中有些混沌。
    沈桀在旁边继续道:“长姐,他是不会让大理寺好好查案的,说不定最后还要污蔑我,污蔑是我自编自演的一场苦肉计,目的是要嫁祸他,从而博得你的关心!”
    第五十六章
    赵真闻言久久没有说话,似是很疲惫的闭着眼睛,沈桀看着她这般沉默,手心都出了汗,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会信他几分,现下屋中极静,沈桀也冷静了下来,方才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迎难而上:“长姐……”
    沈桀刚叫完这声“长姐”,赵真霍然睁开眸子看向他,那双黑眸黑如深潭,默默审视着他,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让沈桀不敢继续说话。
    终于,赵真开口道:“子澄,陈昭过问遇刺之事的时候,还不知道刺客的目标是你,他听我说完,也没对你有半分质疑,而让大理寺查办是他建议我,最终由我来决定的,并非陈昭一意孤行。且,我并未将你怀疑是他行刺你的事情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你怀疑他,你又怎知他以后会诬赖你,说一切是你自编自演去嫁祸他呢?只有他知道你怀疑他行刺你,他才能到我面前说是你自编自导要嫁祸他,不是吗?”
    沈桀闻言心口一缩,砰砰砰跳了起来,他一时心急,竟没理好这其中的先后顺序,也不知长姐竟没把他怀疑陈昭的事情告诉陈昭,额上都要冒出汗了。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强撑着镇定的样子,反驳道:“长姐,我也只是怀疑他以后会这样,并没有笃定,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猜测!”
    赵真眉头一蹙,神情肃然的看向他:“子澄,这件事情不能有猜测这一说,要讲究真凭实据,就如我不会信任你的猜测一样,我也不会相信陈昭没有真凭实据的来诬赖你,这件事情交给大理寺是正确的,让你自己去办,恐怕也不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者会因你的一面之词便宜了真正的刺客。”
    沈桀已经许久没有在赵真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有种大势将去的绝望:“长姐……”
    赵真抬手拦住他要说的话:“子澄,陈昭为何下那条密令的原因,我会亲自过问他,若这其中确实是你受了委屈,我会自替你讨回公道,但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不容抗拒道,“无论是你还是陈昭,我再也不想从你们二人嘴里听到诋毁对方的猜测,这是件无比幼稚而低劣的行为,你放心,若是陈昭以后敢在我面前说你半句坏话,我也不会轻饶他。”
    赵真上前拍上沈桀的肩膀,明明不大的力气,却仿佛有千金之重,她道:“子澄,下不为例,你去上朝吧。”
    沈桀想要辩解,可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了,他看向她坚定且无法撼动的双眸,最终退了出去,这个时候只会多说多错,他再踏错一步,他们的姐弟情便难保了,陈昭在她心里已经夺得了一块很重要的位置,他晚了。
    沈桀走后,才好转一些的赵真又开始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了,扶住额头坐了好一会儿。
    她养了十几年的义弟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她真的从来都没想过,沈桀虽是她义弟,可在她心里更像是儿子,是不可能对她有男女之情的,可若是没有,陈昭为何会下这道密令?也许是沈桀对她太过亲近,让陈昭误会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能只有下次见陈昭的时候再问他了,她希望是他误会了。
    *
    赵真吃过早膳和药,又睡了一觉,醒了以后他爹便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堆补药。
    赵真奇怪的看他一眼:“爹,你怎么拎着堆补药过来了?我只是略有伤寒,不至于吃这么多补药。”
    齐国公将大大小小的药材盒子摆在桌上,自顾自坐到塌上,道:“不是我买的,豫宁王世子的那个儿子,叫什么陈启威的,过来探望你了,带了这些补药来,说你在长公主的生辰宴上赢了他,早就想来找你请教的,听闻你病了,来探望一下你,你还在病中,我就先让他回去了。”
    赵真闻言挑挑眉头:陈启威?这孩子竟还想着请教她呢,她还以为他以后都不想见她了。
    齐国公押了口茶,继续道:“还别说,这皇家的血脉就是好,这个叫陈启威的孩子,比起太上皇倒是毫不逊色,我瞧着这孩子不仅容貌好,比太上皇显得更有男子气概呢。”
    赵真闻言奇了,是吗?虽然陈启威的容貌是挺周正的,可比起陈昭还差远了吧?估计是他爹的审美和她不一样,毕竟她爹一直欣赏五大三粗的汉子,以糙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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